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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05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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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灼到江南十二郡时俨然是四月中旬,路过封地豫州时贺灼因着封地上的事情耽搁了几天,让众人先行,自己打后策马追上,不过大体算是正常的速度。
只是贺灼也没着急跟上其他人,他记着孟太妃的嘱咐,要往云姥峰去寻老名医。
此刻他还不知晓奚杳也即将进入江南十二郡的地域。
奚杳也是临时起意想要南下,想着给贺灼一个惊喜,知道荆云能与暗卫联络,便让暗卫瞒着,一路打听北上一行的踪迹,听闻豫王离队转去了江南,他忙不迭也来了江南。
云姥峰属十二郡中的虎丘郡,此郡多绿水青山,乃是江南文人最喜欢聚众游玩吟诗赋词的地方。
此行算是私程,贺灼没打算张扬,换了身简便飘扬的行装,装作外出云游的闲人。
他连荆云与月蛰都没带上,两人早已回到北上的队伍当中。尽管荆云两人担心贺灼安危,但奈何贺灼是主子,主子发话岂有不从?且江南之内也算安定,虎丘郡又多是文人,贺灼再怎么说也有浑厚内力傍身,理应没什么大问题,二人只能从命了。
贺灼想着拿个软膏应是不会耽搁太长时间,谁知还真被绊住了手脚。
云姥峰不算难找,难的是老名医此人。
当地人知晓贺灼要去寻那位老名医,皆是一脸惊讶与看好戏的模样。
“他?他可不好伺候。”
第一日贺灼上山去寻老名医,行至几座小草屋前,敲门,无人应答,等到太阳落山也不见第二个人影,夜晚山上终究不安全,贺灼只能下山回客栈。
第二日去,门开了,老名医眯着眼看了半晌孟太妃所绘的瓷瓶模样,把人往躺椅里一靠,回道:“此物……没存货了。”此后再无下文,就要赶人走,甚至拿拐杖敲当今权臣豫王的膝盖骨,敲得可狠,贺灼差点当面给他跪下。
第三日……贺灼在养伤。老名医用足了力气,贺灼用了活络筋骨的药油按揉一晚上依旧发红。
这事儿也无关会不会功夫了,任凭你膝盖骨被紫檀木做的实心拐杖狠狠敲了一杖也得躺半日,贺灼还能撑着走回客栈真是了不起。
堂堂豫王,实数狼狈。
客栈掌柜的见了他,长吁一声:“都说了那老不死的难伺候了,你非不信。今日他要敲你一杖,明日他敢使唤你做事。如今好了,知道热脸贴冷屁股了吧?你要的什么药,非得从他那里拿?”
那是自己母妃点名要的东西,且反骨如贺灼,倒要看看这老名医到底有多难侍候。
第四日,贺灼再次登门,老名医看了男人半晌,指着院里一块地儿,给了他一把种子,说:“没药草,自个儿种去。”
贺灼:“……”
他不信这个老家伙的话,但他看了种子半晌,还是去拿起农具准备行动了。
老名医还挺惊奇:“你这个公子哥儿会种地吗?知道那些个农具叫什么不?分得清楚干什么的不?”
贺灼一笑,觉得这老家伙还真小看他了。
十五岁那年从郢京到封地的日子,他可跟着封地的百姓尝试过不少东西。
老名医看了半晌,摸两把胡子,嘟嚷道:“这个还真有些东西。”
等到日头快要落山时,老名医扔来一只半死不活的肉鸡,指了个方向:“做饭吧。”
看着男人腌制鸡肉的模样,老名医突然长嘶一声:“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贺灼回答道:“在此之前,我与老先生从未会过面。”
老名医却肯定道:“起码我见过你的。”
晚饭时,老名医挑着鸡肉最肥美的地方来吃,贺灼默默不语。
晚上春雨落了,第五日贺灼上山时,老名医没再让他管昨日埋进地里的种子,而是扔给他几捆药草,让他去把药草磨成碎。
然后又让贺灼从乱糟糟的干草堆中摸出一只大匣子,里头有装软膏的瓷瓶,照着孟太妃给的模样,洗干净擦亮了晾干,自己则背了个竹篓往后山去了,说是雨后要去采某某药材。老名医说药草名时说得飞快含糊,以贺灼耳力也不大听得清。
这日奚杳进了虎丘郡,一路问着到了贺灼落脚的客栈。
客栈掌柜的一听,奇了,这看起来出身不凡的公子哥怎会认识那般闲人,但对方银子给的到位,他没理由和银子过不去,于是说了:“您说他啊,约莫是在云姥峰上罢。他这一连几日都会上山。”
奚杳道了谢,要往山上去。
昨夜方下过雨,山路湿滑,泥土也泥泞,奚杳走得艰辛,不过半程便脏了鞋袜。
充作仆役的暗卫便提议他们去弄顶轿子来,把王妃抬上山去。
奚杳一想那画面,罢了,不兴这样做。
等奚杳找到那山间的小屋时,便见自家王爷束起高马尾,袖子挽起,以麻绳绑着,正推动院子里的磨盘工作,园内一阵草药的甘苦味儿。
奚杳:?
身后的暗卫:?
贺灼余光瞥见来人,面色先是惊讶意外,然后是一喜,再然后似乎才想起来自己在干嘛,嘴角刚扬起来的弧度立马僵住了。
奚杳稍微瞪大了眼,上前走了几步:“你怎么……在磨药粉?”
“咳。”贺灼暂时放下手头的活,干咳一声,将孟太妃写信让他取软膏的事情说了。
紧接着,贺灼正了脸色,问奚杳:“你怎的来了?一路南下,也不怕叫人担心。”他心中有种猜想奚杳为何来,但他不愿直接点出,他要奚杳亲自说。
奚杳信中含蓄,嘴上却实诚:“久不见你,想你不成?”
贺灼眉眼染上了愉悦,“成。毕竟我也想你。”
奚杳满意了,想再做些什么,只是后头还有扮作仆役的暗卫……他耳尖红了红,颇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带了人的,一路上也顺利。”
贺灼哪里不认得自己选出来的暗卫,当下揉揉少年的耳垂,让他到一边休息去,他继续干完手头的活。
“什么老名医啊?脾气如此不好。”奚杳还是惊奇。
他遇到过的大夫,无论是宫里太医院的还是王府、大长公主府的府医,都是一派眉目慈祥,从未见过如此随性难料的。
贺灼便说:“等他回来你便知晓了。”
老名医这一采药采了三天两夜,回来时满满一大竹篓的药草,彼时药草磨成了碎叶渣子、瓷瓶也擦得漂亮,只是多了个面容昳丽的少年郎。
老名医看了半晌,问贺灼:“你家夫郎?”
贺灼答是。
老名医撇撇嘴,“你倒是个好运气的,这放到我们江南,可遇不可求。”
奚杳便说:“我是江南的呀。”
老名医却捻着胡子道:“生是在江南,长却未必。”说着这老头儿还挺得意:“我瞧人大多时候不错的。”
老名医使唤贺灼:“去后院把晾着的药草收了。”
但他对待奚杳却截然不同,还招呼少年陪他一起煮茶叹茶。等贺灼将药草收回了屋,老名医挽起袖子,表示自己要开始做软膏了。
话是这样说,他还是坐那里不动,仍是叫贺灼开火烧锅。
炖煮药材期间,老名医问奚杳喜欢什么香料,奚杳道夜息香(薄荷),于是老名医让贺灼往锅里头加夜息香。
等倒出了药汁,老名医才站起身,从袖笼里摸出一个白玉瓶,加了几颗小蜜丸似的东西,眼看药汁与小蜜丸混合了,老名医又使唤贺灼搅拌均匀。
这样一日,用尽有的药草,做出来的软膏才堪堪装了五只小瓶。
贺灼想再多要些。
老名医吹胡子瞪眼:“五只瓶子还不够你们用的吗?”
老名医语重心长,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年轻人不要如此放纵,这五小瓶够你们用很长一段时日的了。”
“等等。”贺灼听着不太对劲,举起手中的瓷瓶:“这不是一些美颜养容的东西吗?”
老名医回过味来了,面色古怪:“感情你们求药膏求到老夫这里,不知晓我给你们的是什么东西?”
贺灼只道:“只是我母亲说要上云姥峰寻一老名医,要的青玉兽纹样瓷瓶装着的软膏。这山上还有其他老名医吗?”
老名医立马回驳:“绝对没有!谁人敢与老夫抢地盘。”
贺灼又问:“那是这纹样的瓷瓶出错了吗?”
老名医:“……不可能!我做的每一种软膏都是用不同的平直来装的。”
“那便是了。”贺灼眯眼看着自己辛苦做出来的软膏:“所以这到底是什么。”
老名医心想你娘真是煞费苦心了,把儿子坑来这里也不把话说清楚,实诚道:“这是用来给男子拓展的。”
贺灼与奚杳面色皆一僵:“什么?”
老名医说起这些来极其自然:“什么什么啊,既然你们是夫郎的关系,就该知晓我说的是什么。”
一时之间,贺灼觉得手上的瓷瓶如烫手山芋,恨不得扔了,手一松,又想起来这是自己辛苦熬出来的,又抓紧了。奚杳则是耳尖都红透了,借口透气出了院子,跑远了。
贺灼忙让暗卫跟上他。
老名医咕哝道:“你俩还怪纯情的。”他好奇地问:“没圆过房么?”
贺灼僵着一张脸,不知如何回答。
老名医自己找台阶下了:“也是,看着还小呢,要是真喜欢,不舍得叫他那么早受苦的。”
贺灼与奚杳确然还没真正到最后一步,至多是前者难耐时用腿做过,不然要是早坦诚以待奚杳也不至于怕羞地跑了。
知晓贺灼二人的状况,老名医反倒高兴了:“那可好!日后你们有了我的软膏,大可少遭点罪。我选的药草里头不少好东西,大多温润养身,不止事前,事后也可涂抹,那孩子也能更舒服些。”
听他这样一说,贺灼便知道这是个好物,神色复杂道:“……多谢。”
“诶不用。”老名医挤眉弄眼:“只管好用,交钱来更好使。”
贺灼:“……”
他问:“多少?”
老名医扳着指头算:“看在你这些日子忙前忙后份上,只收你五十两银子。”
贺灼以为自己听错了:“……多少?”
老名医:“五十两,你不会出不起吧?”
贺灼扯着嘴角:“原来你还你做那么亏本的生意啊。”
不说那些药材,及按着他说的做出来成色上佳的软膏,光是那五个青玉瓷瓶便不止这个数目。
老名医笑着说:“亏本吗?尚好,毕竟我鲜少动手。要我自己动手做的膏药,黄金万两我都不一定卖。我这人向来看眼缘,你小子还算不错,给你打了大折。”
他都这样说了,贺灼也不再多说,摸出银子就告辞离开。
奚杳倒也没跑多远,此时在院子外头候着,见贺灼出来了,瞥了眼装有五个小瓷瓶的匣子,耳根又是一红。
贺灼不逗他,妥帖把匣子放好了。
回了客栈,贺灼先是要了热水洗漱,忙活多时,哪怕才四月的天也出了满身汗。
屏风后隐约见身量匀称有力的男人在细细穿衣,奚杳眼神不知往哪里瞟,最终落到放在桌案的小匣子上。
什么啊……孟太妃,怎么会知晓江南有大夫专程做这些玩意儿的。
他倒也不是不能接受与贺灼做那床底之事,只是乍一被人说起来还是觉着羞赧,这事儿该合上房门来说。他也知晓若是男子与男子之间欢爱,下方那个定是要遭罪些,得辅以他物……如今看着那匣子,知道里头是何物,奚杳只觉得身子都在发烫。
贺灼穿好衣裳从屏风后走出时,便看见乖乖坐在榻边,就要自我羞愤欲死的少年,没忍住,展颜笑了。
奚杳凶巴巴的:“笑什么?!”
贺灼走过去,轻挑起少年的下巴,细细温柔地亲吻着。
吻着吻着两人跌倒在榻上,奚杳勾着男人的腰带,方整理好不久的衣裳又松开了些许。
贺灼喘着气,脑袋抵在少年肩上,沉沉道:“寻音,你来寻我,我真的要高兴疯了。”
见到他第一眼就想亲吻他,把他按压在榻上做些什么。
“我在京都好生无聊,倦了,便想着来找你。”奚杳眼中带雾,听见男人笑说:
“倦了?也是,京都的确待久了无趣。那等景止他们再大些,能独当一面了,我带你云游四海可好?”
奚杳只当他是说说,他用处大着呢,皇帝才不舍得放跑那么个有能力的朝臣。
但他也有些心动,于是过个嘴瘾:“好啊,那我可要去好多地方。”
月亮缩在云层之后,贺灼净了手之后上榻,奚杳便一把抱住了他。
想当初奚杳有多不习惯榻上还有另一人近距离睡着,而今还会主动贴上来了,真是变得太快。
贺灼吻吻他的眉边,问:“还不睡?”
奚杳声音带有些懒:“就快了……在等你罢了。”
“那睡吧。”贺灼顺着少年的头发,就在困意也涌上来之际,忽然听见怀里人问了一句:“何时……圆房?”
贺灼倏地睁眼,黑暗中看不清奚杳的表情,但他的手紧张地抓着贺灼胸前的衣襟:“我是说……我们,仔细算来,也……也成婚两岁光景了。”
贺灼叹了叹:“你做好准备了吗?”
奚杳没答话。
他怕疼,他比起贺灼来娇气,可他听说第一回是很疼。
“再等等吧,寻音。”贺灼温柔地唤着他的字,一声声当中,奚杳实在撑不住,呼吸逐渐平缓了。
第二日一早,奚杳没再提那档子事,倒是眼含期盼地望着贺灼:“你要陪我去看看……我阿娘阿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