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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04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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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头说二月末阮宿领兵前去秦岭剿匪,而今六月初尚未归,听闻是南海那一块有流寇作乱,阮大将军又马不停蹄前去南海平乱了。
山匪与流寇都不容小觑,因而阮宿此行带去不少兵马,郢京内登时少了位大将与精锐军队坐镇,
总叫人不安,章顺帝便下诏让另一位大将军回京待命。
大将军郑氏名讳易和,名字虽然看着和气,但此人山匪出身,后来被平武皇帝降服归顺朝廷,一步步爬上了大将军这个位置。
但到底出身不好听,况且郑将军也的确是一派山匪气在身上的,额上还有一条明显的刀疤,是往日打仗时留下的,虽年纪也不算太大,面孔尚是年轻,但平日里就算不说话都是一尊叫人可怕恨不得绕着走的凶神。
他手底下的郑家军精锐大多是随着他从山匪窝里头出来的,这批人马一入京,家家都临时关上了家门。
郑易和与郑家军便一路畅通无阻入了郢京。
进宫述职后领了皇命,郑易和便接手平日里阮宿负责城中防务安全的工作。
有位副将撇撇嘴,觉得这样的工作交给他们将军真是大材小用了,有这时间倒不如在原来驻扎镇守的草原上跑跑马。
郑将军却说:“京城乃是一国之重,也算护卫家国,何况阮宿那小子不也一样领过这任务?怎么叫作大材小用?反倒是若我办得没有阮宿好,那才让人笑话。”
副将脑筋转了半晌,觉着也是。
另一位校尉冷笑道:“倒让我想起宋庞那老匹夫,竟敢嘲笑我们将军此番上京乃是明升暗贬,我们倒要做得好看给他看。”
宋庞乃是郑家军原镇守地另一位大将军,掌着西征军军权,平日里与郑易和最是不对付。
此番郑易和被召回上京,宋庞明里暗里暗示怕是这回皇帝要夺郑易和冰权,上京待命不过是个借口,削权才是真正的目的,这还不如在镇守地当个山大王。
不过宋庞这话也不是空穴来风,毕竟有阮宿的先例在看了。
阮宿当初手握的兵权比起郑易和那可是多得多了,镇北大将军阮宿,北边的镇北军可不是郑家军,大昭几乎一半的兵都在里头,为的就是抵御北边蛮夷匈奴南下,可尽管如此,章顺帝还是收回了阮宿大半兵权,亲自握着镇北军的虎符,让阮宿久留京中。
镇北军尚且如此,郑家军更不用说,若皇帝真想削权,郑易和是拦不住的。
不过……
郑易和淡声说道:“皇帝不会的。”
而今太平之下大昭武将本就少,收了一个最具影响力的兵权以杀鸡儆猴,威慑住剩余的武将就算了,若再削其余武将的权只怕适得其反,引得众武将猜忌皇权,易造成军镇割据的局面,那对皇权也极为不利。
郑易和虽是山匪出身,但看得透。
旁人如何想是旁人的事,郑易和只需做好自己分内事,于是他下令郑家军内不得再议论此事。
这日给太后请安时,有宫女惨白着脸跑了进来,不管众王妃与命妇们的眼光,直直跪在陈太后座下,颤抖着声音说:“清风殿陈婕妤跌倒,太医院在会诊……”
众人反应了好一会才想起来,陈婕妤便是小陈妃。
陈妃面色大变。
陈妃在这刚入夏日的时候,却出汗如水。
小陈妃这一胎陈家尤为看重,有陈太后与陈妃在宫中也没有人敢给小陈妃使小绊子,只要小陈妃好好养胎,平日里多注意些,这一胎必然是能生下来的。
而今跌倒,小陈妃不过一个多月的身子,怕是保不住。
陈妃眼底显露出厉色。
她自己身子她清楚的,侍寝那么多回要怀早怀上了,虽说太医每回都说不影响生养,吃了药也没什么大用处,怕是难怀的那一类人,不然她也不乐意把小陈妃带进宫借腹生子。
终归不是自己生的,只怕日后会有人拿这作为她的把柄。
但如今她却也只能看小陈妃肚子里的那个,结果现在告诉陈妃,小陈妃跌倒了?
这无异于晴天霹雳。
陈太后面色沉沉,显然也不太愉悦,下懿旨让太医院全力保住小陈妃腹中胎儿。
在众命妇面前出了这样的事,陈太后一番皮笑肉不笑的话语警告命妇们回府后切莫乱说,挥挥手让人出宫,连几位长公主、王妃都没能留下。
“……多半保不住。”云禧长公主瞧着又一位医侍包着药材急匆匆走过,这样说道。
而今走在宫道上的几人中,云禧长公主生了三个儿女,对于妇人生子这事儿最是有发言权:“才一个月的胎,小陈妃年纪又这般小,还没好好养过身子,想要保住怕比登天还难。”
明安长公主掩着唇遮了笑意:“陈妃要被气死。”
陈妃自是生气的,云禧长公主却叹道:“只是可怜了那小陈妃,落胎伤身,她日后可要遭罪。”
萧婳也叹:“好好的一个姑娘,生在国公府,又有入宫做妃子的嫡姐,即便是庶女,再等上一两
年出落得再好些,未尝不会许配个好人家,入宫倒显得下下策。”
她们这几个人,又是长公主又是亲王妃,只要不是朝堂上的大事,对于后宫中的事儿并不顾忌什么。
奚杳本身是男子,虽只有自己心里知道,但此刻也不好发言,于是便一直沉默着。
到了宫门处,各府马车都在外头候着。
奚杳还没上马车便觉得车上有人,但停在宫门口不会是贼人,一上去抬眼一瞧,果然是贺灼。
天气逐渐热了起来,贺灼本想揽着王妃的,但奚杳嫌他热得跟火炉似的,自个儿坐到一边,用茶水润喉。
贺灼无奈地笑了笑,由了他。
马车走了好一段路,奚杳才想起来问:“今儿陛下没留你议事?”
“没我什么事,便没留我。”贺灼道:“听闻西边波斯那一块与罗斯打了起来,贸易少了许多,西南征收赋役也跟着少了,又怕被战争殃及请求调兵驻守,兵车粮米一样少不了,银子支不开,在御书房里吵着呢。”
贺灼不管征收山海之事,每每这种事也轮不着他来管。
他说:“但布兵之事的确刻不容缓,若户部实在挤不出银子,这两日皇帝也该在朝上号召募捐了。”
但也不怪户部这一下子周转不开。
前些时候白头郡修筑治水工程便拨了好大一笔款,不止石料、木料等费用,可还有劳役要出的银子;再有后来阮宿领兵前往秦岭剿匪、去往南海扫荡流寇,这些银子也少不了。大昭每年春秋两季征税,这两笔大用途一划去,虽不说叫大昭国库掏空,但也一下子去了不少,且总得留下一部分银子有备无患,不可能叫国库真的空了,户部焦头烂额地算,能支出的银子还真没多少。
起码是不够西南征兵一半的。
不过朝臣们对此也见怪不怪,平武皇帝在位时也没少薅他们的钱袋子,这次想必问题也不大。
人人恨贪官,实则人人当了官都贪,很多该进国库的银子最后都流进官员的腰包子里头,更别说还有那些富可敌国的商人,可以说大昭这些年是国库穷,私库却富得流油。
贺灼想了半晌,提起话头:“方才出来时见太医们急匆匆的往后宫去,怎么一回事?”
奚杳便道:“是小陈妃摔了一跤。”
贺灼指尖一顿:“……她?”
“不应该啊。按理说陈家对于这一胎极为重视,陈太后与陈妃更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奚杳耸了耸肩:“我也奇怪呢,好好地待在宫里头,怎会摔跤。”屋里的地板倒也不是易滑倒的玉砖,何况陈太后还特意给多几个仆役去服侍了。
晌午时宫里来了消息,小陈妃确认是小产了。
却让人意外的是,小陈妃甫一醒过来,不顾落了胎的痛楚,指认自己是吃了偎翠宫江妃送来的燕窝后觉得肚子不适,想要回屋歇息,却头晕目眩摔倒的。
听闻了消息的贺灼:“?”
江妃而今初掌六宫之权,对于怀孕的后妃都行着关怀,其实不止小陈妃,左昭仪与赵淑媛她都送过燕窝,也没见后两人出过什么问题。
但到底涉及谋害皇嗣的罪名,江妃还是被暂时禁了足。
只是江妃到底出身金陵江家,即便是皇商也自有傲气,打死不认,据理力争一番,却还是敌不过罪名所带来的高帽子,这下不止禁足,还被打了板子,降了位份。
江家嫡女哪曾受过这般委屈?
好久没见的江过卿江公子也听闻了消息,当下怒气冲冲地又偷偷摸摸地进了王府,气打不出一处来。
江公子冷笑道:“她不知好歹!那岂是普通燕窝,江南雨燕春初上品,也只是我妹不喜燕窝,不然哪里轮得到她?”
“我们江家姑娘何须使这种小手段,便是要下手,挑个小陈妃算怎么个事?要下手,我们直接叫一后宫都怀不上,还能叫你有一个月身孕?”
江过卿越说越气,却说越恼火。
奚杳真怕他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忙让人上降火茶。
江公子喝了茶,冷静下来,但还是嗤笑道:“让我知道是谁污蔑我们江家姑娘,第一个让他不好过。”
宫里即便是江过卿也不敢随意闯,他来也只为了一件事:“而今燕卿被禁足,外头消息也进不去,里头消息也出不来,王妃可有办法见到燕卿?”
奚杳摇摇头,道:“涉及谋害皇嗣,怕是难。递个消息倒是可以。”
贺灼安慰道:“今上知道江家而今在皇商中的地位,一时半会查不出真相来也不会叫燕卿真的出事,太医落不下的。”
江公子冷笑道:“宫里头那些太医瞧眼色行事的,哪里会全心为燕卿治伤?”
他江家娇滴滴的小姐,素日里在家宝贝的很,何曾挨过板子?
“趁夜让暗卫引开宫里的锦衣卫,你去送了药送几句话便走,不然本王也惹上麻烦。”贺灼知道他护妹心切,于是这样说。
江过卿点点头:“行。”
毕竟而今外头不知道江家与豫王府的关系,他也不乐意扯贺灼下水。
于是贺灼拨了几个暗卫给他。
“还有一件事。”江过卿从袖子里掏出一封密信,“有人拦截下来寄给了刘珝骁,但是不知真假,无从定夺。我誊抄了一封,想着证实之后再给你的,但择日不如撞日,一并给你吧。”
贺灼接过来,挑眉道:“刘大人的书信,这你也看得?”
江过卿:“……”
江公子闷声道:“这不是重点。”
说着江公子便带着暗卫洒洒洋洋离去了。
贺灼打开那封信,奚杳凑在他身侧一起看,看完之后两人面色瞬间凝重了起来。
……陈国公,蓄养私兵?
贺灼指尖划过上面几个比较熟悉的名字,最终停在一个前不久才见过的人的名字上。
郑易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