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盲症障碍》以夙

8、关于未来

　　“挺好的。”关亦扬这回是诚心的评价：“我以前没上过公立学校。”

　　校园里的格调和黎爷爷那栋楼风格像极了——虽然不能称为凌乱，也不像楼道里那样陈旧，但整个校园都是积累的岁月沉淀下来的气息。

　　教学楼的构造一看就是老楼，窗户上的把手似乎是青灰色的，十七中没有住宿楼，整个校园里既没有灯光的点缀，也没有留校的学子。

　　关亦扬也摸黑坐下，感受到背靠着的墙上似乎有刻了什么，但他看不清楚。

　　“挺好的是吧。”黎从棹笑了，“虽然没有三中那么豪华和先进。”

　　关亦扬心领神会，但他不愿意多说。

　　“想那么多干嘛，我们也改变不了什么……练不练声？”

　　“来，气泡音？”
　　“算了，比比谁气长。”

　　·

　　回学校之后首要任务仍旧是刚结束没多久的月考讲解，十二班这批人被满脑子试卷憋得不行。

　　碰上体育课，他们难得不像以往一样懒散，颇为积极冲下楼。

　　黎从棹一下课就不见了人影。
　　但关亦扬没去找他，黎从棹下楼之前特意拍醒了关亦扬，在他耳边报备似的：“我先下去打球哈，不用太想我。”

　　关亦扬刚睡醒没反应过来骂他，在位置上等到上课铃响才下楼。

　　黎从棹和另外几个男生趁着十分钟下课时间打了球，虽然只穿了一件短袖，但是汗流浃背的样子显然不冷。

　　关亦扬排队的位置就在黎从棹隔壁。

　　“从第一排开始，两圈操场，跑完集合。”邱戎吹了声哨子，大声派下任务。

　　全班集体转了个身，关亦扬随着队伍跑起来，视线都被前面的人挡住。

　　但这一条队伍没坚持多久就散了，该散步该打闹的都各自行动了。

　　黎从棹从关亦扬前面退下来，和他比肩慢跑。

　　“关亦扬，今晚传媒一起去呗。”

　　关亦扬“嗯”了一声。

　　黎从棹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面前这个人一溜烟拐进了角落。

　　这个角落被树荫挡得隐蔽，往右手边直走就能到体育馆和饭堂，但是在饭堂门口又没办法直视此处，黎从棹在这学校待了一个多月，要不是关亦扬拐进来，他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你拐进来干嘛？”黎从棹刚运动完，身体不自觉就躲到树荫下乘凉。

　　关亦扬不嫌脏，用手擦了擦台阶就坐下。

　　“看不出来吗，偷懒啊。”
　　挺好，理直气壮。

　　黎从棹也无所谓，于是也找个地方坐下来。

　　刚坐下，黎从棹就看见了丛里的纸箱子，和十七中那个养野猫的箱子是一模一样的，估摸着每个学校都会有那么一两只野猫。

　　但实际上黎从棹真正想说的和这个没有关联，几次欲言又止，关亦扬看着都不耐烦了，于是问：
　　“你盯着个猫屋怎么还能别扭地说不出话呢？”

　　黎从棹想说的话没说出来，顶嘴倒是快：“我哪里在别扭了，斟酌用词懂吗？”

　　敷衍了几声，关亦扬温声细语地说：“那么请问您斟酌出了什么关于这个猫屋的用词？”

　　黎从棹咬牙切齿，他是为了谁才斟酌用词，不识好人心！
　　一个过去被流言蜚语环绕的的人，说不准哪个就和他的伤心事有关。

　　但看他的样子，现在也不像是会因为别人说什么就悲恸到要魂不守舍的程度：“你学传媒……”

　　话只说了一半。

　　“躲在这里偷懒？”
　　关亦扬身边突然有人喊了一声，虽然声音温柔，却明显带着调侃。

　　陆阅今天穿着白色长袖卫衣，坐在两个人旁边丝毫没有违和感，像极了同年级的学生，称得上一句青春洋溢。

　　黎从棹和关亦扬两个人被抓包，丝毫没有估计地朝着陆阅打招呼。

　　“陆老师好。”

　　陆阅拿着一瓶水，刚从小卖部回来，笑：

　　“我感觉我都没什么威严啊，你们俩偷懒的看见我就一点都不怕？”

　　关亦扬平时倒是会接上话题，这回身边有个从来不让话头掉地上的人，关亦扬乐得清闲。

　　“哪里哪里，这是我们对陆老师的信任，我们班的人还是很敬畏陆老师的。”

　　黎从棹嘴上说着这话，实际上毫无动作。

　　陆阅也知道这小孩话没几句真的，笑而不语的看着他。

　　关亦扬坐的位置被黎从棹挡住了视线，黎从棹背对着跑道，两人都看不见操场，只见到陆阅莫名其妙地笑了下。

　　“嘿，让我看看是哪个小崽子躲在这里偷懒被我抓包了。”邱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瞪着这俩人。

　　他一抬头，还以为前面那个也是自己班的学生，看清楚那人的脸才愣了一下，无奈地摇了摇头。

　　黎从棹和关亦扬整齐起立，邱戎侧身让道：“你俩多跑两圈去。”

　　两人再次整齐出发，表面上毫无怨言。

　　陆阅巍然不动，还挺有心思打趣：“下次偷懒推荐你们来我的心理咨询室作客啊。”

　　关亦扬那两人早跑远了，最后听见的就是邱戎埋怨似的话。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集合之后关亦扬总觉得邱戎盯着他俩。

　　黎从棹也感觉到，用手肘拐隔壁的人：“邱老师不是记仇了吧？”

　　关亦扬心说不至于，嘴上却说：“是吧，你完球了。”

　　黎从棹听出是瞎说：“那不成，咱俩一起完蛋。”

　　“你们两个说什么悄悄话呢，让我也听听？”

　　准备运动刚结束，邱戎遣散了这批蠢蠢欲动的学生，让他们自由活动去。

　　邱戎勾着黎从棹脖子，语气之中能听出威胁。

　　黎从棹嘻嘻哈哈：“我们在讨论邱老师您刚才和陆老师有没有打起来。”

　　关亦扬两手撑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站着听他俩扯皮。

　　“想什么呢，怎么可能打他。”邱戎原本还想着收拾这个家伙，现在也没那心思了，“你俩自由活动去吧，别在这现眼。”

　　黎从棹拐着关亦扬，转身就是十步远，前后不足十秒，邱戎看他俩这方向，喊了一声：“上课时间去小卖部被我抓到的重罚啊！”

　　黎从棹回：“保证一定不让您抓到！”
　　关亦扬挑眉：“你还真打算去小卖部？”
　　黎从棹：“哎。”

　　他放开了拐着关亦扬的手：“渴死我了，我要去买瓶可乐。”

　　传媒课今晚下课得早，黎从棹怎么也没想到今天下午会因为关亦扬吃不下所以自己也没吃到晚饭。
　　卡着宿舍楼开门的时间冲回去泡泡面。

　　关亦扬上完一节课精疲力尽，没有那个好脾气陪他跑步，黎从棹回去了他还在二楼悠然自得走。

　　关亦扬推开宿舍门：“？”

　　关亦扬对于这个坐在自己床上吃面的人发出质问：“我允许了吗？”

　　黎从棹其实也没挨着床，整个人上半身都在外面，保证没有一滴油沾到。

　　关亦扬水瓶一丢，整个人瘫在叠好的被子上。

　　黎从棹被他的腿挨着，眨了眨眼睛，“吸溜”一声把一口面咬了进去。

　　关亦扬没有动作，嘴上还在赶着黎从棹赶紧走。

　　人没赶走，宿舍的人陆陆续续回来了。

　　“黎哥好。”
　　“哟黎哥吃大餐啊。”

　　关亦扬躺着，用余光看见回来的人。
　　关亦扬例行找手机问了声好，他现在依旧还是每天带手机，估计要等到郑合榆出院。

　　电话很快接通，对话也没有新意。

　　黎从棹不插嘴，不知道怎么发着发着呆就盯着关亦扬看了。

　　关亦扬懒得动弹，也没有动作，这个天气皮肤挨着皮肤也不会太热。关亦扬穿着校服，温度隔着衣料与黎从棹的手臂碰上。

　　“黎哥你们今天的课讲什么东西了？”

　　黎从棹回神应了一声：“就是日常练习啊。”

　　李津空耸了耸肩：“我们班之前只有关亦扬去传媒，都不知道你们平时练什么。”

　　关亦扬刚挂断电话，手机关机藏好，突然插话：“说我坏话呢你们？”

　　黎从棹眨巴两下眼皮子，蓦地不知道手臂该放在哪，好像放哪都不自在，盯着旁边躺着的人，鬼使神差地放在他的小腿上。

　　关亦扬：“？”
　　关亦扬没把腿收回去，也没有对他这莫名其妙的行为发表意见。

　　宿舍里的人话题换得快，一个不注意就不知道跑哪个犄角旮旯上去了。

　　黎从棹手没动，本来只是盯着自己的手，后来才觉得自己的动作不对劲。

　　他慢慢抬头，撞上那人懒懒睁着的眼睛。

　　黎从棹屁话没说，不动声色地手向后一撑。

　　关亦扬心想，小孩的心思我真是看不透。

　　“我今天白天想问你的是，你学传媒以后想做什么职业。”黎从棹声音不大，关亦扬听得不太清晰，但是勉强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关亦扬直起身，靠近了黎从棹，回答得毫不犹豫：“配音演员。”

　　说完还附赠一句：“就这个问题值得让你反复斟酌用词？”

　　黎从棹习惯地插科打诨不往正题扯，但笑闹的话还没说出来，关亦扬又说：“我是不是在你眼里太脆弱？”

　　黎从棹挑眉：“还好，比我领居家那个小妹妹坚强多了。”

　　“那你的小妹妹要找你打一架了。”
　　黎从棹：“我想去当主持人来着，要是我俩一直学下去，估计可以考同一个学校。”

　　关亦扬不否认，只说：“你挺适合的。”

　　黎从棹刚被罗右喊了一声，注意力分散，没听清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