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柠》刀上漂

51、交心

　　秦立把炒好的蛋炒饭递给孟宁，她拿起勺子，往嘴里满满塞了一大口，满足地眯起眼睛后，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看这吃相，像活活饿了三天似的。

　　“慢点吃，别噎着。”
　　秦立给她接了杯水，放在她手边。

　　孟宁咽下口里的饭，又喝了点水，才说：“哥，不骗你，就这口蛋炒饭，我惦记了好多年，别人家的都做不出你这个味道。”

　　秦立问：“说说吧，是怎么被赶出家门了？”

　　孟宁放下勺子，转身从双肩背包的小口袋里掏出一张身份证，递给他，秦立有些莫名其妙，接过来一看，才知道上面的名字居然是孟宁，而不是季宁，他愣了一下。

　　“我改名字了。”
　　孟宁说。
　　“你家里人能同意？”

　　问完秦立就后悔了，他这是问了句废话，要能同意的话，她就不会被赶出家了。
　　孟宁笑了笑：“我后妈同意，她说随我，她是家里最有话语权的人，有她答应，其余人不同意也没办法了。”

　　“没骂你？”

　　骂当然是骂了，而且不是小骂，而是大骂，差点儿就动上手了。
　　改名换姓，在白崇礼这种传统老人这里，是悖祖忘德的大事，老人固执地认为，他还活着的时候，孟宁就敢改换门庭，等将来他死了，她连自己的亲爹都不会认了。

　　他痛骂孟宁是白眼狼，养了她五年还养不熟，要将她一拐杖打死，白老太在一旁拦着，生怕他气出脑溢血，让孟宁赶紧说两句好话。

　　孟宁给老人们跪下，一字一句地发誓，在季家的五年，欠下的钱，她会还上，该尽的女儿责任，她也会尽上，但名字，她也得改回来。
　　坚定不移，矢志不改。

　　白崇礼气得够呛，奈何身子骨实在争气，愣是没晕过去，眼看风波越闹越大时，季芸跳出来说话了。
　　孟宁要改姓的事，最先是跟她提的，她本人没什么意见。

　　说到底，孟宁也不是她生的，她也不相信一个姓就能代表什么，孟宁是姓季、姓孟，还是姓白，跟她没半点关系，当初也是她母亲非要坚持，才让孟宁改姓季的，并不是她个人的主张。
　　有她支持，孟宁就这么换回了自己原来的姓。

　　其实，她大可以不这么麻烦，等将来白崇礼入土，她再去改姓，受到的阻力会小很多，她这么急着改，也是为了秦立。
　　秦立也许并不计较她姓季还是姓孟，但她还是想改，就好像只要她改了姓，那五年的空白就能被弥补上似的。

　　其中波折，她也不打算告诉秦立，而是冲他露出个笑容。

　　“这次去北京，除了改姓，我还做了另一件事。”

　　她将空碗放去一边，提起地上的双肩背包，居然重到要两只手提，秦立搭了把手，感到沉甸甸的，他很奇怪：“这里面装的什么？这么沉。”
　　孟宁没说话，神秘兮兮地一笑，拉开背包拉链，往桌上一倒，无数粉红色的钞票瀑布似地掉了出来，在折叠桌上迅速堆成一座小山。

　　秦立呆住了：“这是……哪儿来的？”

　　“我存的。”
　　“你怎么会存这么多钱？这里有多少？”

　　“二十五万多，”孟宁笑了笑，“五年来，每次我过生日，年底红包，都能收到不少钱，还有我自己也在网上画画，挣了点钱，这些钱全存在一张银行卡上，由我的后妈保管，哥，我这次回北京，把钱全部取出来了，阿叔要做手术了，这些钱你拿着。”

　　秦立的脸色越听越沉，他攥紧双手，冷冷地盯着孟宁。
　　“谁告诉你这些的？耗子还是董回归？你觉得，我会要你的钱？”

　　“你先别生气，哥，听我说。”

　　孟宁将椅子搬过去一点儿，拉过他的手，把他紧握的掌心打开，在上面摸了摸，只摸到又粗又硬的老茧。
　　她抬眼看着他，目光很轻很柔，像月光底下的薄雾，秦立心底的怒气顿时消了一点儿。

　　“我这段时间，常常会思考我们过去，为什么会分开五年，想来想去，只得出一个结论，哥，我们对彼此都太不坦诚了。”

　　秦立静静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你看，我们都习惯为对方打算，却总是不说出口，有时候明明是为了对方好，但最后莫名其妙，就弄成了误会，所以，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咱们心里都不能藏事儿，不管是苦是甜，得说出来。”

　　孟宁直视着秦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他的老茧。

　　“哥，我想帮你，也想帮阿叔，我知道你不想要这笔钱，可阿叔等着这笔钱救命呀，怕你不要，我特意取的现金，从北京背回来的，卡扔在北京了，如果你不要，我就只能原路背回去。”

　　秦立气不打一处来：“我会因为这些就收下你的钱？”

　　孟宁轻轻摇头：“你没明白我的意思。”
　　她打开自己的行李箱，从里面抽出一件白T恤来，放在秦立面前。

　　“这件衣服，你还有印象么？”

　　秦立拿起来看了看，很普通的一件衣服，他没什么印象。

　　“这是你的，”孟宁坦白，“被我偷了，放在自己的衣柜里，每天晚上，我都会拿出来，抱着它睡，哥，这衣服上有你残留的味道，五年来，从北京到成都，我去过很多地方，行李箱里一定会带着它，有一次，我放在床上忘记收了，被我奶奶拿去，她把它扔进洗衣机洗了，那时我发了很大的脾气。”

　　她笑了笑，仿佛也觉得自己的做法很荒唐。

　　“我偷这件衣服时，读高一，才十五岁，秦立，我爱你，我从十几岁起就爱你，我每天都幻想离你近一点，想抱你，还想亲你，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变态？但我自己也没办法，那些想法总是不由自主地冒出来。”

　　秦立愣愣地看着她，被她大胆的话惊呆了，他或许觉得她的喜欢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可没想到，这场不见天日的暗恋，居然持续了这么久，从她的少女时代就开始，直到现在都没有变淡的苗头，反而如燎原之火，越烧越旺，她从身体到心灵，都热烈地渴求着他。

　　孟宁倾身过去，抱住秦立，在他耳边说：“哥，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我们还会遇到很多事，你不能总是揽在自己身上，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

　　不知过了多久，秦立低低地“嗯”了一声。

　　孟宁从他肩上起来，双手扶着他的头，认真地盯着他。

　　“那你可不可以接受我？不是作为妹妹，而是作为爱人？”

　　秦立仰望着她，他深邃的眼窝遗传自秦琼，真是一双多情的眼睛，睫毛纤长，不知为何，激发了孟宁心中怜爱的天性。

　　她想，可能是她太为难秦立了，如果他只想做她的哥哥，她也愿意的，她从前就是这样的想法，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就算他日后成家生子，她也能微笑着站在一旁，衷心祝愿他幸福。
　　可秦立在良久的沉默后，再次“嗯”了一声。

　　然后，他搂住她的腰，把她拉入怀中热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