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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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所谓人类，到底是什么？
是由能够直立行走的肉丨体而筑成吗？还是说有别于其他动物的智慧才能？抑或是必须拥有凭依于肉丨体的灵魂才能称之为人？
若真是如此，那又何谓灵魂？
是与生俱来的本能？镌刻于血液的天赋？类似智力的无法改变的某种不可言说？
还是由出生至死的一切记忆组成？
十六夜戈薇无法分辨。
她也确实分辨不出。
从决定抛弃十六夜琥珀的那一刻起，她的整个世界都变得混沌不明了。
在那之前，她只是一个没有那么纯善也没有那么坏的普通人，没有做过一件让人称赞的好事，也没有做过一件被人指着鼻子骂的坏事。
在那之后——
“——怎么样，有想要加入我一起重建平安盛世了吗？”
“……梦话还是等到晚上睡觉再说吧。”
“我说的是真的哦，等到咒术大兴的那一天，小戈薇说不定可以像千年前那样，重新成为百鬼夜行之主呢。”
“我明白了。几年不见，你的病情又加重了，是去精神病院进修了吗？”
回应她的，是中年人脸上洋溢的开朗笑容。
从这副笑得像个白痴的模样来看，对方不仅精神有问题，脑子大概也进水了。
“…我现在就把电话告诉你，准备好纸笔了吗？放心，是技术很好的脑神经外科医生。”
“等等，你给我等等——小戈薇，虽然我经常更换身体，但我的脑子可没有出问题哦。”
“……哦。”
十六夜内心的失望简直溢于言表。
——不过换个角度想想，如果他真是头脑不灵光的笨蛋，那会被笨蛋逮住的她，岂不是连笨蛋都不如？
“咦？怎么啦小戈薇，你看起来不是很高兴呢。”
“因为被迫和笨蛋共处一室，我有点担心自己的智商会被拉低了。”
“没关系啦，毕竟小戈薇没有智商这种东西，已经为零的事物再怎么降低也还是零嘛。”
那坨寄居在别人身体里的脑花正在语气随意地对她进行着人身攻击。
“明明有这么一张超——强力的王牌在手，结果日子过的还是这么惨淡，哪怕随便拿给街上的一个幸运路人都能利用得比你好吧。”
脑花比了一个夸张的手势，发出一声感叹：
“一手好牌打得稀烂，我都忍不住替你的天赋哭泣了，小戈薇。”
囿于已成定局的合作关系，十六夜只能按捺住自己蠢蠢欲动想要冲上去捅他一刀又一刀的欲望，冷漠地回以一句‘关你屁事’后别开了脸。
这该死的胧车空间也太小了，还没荒骷髅一只手大，弄得她想要离精神病患远一点都没办法。
都是混蛋羂索的错。
不会用就老老实实还给她啊，看看他造的是个什么东西。
菜，就别玩。
“小戈薇，我怎么感觉你在心里骂我？”
“不是感觉，我就是在骂你，像你这样的人渣也应该习惯被骂了吧。”
“好过分，明明我们已经是同伴了不是吗？为什么要这样伤害我呢？”
“如果有哪句话伤害到你了，请告诉我，我再说一遍。”
她侧头盯着胧车内壁上暗红色的斑驳血迹，耳旁传来精神病人喋喋不休的精神攻击。
“说话的时候为什么不看着我呢，还是说，小戈薇你害怕了？”
“你想太多了，我只是由于你嘴里有一股温暖的垃圾味道才瞧不起你的。”
“这话也太过分了，我可是收拾打扮了很久才以这副焕然一新的面貌来找你的呢。”
“随便你怎么说好了。”
“你啊…以前的「虎杖香织」都被砍得乱七八糟完全不能用了，对一个朝夕相处那么久的人下此毒手，小戈薇都不会愧疚的吗？”
“这都是跟你学的，建议先好好地进行自我反思，我不过是青出于蓝而已。”
那头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气。
“小戈薇，你还是注意一点比较好哦，如果一直保持这种粗鲁的作风，我觉得待会儿很难说服星浆体听你的话。”
十六夜终于回过头，施舍般朝对方还以冷笑：“你是白痴吗。我为什么要说服她，直接打晕带走不是更省事？”
“啊，话是这么说没错……”
中年男人一脸的欲言又止：
“不过，小戈薇，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哈？”
哪怕是在照明不良的环境里，长相依旧无可挑剔的美少女不耐烦地翻了一个白眼：“什么？有话快说有屁快滚。”
“就是说……十六夜琥珀现在还在我手里哦？没有咒灵可用的你，只有靠自己的努力去实施这一计划咯。”
“……”
“哎呀，不要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嘛，我没有威胁小戈薇的意思，看在同伴的份上。”
“……”
十六夜深吸一口气。
一个别扭的、僵硬的、十分不情愿的笑容艰难地出现在了脸上。
“……看在同伴的份上，请你、先把她还给我…好吗？”
“不可以哦。”
“……”
“不过，你可以在我的监管下使用部分咒灵。怎么样，很有人情味吧？虽然被小戈薇那样对待，我还是很喜欢你哦。”
“…谢谢，我也喜欢你。”
“呜哇——我好感动，如果小戈薇说话的时候不要那么咬牙切齿就更好了。”
在中年人幼稚的海豹鼓掌中，十六夜的拳头硬了。
23.
学姐她，昨天没有来学校呢……
在阳光透过窗棂的午休时间，天内理子婉拒了同班好友的邀请后，独自坐在座位上发呆。
虽然知道旷课这种事对于学姐来说再正常不过了，她也不过是被学姐敲竹杠的其中一员……学姐长得那么漂亮，哪怕偶尔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样子，但笨笨的也很可爱……
越是这么想，天内理子的内心就无法自拔地产生了动摇。
本来打算谁也不说就这么坚持到最后，结果在看到学姐的一瞬间就破防了。
想要继续这样的校园生活，想要怀抱着‘今天说不定能遇见学姐’的期待度过每一天，想要和学姐成为朋友……
她心里头装满了无数个想要实现的愿望。
可是……
明明已经告诉了学姐自己就快要离开的事实，学姐看上去还是无动于衷的样子。果然，她在学姐眼中也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
“——理子！”
伴随着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窃窃私语声，外出的好友急匆匆地从走廊里扎堆的人群中挤进了教室，兴奋地朝她跑了过来。
“快点！跟我来！”
“欸？怎么了小杏，我不是说了今天我想一个人吃——”
“那些都不重要啦！十六夜前辈来找你了！专门来学校找你诶！”
“欸咦咦真的吗——？！”
“等等啊理子！你跑错方向了！”
24.
“好了，钱我已经收到，你可以走了，我还要等人。”
“嗯嗯，好的。”
“…所以为什么还不走？还有，快点松开我的手，出汗了感觉好恶心。”
“嘿、嘿嘿，十六夜前辈需要的话，我这里有手帕——”
“喂！你在干什么？为什么把我的手往你胸口上摸啊？！我懂了，你是想碰瓷是吧？真是好胆色——”
“——真是色胆包天！快点放开学姐啦！”
在教学楼背后的小树林里，匆匆赶来的工具人理子成功赶走了十六夜的最后一名保护费收取对象。
“学姐！不是说专程来找我的吗，为什么又收起保护费来了啊！”
“她们自己硬要凑上来的，我就顺便收了几个，这没什么吧？”
学姐一脸的莫名其妙。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就像她不知道自己被整个学园的学生视为偶像一样，学姐她根本不知道，大家背地里都把‘十六夜收取保护费’视作是‘十六夜见面握手会’的福利发放。
听说还有人为握手时长分配不均而大打出手的。
不过这种事情没必要让学姐知道。
知道的话她一定会得意忘形地狮子大开口说出一个天文数字好狠狠赚上一笔。
学姐就是这样一个缺乏同理心以及常识的人。
总而言之——
“学姐…为什么别人拉着你的手你却不反抗呢？明明老是用拳头威胁我……”
“你傻了吗？我可是才收了保护费，转头就翻脸不认人也太没有信誉了吧？”
“欸？我以为你不会在意这些东西……”
“这都是为了长远发展，只有这样才会有源源不断的钱送上门来，理子这样的笨蛋是不会懂的。”
学姐洋洋得意地抬起了脑袋，露出那张令人过目不忘的漂亮脸蛋，在斑斑点点的细碎日影中，被疏疏落落地投映下晃动的阴影。
仔细看的话，还会发现有青紫的淤痕在其上涌现。
天内理子大惊失色。
“学、学姐…你的脸——！到底是谁，居然瞄准学姐全身上下唯一的优点进行攻击？！”
“…理子你，刚刚好像说了很过分的话哦？”
看在对方一脸义愤填膺是真的在替她生气的份上，十六夜松开了跃跃欲试的拳头，尽量以平静的语气转移了话题。
“不过是不小心被狗咬了一口，没什么好在意的。”
“咦？可是狗咬人的伤痕怎么会是这种咿呜噫——对不起我错了！”
在一阵意味不明的怪叫中，天内理子胆颤心惊地看了眼被学姐一拳砸断的树干，随即小鸡啄米般点起了头。
“我已经完全明白了，学姐！你说的都对，我不会再质疑你的任何话了。”
“好，很有精神。”
学姐赞许地收回了手。
“那么接下来我说的，你都要遵照执行咯。”
“呃…是、吧？”
“我就当你同意了。下面开始第一条，告诉我你家的银行卡密码是多少。”
“等等学姐！这会不会太过分——”
“第二条，不要再来学校了。”
“…我明白了，这是学姐你发明的新型校园霸凌——”
“第三条，放弃星浆体这个身份，老老实实当一辈子的普通人。”
“……欸？”
足足愣了有好几秒，她才终于反应过来。
“欸？等等…所以原来学姐你是咒术师吗？！”
“哈？别把我和那群阴沟里的小人相提并论，我可是光明磊落的诅咒师。”
摇身一变从校园偶像转职成诅咒师的学姐，依旧是那副‘看谁都很不爽’的面无表情。
尤其在提到‘咒术师’这一词汇时，她的语气明显险恶了许多。
“听好了理子，看在你当了我一年的跑腿手下的份上，我最后再警告你一次。”
少女抬了抬下巴，带着高岭之花特有的矜贵：
“从现在开始，‘天内理子’这个名字归我所有。至于你，我不管你是想叫木下、山田、哆啦A梦还是其他什么的，总之带着你的新名字离开日本。现在立刻同意的话，我还可以送你去南极看北极熊。”
“等一下，学姐！你话里的槽点未免也太多了吧！？谁会取哆啦A梦这种名字啊！还有南极才没有北极熊啦！”
“这都不重要，你没否认就是同意了。好了，那个谁，看在这么爽快的份上，我给你十分钟，快去找几件厚外套穿上吧。”
“这么快我就连名字也不配拥有了吗？！还要送我去南极？？学姐你太过分了，我根本就没有同意吧！”
“啧。”
“恐、恐吓我也没用的！不要再挥舞拳头了！既然学姐也是咒术师，那就应该明白，身为星浆体的我从出生起就肩负着光荣的使命，为了能与天元大人同化——”
“我说，连你的脑子也出问题了吗？”
十六夜不耐烦地打断了那谁的控诉。
“觉得一件事无比重要，并且相信自己绝对无可替代，这是精神出现疾病的先兆，难不成我还得先带你去医院看病吗？”
“…也不能这么说吧，学姐……”
先前面对学姐的气势骤降，天内理子弱气地否定道：
“这种事还是得坐下来慢慢谈…我得告诉黑井才行，正好我一直想邀请学姐去一家餐厅——”
“这样，时间紧迫，我先物理给你治疗一下，等你到了南极清醒过来再自行去找医生解决。”
十六夜完全没在意对方说了什么。
在很快想出解决办法后，她对着空气招呼了一声。
“喂，赤舌，快点滚出来。”
一只形似河童的古怪生物，在绿云似的树冠中显露了身形。
通体赤红，三爪四足，面容似人非人，耷拉着的鲜红舌头上不断滴落着口水。
它趴在细长的树枝上。明明看起来与成年男性一般大的体格，却轻盈地将自己蜷缩在随风摇曳的颤巍巍枝干上，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
“还真是丑的惊人，不愧是羂索造出来的玩意儿。”
学姐嘴里念叨着她听不懂的话，皱着眉头指挥起了眼前这个名叫‘赤舌’的咒灵。
“你在害怕什么？都说了不会揍你了，快点下来给我旁边的这个人治治脑子，再拖下去就要被发现了。”
“等等啊学姐！这是哪门子的治脑子？！怎么看都是准备把我打晕然后带走吧？这是在犯罪，学姐你快收手吧！”
天内理子涨红了脸，苦口婆心地劝说学姐回头是岸。
“学姐，你还那么年轻，千万不要一时冲动做出无法挽回的事……”
“总得先做了才知道能不能挽回吧。”
“咿呜——舌、舌头缠住我脖子了！别用力啊你是想勒死我吗学姐——！？”
“很好，就这样，我们出发咯。”
“噫呀呀呀——口水糊到脸上了啦！”
25.
一个难得悠闲的午后。
阳光经过教学楼旁挺拔葱郁的树木枝叶筛滤后，淌进教室的光线显得格外柔和。
在这间往日看起来总是空荡荡的教室里，由于低年级的两名后辈的加入，看起来——
还是空旷依旧。
毕竟哪怕再多两个，在场的除去还未出席的老师，一共也才五个人。
有咒力的人类本就是少数，选择成为咒术师的更是少上加少，说不定诅咒师那边还要吃香一点……
那双泫然欲泣的蓝眼睛又浮现在眼前。
仿佛过滤了一切杂色的宝石，然后融化成了一捧蓝汪汪的海。满盈的泪水给那片湛蓝的海铺上了一层闪闪发光的碎银，又像是被揉皱了的绸缎。
如同星星坠入了人间。
“…我说，他这是怎么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不知道欸，我问问——杰，你有什么事吗？硝子说你很奇怪。”
在宽敞的教室里，夏油杰深吸了一口气。
“……有没有可能，我就坐在你俩中间，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得到。”
“哦哦，那就是没什么事咯？”
白发好友大大咧咧地瘫在椅子上，墨镜下滑，露出那双同样蓝得不可思议的苍天之瞳。
“说起来，通知我们来教室集合的人呢？明明强调过不要迟到，结果自己倒先违反了。”
“夜蛾老师说不定被什么事情给耽搁了吧，不过到底为什么连灰原和七海也叫过来了？”
“…欸？难道不是要召开年级大会吗？”
“……你傻吗灰原，现在既不是学年初也不是学年末，哪里来的年级大会？”
旁边的四人十分自然地展开了讨论。
尤其是在他左手边的那位，此刻又换了个姿势，正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随手摘下的墨镜被他无聊地拿在手里抛来抛去。
那双被五条家奉为圭臬的六眼完全显露了真容。是一种笼罩着白雾的苍蓝，像云朵之上的天空，神明一般俯瞰着凡尘。
和能被握在手中的那片蓝海完全不一样。
“…咦，夏油同学，你今天真的很不对劲，居然在盯着另一个人渣发呆欸。”
“呜哇、那是什么…别说了硝子，听得我都想吐了。”
一左一右的两人隔着他开始了旁若无人的漫才表演。
夏油杰的额角蹦起了十字路口。
“趁现在老师还没来，悟，跟我出去一趟吧。”
“才不要，你是去哪儿都要结伴同行的小学生吗，自己去啦。”
右边的硝子不着痕迹地把桌子挪远了一点。
“看来昨天的事真是完全没对你造成影响。”
“不然呢，被耍的团团转的是那群老橘子吧？我开心还来不及——”
‘咔啦——’
教室门打开的声音，结束了现场剑拔弩张的氛围。
姗姗来迟的夜蛾正道领着一名少女走了进来。
他扫视了教室里坐得规规矩矩的几人一圈，咳嗽一声，让出了身后穿着常服的少女。
“天内，做个自我介绍吧。”
“嗯嗯，好的。”
——天内？！
他讶异地看向讲台边上的少女，和一旁的好友对视一眼。
（天内……是我想的那个天内吗？天内理子的天内？）
（应该？不过这个应该是正版天内吧，和昨天那个盗版完全不一样呢……）
作为高专入侵事件的亲历者，亲眼见过自称是‘天内理子’的诅咒师的二人，正凑在一起小声地嘀嘀咕咕。
另一边的硝子和灰原倒是很有兴趣地支棱着脑袋，目光炯炯地盯着讲台的位置。坐在灰原旁边的七海倒是依然板着面孔，不过目光也老实地落在了前方的黑板上。
“下午好呀各位，我叫天内理子，是从隔壁京都校过来的交流生，将与大家一起在学校度过愉快的一周。”
毫无特色，中规中矩。
麻花辫少女说完这走过场一般的自我介绍，目光在底下人群中绕了一圈，在扫过扎着黑发的少年时微微一顿，旋即话音一转。
“话说回来，我们咒术师还真是人才济济啊。”
她感叹着说道：
“一二三四五…再算上我，还有夜…呃、我旁边的这位老师，加在一起的话，居然只差一个人就能凑两桌麻将了耶。”
“…这家伙的语气好欠扁！而且你根本就是没记住老师的名字吧？”
在白发好友夸张的嚷嚷声中，夏油杰与前方少女看似开朗实则尖锐的视线正面相对。
明明是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庞，可对方面带微笑洋洋得意的模样，不知为何让他生起了强烈的即视感。
夏油杰微妙地挑起了眉。
不至于吧……
……但也说不定呢？
他在心里自问自答地反复斟酌。
应该…不会有人笨到这个地步……吧？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