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应诺》七耐

27、何苦？你害的陆齐跳海，你问我何苦？

　　杜旭的老家在北方的一个小城，和因诺故乡不同，那里靠近海边，边境上的城市总有种与世隔绝之感，不似大城市那样熙熙攘攘，也没有混沌复杂的交通干线，因诺开玩笑：“你老家还真是光秃秃的，和你这个人的感觉不一样。”

　　杜旭挑眉，“光秃秃？你是在嘲笑我们这个小地方吗？大城市又有什么好呢？”

　　因诺笑了笑：“这里的光秃秃和你理解的光秃秃不是一个意思，繁华当然好，可是繁华比不上苍凉有味道，不是吗？”

　　“落后就落后，还说的这么弯弯绕，我们确实不同。”杜旭的声音飘着，因诺有种不真实感。

　　他们一同去了杜旭的小时候的家，还有小学，初中，高中，看着他曾经长大的地方，因诺觉得有种奇异的熟悉感，就好像这些地方早已经出现过在她的记忆中，她本来不信缘分一说，这次的旅行，她却开始相信了，

　　“你以前的照片呢？我想看看，你以前是不是就这么痞里痞气的。”因诺在杜旭的小时候的家中环顾一周，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终于发现了——这个家没有照片，一张也没有。

　　“没有照片。”杜旭的语气一下子有点冷淡，“我一直都不爱拍照，你知道的。”

　　“那我们现在就来拍一张。”因诺说着就趁杜旭不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出手机，准确地调出前置摄像头，拉过杜旭的肩膀，拍下了一张她以前向来不热衷的大头照。

　　说来也好笑，以前大家喜欢拍大头贴那个年纪，她独来独往，没有知心朋友，对世界的热情更是被生活的一地鸡毛所压抑，而现在，因为杜旭，她开始做这些从前没有做过的事，而且丝毫没有觉得别扭。

　　杜旭却是有些别扭，他一开始是有些发愣，后来，看着因诺手机屏幕上那个小小的人，他有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丝丝甜蜜，却也丝丝惊异——一切开始失控，他不能真的动心。

　　他很快扭过头，问因诺想吃些什么，因诺问有什么特色美食，他想了半天，却也只是出口：“不知道。”

　　“你不是在这里长大吗？为什么不知道？”从小长大的地方，最深刻的记忆应该是美食才对，因诺这么想着，便问出了口。

　　“是在这里长大，可是那时候，我的兴趣不在吃上面，也不总能有钱买那些吃的，我的生活，还有很多其他事要忙，这大概是你们这些家境优越的小孩不能理解的吧，”因诺觉得有些气闷，她并不是想要盘问他的家境，而且自己也没有过几天舒服日子。

　　“那你的事是什么呢？打架？练习打架？”因诺想要缓和此刻有些沉重的氛围，奈何杜旭好像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对于以往“忙的事”讳莫如深。

　　“怎么，和很多女生忙的事？”因诺佯装生气，问道。

　　杜旭邪性地笑：“不，是和一个男生的事，你猜，是什么事？”此刻，他背对着因诺，因诺看不清此刻他的表情，和突然晦暗不明的眼神，她最后的印象，是说完这句话的杜旭从裤兜里拿出一块方巾，随手捂住了她的口鼻。

　　不知过了多久，因诺被一阵刺骨的寒冷惊醒，眼皮沉重，四肢剧痛，而嘴里也被塞上了纸团，她发不出声，显然，她现在也没有力气发声，她不知道自己这样被绑在椅子上多久了，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等到她终于积攒起力气撑开眼睑，看到的就是一个空旷的厂房，周围的机器看起来闲置很久了，空气中漂浮着灰尘，阳光从棚顶一个十分狭小的天窗洒下，她能够大概从阳光的方向判断出现在的时间——傍晚，接近5点。

　　这一切都表明——她被绑架了。

　　她甩甩头，怎么也记不起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杜旭呢？一开始他们不是在一起的吗？为什么现在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里。

　　忽然，她听到厂房门口传来卷帘门推拉的声音，年久失修的门发出艰涩的滋啦声，因诺浑身忍不住颤了起来。

　　待到看清来人，她的脑中轰然炸开——是杜旭。

　　她在看到杜旭的第一刻，以为自己得救了，可不过一瞬，那一块方巾，麻醉，捆绑，所有的感知纷至沓来，她的心，尤其感觉到一阵尖锐的疼痛，就是他，杜旭，绑架了她。

　　因诺的神智陷入了混乱，是杜旭吗？是他，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他？说好的不要骗她呢？为什么他摘了帽子，这么像一个人，没错，就是陆齐。

　　被欺骗的痛苦和被绑架的恐惧一同将因诺裹挟着跌入更加绝望的深渊，她的最后一点光——再次熄灭，所以，一切，都是骗局？

　　他的人，他的话，他的心，甚至，最初的相遇，都是精心设计好的吗？

　　现在，戏演完了，该落幕了是吗？

　　她有一种恍如隔世的荒谬，又来了，老天总喜欢跟她开玩笑，她所有珍视的东西，最终，都以最残忍的方式，给了她当头一棒。

　　绝望到极致，因诺反而笑了，她问：“何苦呢？这么一个局，就为了今天？杜旭？”

　　“何苦？你害的陆齐跳海，你问我何苦？”杜旭面色平静，语气平稳，却说着最残忍的话语，“你还不知道吧？陆齐，是我的亲弟弟，我也不是杜旭，我叫陆旭，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就在这里，我的家乡。”

　　因诺的大脑出现了空白，杜旭，陆旭，陆齐，“我长大的地方”，“我和一个男生的事”，“没有照片，我不喜欢拍照”，所有的这一切，都如同潮水一般向她涌来，压得她喘不过气，原来，原来，她被杜旭深深吸引的原因，不止是直觉，还因为，那个相似的血脉。

　　“陆齐，为什么会跳海？我找了他好久，我真的，找了好久，直到，直到，我遇见你……”因诺越说越没了声音。

　　陆旭站在旁边冷冷地看着，他的仇恨，只有因诺一个宿主。不怪她，就只能怪自己，没有好好照顾弟弟，他承受不了愧疚带来的煎熬，直到他从弟弟留下的日记里，看到了这样一个女孩，知道了弟弟痛苦的根源。

　　从那一天起，这个复仇计划，就在他脑海里成型，他转学，搜集资料，接近因诺，引起他的注意，一切都如同他的计划，除了一点——

　　他真的喜欢了她。

　　他不能容忍自己对弟弟这样的背叛，提前开始了最终执行，此刻，他逼迫自己，不要再心疼她，不能有一丝不忍，就是她，害了陆齐，他应该要杀了她。

　　可他下不了手。

　　他带着报复的快感，把一切倾吐，还说了很多如何恨她，可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因诺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他还是没有动手。

　　“多说无益，你杀了我，别再这样折磨我。”因诺用最后一丝力气，说完这句话，昏迷了过去。

　　陆旭告诉自己，就是现在，替弟弟报仇，不要犹豫，可在刀刃落下的一瞬间，因诺的睫毛颤抖了一下，她嗫嚅着“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欠的，下辈子，下辈子等我还。”她沉入了很深的噩梦。

　　陆旭突然就握不住刀子了，掩面哭泣，而这时，应勤，带着报警后闻讯赶来的警察，包围了仓库。

　　第二天，该市头条——

　　高中男生绑架女生欲报亲弟弟为情自杀之仇，教育之过？还是爱情之痛？

　　因诺觉得，自己在一个很温暖的地方，有一个怀抱，仅仅抱着她，止住了她下坠的身体，以及下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