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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039 ...

  •   贺灼回到郢京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情了,随着他回京的还有封地顺王妃顺利产下一男婴的消息。

      ……男孩。

      这个新到来的孩子和贺景止兄妹不同,尽管是同辈,但这个孩子是已故平武皇帝头一个皇孙。这个纵使章顺帝再不悦,一个月后等顺王妃出了月子,那孩子能见风了,顺王必然是要回京到皇陵去祭祖上香的。

      暖阁里贺灼端着汤药,他身子其实好的差不离了,但奚杳还是不放心,硬是要他继续喝汤药。他面不改色地大口喝完,毕了将药碗往旁边一放。
      瓷碗与檀木桌案发出清脆的声响,他问匿在暗处的影子:“那边都看顾好了吗?”
      暗卫回道:“请主子放心。”

      奚杳这些日子与暗卫接触多了点,大抵知道是什么事儿,闻言不禁皱了皱眉头:“顺王他真的……那也是他的孩子啊……”
      贺灼却摇着头笑了笑:“那你真是太不了解他了。”
      顺王贺炩,可是连亲生母妃都下得去手的人。

      云顺,是顺王的封地。

      顺王妃刚生产完没多久,本是虚弱的时候,寻常妇人可能早就累到昏睡过去了,但她却睁着一双眼,用一种极为别扭的姿势撑着自己的上身,眼神柔和又哀切地看着旁边的两个孩子。

      是的……两个。
      ……还是两个男婴。

      顺王妃苍白的指尖抚上其中一个孩子的面庞,不知是不是母子连心的缘故,小孩子下意识蹭了蹭阿娘,惹得顺王妃泪光泛滥。
      顺王妃呢喃道:“你若是个女孩该多好啊……该多好啊……”
      说着,又潸然落泪,止都止不住。

      皇族有龙凤胎是祥瑞,寓意龙凤呈祥;双生女也还尚可,生双生子却是为公认的不祥之兆,有双龙夺珠争嫡之嫌,一旦有,舍弃其一是通常的做法。
      当初府医诊出为双胎时,顺王妃心头就有不祥之感。后来许多经验丰富的老人瞧过她肚子,都说肚皮尖尖,大可能是男孩儿。
      虽说不是百分百准,但顺王妃还是内心忐忑。
      可是万一呢……万一她恰好是肚皮尖却怀了个姑娘呢?

      而今答案出来,两个男孩。方才顺王已经下了命令,让府医检查两个孩子的身体健康,把康健的那个留下。剩下的那个……自然是活不了的。
      可是……
      顺王妃无声哭着。
      这是她怀胎十月辛辛苦苦才生下来的孩子啊!明知道一生下来会是这种结果,但她还是不能改变什么。

      顺王妃家道中落,这些年全靠着顺王,无权无势,身侧上到嬷嬷下到粗活婢女都是顺王的人,她这些年再如何努力、给了多少好处都无法拥有一两个心腹,如今她连保护自己孩子的能力都没有。

      才想着,便有一个满脸褶子的老嬷嬷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年轻貌美的乳母。
      老嬷嬷指着睡在外头的小主子,对乳母说:“带小公子去旁边休息吧。”
      乳母低着头,不敢问为何不用带另一位小主子,这富贵人家的事儿她是真不想多掺和,利落抱起其中一个男婴便离开了。

      顺王妃只看了眼被抱走的孩子,又继续看被留下的这个。
      老嬷嬷冷硬道:“王妃看够了吗?看够了奴婢可要送小公子离开了。”
      “殿下呢?”顺王妃苦涩地笑了笑,带了点哭腔哑着声音问:“他都要……都要离开了,殿下也不乐意来看看他吗?”
      而后又自顾自地说:“算了,总归……”是一个差不离等于没来到过世上的孩子罢了。

      男婴突然毫无预兆地大哭起来。

      顺王妃狠心地闭了闭眼,翻了个身,让自己背对孩子,老嬷嬷见状直接把哭闹的男婴抱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卧房。
      顺王妃双手捂住脸,将自己蜷缩起来,掌心早已湿润。

      郢京内因为顺王妃产下顺王长子而讨论了两日,然后许多人把目光投到宫内那两位怀胎的娘娘身上。
      咱们陛下也争气,好歹没让顺王太过得意。
      只是听闻左家都快把送子观音庙求烂了,只求左昭仪肚皮里头的是个皇子。相比之下赵淑媛母族倒是安静,只是赵夫人入宫一趟,带了些酸甜可口的果脯给赵淑媛便无后话了。

      这日云禧长公主带着自己几个孩子上豫王府做客,几个孩子与贺景止兄妹许久不见,开开心心玩到一块去了,云禧长公主便在花厅里吃茶。

      “……不过倒有一件事。”云禧长公主笑道:“听闻那位陈妃娘娘很不甘心。”

      陈妃当然不甘心。

      章顺帝素日里看在她是陈国公府的嫡女,将她位分一提再提,从美人提到妃位,是宫中如今唯二妃位之一,一月中皇帝也总有几次歇在她宫里,侍寝次数一点都不比左昭仪与赵淑媛少,可偏偏那两人先后都怀上了,唯有她迟迟没动静,她都快急死了。
      素日里探平安脉太医都说陈妃娘娘身体底子好,怀上龙嗣只是迟早的问题,但陈妃就是急,尤其这两个月以来她明显感觉皇帝来她宫里次数少了,陈妃更急了。

      这入了朱红宫墙的人才知道,要巩固地位,位分有时还真不如一个孩子。

      云禧长公主压低了声音说:“我听闻,她召了一个庶妹入宫。”
      想了想,长公主又补充道:“还挺漂亮的。”

      不知是不是陈家近来发觉云禧长公主与豫王妃走得近了些,有许多事都瞒着长公主了,有时就连一贯痛爱女儿的陈太后也会含糊其辞。

      贺灼与奚杳对视一眼,皆看到了想看好戏的眼神。
      章顺帝确然是爱美人,陈妃此举无怪就是想靠着更年轻更貌美的庶妹固宠,倘若再来招借腹生子,陈家想要龙嗣一事也可解决了。

      云禧长公主转了话题:“说起来——”

      奚杳立马警觉。

      果不其然,长公主看了看奚杳平坦的小腹:“皇兄与嫂嫂成婚也有大半年了……”

      在云禧长公主看来,即便有了贺景止兄妹,但贺灼还是要有个亲生孩子才是。不若日后贺景止袭承他生父封号,都没个孩子继承豫王这个封号。
      奚杳:“……”
      我该如何解释,我真的生不出来。

      但令奚杳意外的是,这次贺灼没有再糊弄云禧长公主,而是淡下声音道:“云禧,我们不生。”
      云禧长公主愣了一瞬,面色有些僵硬:“……不生?什么意思?”

      云禧长公主再如何聪慧,但她到底是个妇人,被困在内宅多年,有些事情一下子想不过来,当下语气有些变了:“皇兄!你若没有一儿半女,你有没有想过百年之后谁还记得豫王?!”
      贺灼冷声道:“什么叫没有一儿半女?景止他们不是么?”
      “他们——”云禧长公主扬高了声音,“你明明知道的!他们不过在你膝下,非你亲生,待得景止及冠,他袭承的是翼王之号!到时这府邸不再是豫王府!”

      花厅外各干各事的仆役浑身抖一抖,但又忍不住好奇是什么能让这对兄妹这样剑拔弩张。

      花厅内,云禧长公主双唇发抖,还想再说些什么。
      贺灼却问她:“云禧,豫这个封号真的有这般重要吗?”

      云禧长公主愣住了。

      就像许多人一样,云禧长公主被封号带来的荣耀与枷锁困住了。在很多宗亲看来,封号是延续他们这一脉的重要标志,封号没了这一脉也就没了,所以许多过继的孩子在成年后大多都会选择袭承生父生母的封号,而非继父继母的。

      就像云禧长公主,她就为她的长女请封了云禧翁主,虽不记在皇族族谱内,但好歹封号延续下来了。

      像贺景止,许多人都默认他以后袭承王位的封号是生父的“翼”,而非继父的“豫”。

      像崇宁郡主一脉,从第一代崇宁郡主开始,尽管血脉与第一代崇宁郡主已相差甚远,也与皇族出了五服,但崇宁这一封号从未变更过。

      云禧长公主突然有点无措。
      贺灼静坐在那里,奚杳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现在只是推给长公主一杯新沏的茶。

      “不生……”云禧长公主决定最后挣扎一把:“是因为嫂嫂身子不好吗?”她知道贺灼性子,若是奚杳的确因为身子不好,生育会伤及根本贺灼是不会让他冒风险的。
      贺灼却道:“不是。”
      云禧长公主勉强道:“那……生个贴心闺女也好啊……”
      话没说完,她见贺灼揽过奚杳的肩,用着最冷淡的声音说着最能让长公主殿下石化的话:“我们不生,是因为根本不可能有孩子。”

      看着云禧长公主凝滞的模样,奚杳推推贺灼的手臂,却发觉根本推不动。
      云禧长公主那一瞬间脑海里闪过很多念头,但一一被她否定,唯有一个可能挥之不去。
      “……什么叫……根本不可能有孩子?”

      贺灼不说话了。
      奚杳无辜地看着长公主。

      云禧长公主觉得自己可能要静静。

      云禧长公主:“……”为什么要她来承受这些?
      她憋了好久,憋出一句:“孟太妃知道吗?”
      “我觉得她知道,但她没说。我找个机会会坦白。”贺灼感觉怀里的人身体僵硬了一瞬,他垂下眼睫,轻声道:“我打算慢慢来,一点一点告诉世人。”

      奚杳像个被僵化的提线木偶一般,一点点扭转脖子看他:“?”

      云禧长公主:“……”

      公主不敢相信。
      公主叹为观止。
      公主大为震撼。

      后来长公主以受到刺激太大了离开了豫王府。先是短短地吵了一架,然后被憋出那么个结果,任谁都需要静静。

      云禧长公主离开后,奚杳定定地看着贺灼,似乎要把人看穿。

      王爷方才对着妹妹神气十足,而今却是不敢看王妃,强装淡定地挪开视线,实则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冲动,脑袋发热就说出来了。
      却没想到少年不断喊他:“贺灼?”
      “琢之?”
      “王爷?”

      贺灼感受到奚杳指尖戳了戳他的手背,少年语气听起来颇为无辜:“不是,这不是你自己要说出来的吗?怎么反而还不理人了?”
      贺灼心中叹了叹,重新把目光投到奚杳身上。
      “我只是在想……”贺灼难得有不安的时候,垂下眼睫,“会不会有点突兀了。没有提前和你说一声。”
      奚杳抿着唇。

      确实是有些意外了。他以为他与贺灼只是合作的关系,等到彻底拔除左党存在的隐患之后他们就会过回各自的生活。

      但是如今看来,他们两个人都过界了,在先前那一个吻之后。
      于是王妃矜持道:“过来些。”
      贺灼抬眼望他,依言凑了过去,便见少年稍微撑起身,轻轻在他唇上碰了碰。
      奚杳笑道:“自己在信上说的什么忘了?”
      ——吾妻寻音。
      王妃恶狠狠道:“想不认账?!”

      贺灼眉梢一动,眼底涌上浓厚的笑意,然后勾着少年的下巴吻了上去,由浅至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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