《月亮与灯》檀汐

37、还是你厉害

　　黎阳再一次被谢宇联系到是在胡雨铃和彭亦鸣婚礼的after party上。
　　他喝了一些酒，手机震起来的时候看也没看，直接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里接了起来，听觉仿佛都有一瞬间的失灵。
　　等他好容易走到外面安静的地方能听见自己的声音了，电话那头的谢宇低低的笑了起来：“很high啊。”
　　黎阳沉默了两秒钟，平静的开口：“不好意思，刚才有点吵，没太听清。请问有什么事吗？”
　　谢宇的声音听起来好像一直在笑：“这几天一直在忙着拍摄的事情，现在终于结束了。我明晚的飞机回国，怎么样，今天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或者喝一杯什么的？”
　　黎阳有点不是很想接话。上次偶遇，飞机落地后谢宇就匆匆从vip通道走了，离开前和他互换了微信。不过这几天一直也没有找过他，黎阳都差点忘了手机里还有这个人的存在。
　　倒是苏维知道了谢宇也在N市的消息好像挺激动，时不时的就问黎阳有没有带谢宇出去转转。黎阳每次都以“他应该在忙工作”为由糊弄了过去。其实一次都没问过。
　　不知道为什么，尽管也没有相处多长时间，话也只说了屈指可数的几句，但黎阳对谢宇的印象真谈不上有多好。本能的他也没有把飞机上的事情告诉苏维。
　　“真是不太巧，我现在在一个朋友婚礼的after party上。我是伴郎，所以可能不太好提前走。”黎阳淡淡的回答。
　　他话音刚落，还没来得及听到对面的反应，后背就被人重重的推搡了一下。他猝不及防往前一个踉跄，手机差点从手里滑出去。
　　黎阳一回头，看见已经喝的七荤八素的胡雨铃不知什么时候也从club里走了出来，左右开弓的踢掉了脚上的两只高跟鞋，手里还拿着一瓶香槟，摇摇晃晃的冲黎阳傻笑：“老黎跟谁打电话呢！啊，是不是苏维？上次他说要来结果没来成，是不是该给姐姐一个道歉？”
　　还不等黎阳一个“不是”说出口，胡雨铃就晃晃悠悠的扑上来一把抢过了他的手机：“喂！是苏维吗？”
　　黎阳有点无奈的想从胡雨铃手里夺回手机，没想到她看着醉醺醺的，动作竟然格外的灵活。黎阳到底忌惮她是女生，也没太敢使力，只能任凭她拿着手机一溜烟跑出去老远，叹了口气，弯腰替她把几乎滚到街中央的一只鞋捡了回来。
　　胡雨铃拿着手机讲了一会儿，笑嘻嘻的赤着脚朝黎阳走过来，把手机塞回他手里：“还给你！”
　　黎阳看了一眼，手机已经结束了通话：“你说什么了？”
　　“我邀请他来参加我的after party呀！”胡雨铃笑眯眯的。
　　黎阳觉得有点头疼，忍不住伸手去按了按太阳穴：“那不是苏维……”
　　没想到胡雨铃点点头：“我知道啊，他告诉我了，是谢宇嘛！”她重重的在黎阳胳膊上拍了一下，醉鬼的力气总是要格外的大一些，拍的黎阳忍不住吸了一口气，“老黎你可以啊，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多明星！”
　　“苏维介绍认识的。”黎阳又叹了一口气，“我和他也不熟，而且明天他还得坐飞机回国，你何苦招他来。”
　　胡雨铃从他手里拿回鞋子，笑的狡黠：“我看他挺想来玩的。”她拉着黎阳的胳膊：“好啦别在外面站着啦，进来吧进来吧，我把地址告诉他了，一会儿他就来。”
　　虽然胡雨铃这么说了，黎阳还是没有完全当真。直到坐在吧台的他转头看见舞池对面一个带着棒球帽穿着黑T恤的人朝他挥手。
　　视线对上了总不能装没看见，黎阳只能换上程式化的微笑，朝他点头示意，算是打了招呼。
　　下一秒，谢宇按着帽檐穿过人群，坐在了黎阳身旁，对着bartender指了指黎阳的杯子：“一样，谢谢。”
　　黎阳端起面前的金汤力一饮而尽：“你还真来了。”
　　谢宇笑笑：“当然。”他回头看了眼人头攒动的舞池，“这么热闹，我当然想来看看。”
　　黎阳没看他，招手又要了一杯Mai Tai。
　　“听说苏维本来也要来，结果被朱芸发配到欧洲去参加时装周了”谢宇转过身背靠着吧台，侧过脸看黎阳。
　　“嗯。”
　　谢宇笑着耸了耸肩：“结果被我捡到个大便宜。”
　　黎阳听着这话有点不对味，不过谢宇说了这句之后就没有再出声，一边喝酒一边聚精会神的看DJ打碟，还跟着节奏打拍子，看起来挺有兴致。
　　“你怎么不去跳舞？”谢宇突然问。
　　“很热，我还怕挤。”
　　谢宇低低的笑：“其实是你不会吧。”
　　黎阳看他一眼：“随便你怎么认为吧。”
　　两人正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看见了谢宇的胡雨铃抱着她的酒瓶“噔噔噔”的跑过来，眼睛瞪的老大：“天哪，真的是你！我最近怎么回事，怎么总见到大帅哥。”她一把勾住一旁黎阳的脖子，差点没把黎阳从高脚凳上拽下来：“多亏了黎阳嘿！”
　　黎阳只能堪堪保持住脸上礼貌的微笑，在心里跟自己说不和醉鬼一般见识。
　　谢宇的酒正好送来，他端起酒杯碰了一下胡雨铃怀里的酒瓶：“不请自来，叨扰新娘子了。我干了你随意。”说完他一仰头，很快一杯金汤力就见了底。
　　胡雨铃也来了劲似的，兴奋的往谢宇杯子里倒酒：“大帅哥能来我真是脸上太有光了，来来来，咱们干一杯。”
　　黎阳有些无语。胡雨铃手颤颤的，酒都洒出来不少。他还未及阻拦，谢宇就接过去，满满一杯酒又是飞快的见了底。
　　谢宇喝的越猛，胡雨铃就越是兴奋，他手里杯子刚空出来胡雨铃就立刻加满，谢宇再接过去一口气喝掉。
　　黎阳在一旁看着隐隐有些担忧，但他总觉得没立场对谢宇说什么，只能伸手虚虚的扶住已经开始兴奋的乱跳的胡雨铃：“你老公呢？一晚上没怎么见他了。”
　　“早醉死过去了。”胡雨铃伸手指指不远处的的沙发卡座。彭亦鸣应该是早早的就被灌趴下了，一个人躺平在沙发上，也没人看着他。他一个翻身，就直接从沙发上滚了下来——居然还能没醒。
　　黎阳有点哭笑不得，他把胡雨铃扶到自己原本坐着的地方靠着：“站好了，我去把他弄起来，别回头新郎新婚之夜给人一脚踩了。”
　　都说喝醉的人会变得格外的沉，所言不虚。虽然彭亦鸣本来就人高马大的，但黎阳也从没觉得把他从地上拖起来这么费劲过。
　　好不容易等他把彭亦鸣从地上重新又安顿回沙发上，一回头，发现胡雨铃直接给谢宇叫了一排深水炸弹，而且已经快喝完了。
　　黎阳赶紧跑回去拉住她：“胡雨铃你差不多得了啊，你和亦鸣要是都喝趴了回头没人结账。”
　　胡雨铃瞪着他，用力把胳膊往回一抽，手指恨不得杵到他鼻尖：“老黎你瞧你那样儿！你找伴娘来结！别拦着我和大帅哥喝酒。”
　　黎阳实在无奈，只好带了点求助的眼神看向谢宇。这男人也不知喝了多少，至少黎阳看起来他是实打实的干了十好几杯，喝的又快又猛。但他看起来无比正常，眼神清明，微笑得体，连发丝都没有乱一根。
　　谢宇拍拍胡雨铃的胳膊，把她抱了一路的空酒瓶从手里抽出来：“好啦，今天你是女主人，你总得招呼所有的客人是不是，你看，有这么多好朋友都来为你祝贺，你总不能只顾着我一个冷落了他们吧。”
　　胡雨铃顺从的任他拿了酒瓶走，甚至还冲他点了点头。
　　黎阳不得不承认，虽然都是帅哥，而且他私心里认为苏维甚至要更好看一些。但在魅力这件事上苏维还是比人家差的远。
　　谢宇弯了弯他的桃花眼，冲胡雨铃温柔一笑：“我反正就在这里，我也不走。你想什么时候回来找我喝我都在。”
　　胡雨铃被他这一笑闹的满脸通红，一个醉的昏天黑地的人竟然羞涩了起来，捂着嘴“咯咯”笑着走了，扎进了不远处她一堆小姐妹的圈子里。
　　黎阳松了一口气似的，重新坐上了高脚凳，他点的Mai Tai也早就送到了。
　　“还是你厉害。”他朝谢宇举了举杯。
　　谢宇看着他笑：“我什么厉害？”
　　“撩妹厉害。”黎阳顿了顿，喝了口酒，“喝酒也厉害。”
　　谢宇还想说什么，突然吧台的另一侧传来一声巨响，连舞曲声都被盖了过去。谢宇探头往那边看了看：“好像什么东西被撞倒了？”
　　黎阳立即起身走过去，拨开渐渐聚拢起来的人群，发现是胡雨铃没站稳，噼里啪啦的推倒了一片桌子，自己也摔倒在地上。
　　黎阳赶紧和几个伴娘一起把胡雨铃扶起来，她好像扭了一下脚踝，没法站起来，只能坐着搂着她的一个小姐妹的腰，居然还在嘿嘿嘿傻笑着。
　　一对新人一个喝趴了一个喝傻了，黎阳也知道问醉鬼什么问题是没有意义的，于是他俯下身按住胡雨铃的肩膀，在吵闹的乐声里提高了声音：“已经快四点了老胡，人家应该也快打烊了。你看，让小韩把你和亦鸣送回去吧行不行？这边交给我。”
　　胡雨铃还是在傻笑着，但好歹是冲着他用力的点了点头表示了同意。
　　黎阳心里微微松口气，和其他几个伴娘伴郎交待了几句，看着他们一群人分别闹哄哄的架着胡雨铃和彭亦鸣上了回家的车才算是真正安下心来，回到店里等着吧台经理结账。
　　天色已近黎明，酒吧里的人也走得七七八八了，DJ和bartender都在收拾准备下班。十分钟前还热闹的沸反盈天的舞池此刻空空落落的，闪耀的五彩灯光也不知何时悄悄熄灭了，只余地板上散落着的彩条与亮片，隐在一片灰色的角落里。
　　黎阳是最后一个留下的，他和经理光是一起清点酒就清点了二十多分钟，头都大了。等他用尽最后的一点脑力终于算好账结完钱，一抬头才想起他好像完全忘记了一个人。
　　他赶紧环视一周，果然在环形吧台的另一边发现了谢宇，居然已经伏案睡着了。
　　起初黎阳以为他只是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叫醒他，却发现对方毫无反应。
　　黎阳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手上加了些力道晃他。没想到刚走近一点，一股刺鼻的酒味就直直的扑过来，熏的黎阳心一沉。
　　“谢宇？”黎阳试探性的喊了一声，没有任何反应。
　　黎阳决定收回自己说他“喝酒厉害”的话。不过细想来也正常，在灌下那一排深水炸弹前他就已经bottom up了不知多少杯，喝的又多又急，当下可能不觉得有什么，可劲儿一旦上来，就是排山倒海的。
　　不过这下谢宇就活脱脱的变成了一个大麻烦，黎阳既不知道他住哪里，也不知道该联系谁，完全陷入了一片深深的迷茫中。
　　其实黎阳自己这一天下来也没少喝，从婚宴开始他就帮着彭亦鸣挡了不少酒。到了after party，虽然他为了让彭亦鸣和胡雨铃能痛快的玩耍承担了不少张罗的工作，需要时刻保持清醒所以喝的很“心里有数”。但毕竟被一群夜店玩咖环绕着，尽管喝的慢且克制，算绝对量来说也完全不少。再加上他从早上五六点就开始折腾，到此刻已经快要清醒着度过整整24个小时了。
　　于是，不知是困意还是酒意，抑或是酒意乘着困意的劲儿，抑或是困意钻了酒意的空子，他渐渐的也觉得有点精神短少，一阵阵恍惚感隐隐约约翻涌上来，让他强撑着的清醒有些难以为继。
　　他用力的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疼的在谢宇旁边坐了下来。
　　苏维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他所在的国家与黎阳有着六个小时的时差，这会儿刚刚收工回到酒店。他知道黎阳在胡雨铃的after party上会呆到很晚，估计是估摸着夜店关门时间也快到了，问问黎阳回家了没。
　　也许是太累了，看到苏维的来电时黎阳竟然莫名的有些心烦意乱，下意识的把手机按成了静音，并没有接。他不想在现在的情境下接苏维的电话，他没有精力来进行思考或判断他要说什么或应该说什么。一股没来由的烦躁占据了他的全部思绪。
　　黎阳给苏维在手机里存的名字是一个简单的字母S，为了不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就那么看着屏幕上那个S锲而不舍的无声的亮着，直到被黑暗吞没。过了一会儿又再亮起来，再被吞没。最后终于放弃了似的归于长久的黑暗。
　　等它彻底熄灭了五分钟后，黎阳才拿起手机给苏维回了条信息：“已到家，很累，先睡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