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碎片［诸子37区］》kuroki

3、白马非马（一）

　　风响疏桐，枝枝低坠紫檀钟
　　粉雪香尘，晚春不识苦归人
　　那是南国的春天啊，
　　将暮色一缕一缕，
　　编织进温柔的呓语中。

　　*

　　小武小武，你在哪儿啊，公孙找不到你啊……
　　……奇怪
　　小武……是谁来着？

　　公孙有时候会因为感到孤独而无法入睡，他刚来疗养院不久，韩非跟孟轲护士在其他地方治疗，李老师对自己的生活都安排得不清不楚的，仓鼠老师只是生活老师，所以真的会感到孤独啊。

　　今天他的体检报告出来了，李老师说他的基因表达错误，表现为信息素过强，才会意外误伤孔穿老师。他是名副其实的病人，应该安心留在这里。

　　公孙还记得当初李老师对公主说的那番话。

　　“这世上本就没有纯粹的坏人，也没有完全自私的人。我们孤独的来到这个世界上，也终将孤独地离去，生死之间，我们索求归属感，常情而已。”

　　常情，是所有人都这么认为的意思吧。
　　可公孙不是啊，公孙只是喜欢孔穿老师，所以不想把他让给别人，这不就是自私吗？
　　从小到大，人们说他可怜，说他可恨，说他娘娘腔死变态，说他漂亮伶俐惹人疼，可究竟是怎样呢。公孙龙是一个怎样的人？公孙龙应该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在床上滚了一圈，睡不着。
　　于是穿好衣服下床，搓平头顶翘起来的头发，小心地戴上猫耳朵。

　　公孙并不是公孙，因为公孙的爸爸也是公孙，公孙的爷爷也是公孙，这世上有好多好多的公孙，所以他只是公孙中的一个，并不能代表所有人，也就是说，他是公孙，也不是公孙。
　　但是只要他戴上猫耳朵，穿上小裙子，他就是独一无二的，那个别人口中奇奇怪怪的公孙了。

　　他希望他是独特的，希望被人记住，因为如果被遗忘的话，那就太可怜了。

　　公孙做过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是梨棠荫，他已经离开了很久很久的家。但他却清晰地记得老楼的台阶有几级，木桥小溪流中的鲤鱼有几种颜色，邻居贴的窗花是什么图案……
　　他知道那只可能是梦境，因为风一吹，老楼在暮色中化成了一阵紫色的烟波。再一眨眼，他就出现在了家门口，鞋柜是空的，门开着，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白马亲昵地拱着他的手。
　　骏马洁白得如同天上的卷云，似乎下一秒就会向天飘去。
　　公孙轻轻抚摸着它，鬃毛柔软顺滑，洁白得跟雪一样，阳光下显得梦幻一般。

　　多漂亮的马啊，但它真的是马吗？
　　公孙试探地问它，你是谁啊？
　　白马甩了甩尾巴，霰散为一阵雾气，留下一声低沉的，似真似假的笑声。公孙有预感似的抬起头，天上的卷云越卷越大，最后越飘越远。
　　白云无形，变换由心。

　　*

　　“公孙，今天37区将会有一位新病人入住，你要跟他好好相处哦。”
　　“李老师，是谁要来啊？”
　　“他叫孙武，是一个在寻找自我的人。”

　　疗养院的特勤组才刚刚成立不久，公孙还是第一次见到那群人，他们死死羁押着孙武，将一个冷漠的杀戮机器带到人前来。
　　公孙躲在李老师身后，盯着有着厉鬼的猩红眼睛的孙武，想到了自己也曾经被这么粗鲁的对待。

　　特勤组是不是不喜欢孙武啊？

　　李老师在跟百里奚交谈，公孙没怎么认真听，他试图从孙武身上看出点什么来。他被死死绑着，戴着红色的头巾和奇怪的口罩，看东西的眼神透露出疯狂，以及……灰暗。

　　看起来很可怕，看起来很悲伤。
　　公孙想给他松绑，但又害怕，但他想起李老师说的，他是一个在寻找自我的人。

　　那双猩红之瞳里的焦躁与不安，全部撞进一潭紫色的烟波里，被轻轻地抚平，又吹散。

　　公孙与孙武对视了，然后选择摘下了他的口罩。

　　百里奚才注意到公孙的举动，连忙抓着他的肩膀往后拽了一步，“小心！离他远点！”

　　公孙被拽得有点踉跄，站在原地，愣愣地捏着手里的口罩，看百里奚盯着孙武十分警惕的样子。
　　李耳皱着眉看着百里奚，“他得了什么病？”

　　……
　　那便是我们所知晓的，三令五申的故事了。
　　鸣响于焦土的，三千血流，百万浮尸，残戈断戟的最后余音。

　　*
　　“他没有痛觉，内及心灵，外及肉身，感受到威胁就会兽化进行无差别攻击。如果这也能称之为强大的话，那或许是他作为一代兵圣的宿命吧。”

　　百里奚的话在公孙的脑海中不断浮现，编织出一个绮幻的梦境。一个赋予了期待的想法一旦在脑海中出现，就再也挥之不去了。
　　李老师也希望他能跟孙武好好相处，所以公孙也想跟孙武成为朋友。

　　公孙多才多艺，他决定穿着漂亮的小裙子，为孙武做一顿丰盛的接风宴。孙武被感动的话一定会非常主动想要成为他的追求者的。

　　但公孙明显忘记了一件事情——不是所有人都会喜欢秘制腐乳的。他因为这个吃过许多次亏也没学会长教训。

　　李老师想要阻止他，但一时间不知道该组织谁，就都没来得及。

　　在看到仓鼠老师被一击致命之后，孙武一下子就兽化了。

　　怪物……吗？公孙记得特勤组的人有这么称呼过孙武，但眼前高大魁梧的男人，长发飞扬，笑容张狂，黑色的犄角仿若神魔，身上盘旋的纹身如同恒古的巫咒，抑或是泛着黑水的枷锁。

　　他对着一盘菜肴执着计较，大发雷霆，把餐厅里的大家急得一团糟。真的像是一个神经病一样。
　　公孙冲上去抱住他。
　　“好帅气啊！”

　　*
　　公孙是公孙，孙武是孙武。
　　公孙的情绪化信息素无法影响一个没有畏惧之心没有痛苦之情的人，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拥抱他，亲吻他，待在他身边，一起在疗养院里吵吵闹闹让李老师不安生。
　　他们似乎天生一对，本来就该在一起的。

　　若说因缘际会妙不可言，恰似悠悠千载江水长流。
　　若说悲欢离合生所难免，正是流云千里舒卷还散。

　　孙武的没情趣体现在他们一起看云，孙武说那卷云像他营里的新兵蛋子。公孙娇嗔地斥骂他，再看了那云一眼，心说：

　　那像白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