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一座本丸》暮時微雨

18、迷茫

　　小厮跪坐在门外，恭敬地低下头，隔着薄薄的拉门轻唤道，“松平大人。”

　　夜色深重，明亮的烛火照亮橙黄的窗纸，屋内之人投射在门上的影子微微动了动，好像是屋里的大人正抬首隔门望向小厮，“什么事？”

　　“壬生村有新的消息传来，近藤勇准备动手了。”

　　“……进来吧。”

　　“是。”

　　小厮拉开门，膝行两步，从窄窄的门缝里滑进屋，把托在掌中的一张对折的纸条双手呈上，待主人取走情报后悄无声息原路退下。

　　松平容保打开纸条，从上到下飞速扫过，第一时间抓住其中的重点，近藤勇成功和芹泽鸭达成合作，谋划趁殿内义雄落单之时合力将其击杀，不日便会行动，纸条上还附上了这段时间以来对试卫馆三个领军人物的观察，

　　近藤勇有大将之风，出面说服芹泽鸭答应联手，土方岁智计超绝，调查殿内义雄的动向并规划行动方案，冲田总司剑术过人，负责计划落实，这三人各有所长，又团结一心，所缺的只是一个契机、一次乘风化龙的机会，

　　松平容保踱步沉思片刻，眸光沉沉，透过遮挡视线的薄门，他仿佛看到了无光的黑夜，亦看到了幕府的未来。

　　眼下时局并不安稳，单他接任京都守护短短半年的时间里就处理了几十起半夜杀人事件，另谋划行动但杀人未遂的几十起，浪士光天化日之下寻兴滋事的更不知道有多少，在这个幕府的权威日渐衰微的时候，上至王公大臣各藩藩主，下至贩夫走卒浪士剑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和盘算，所有人都为了自己的谋划而蠢蠢欲动，

　　想要镇压叛乱维护京都秩序，他需要拉拢更多志同道合、绝不会背叛的可用之人，那将是他麾下最忠心的武士、最锋利的尖刀、最为倚重的手足，

　　松平容保的目光落在手中的纸条上，倘若……这些人会辜负他的信任吗？

　　或许在作出最后的决断之前，他不该仅凭一纸情报、而是该用自己的眼睛再好好看看。

　　“来人，随我去一趟壬生村，去备车、不，还是小心行事，不要惊动任何人。”

　　…………

　　“你是说，松平容保今夜会从这条小路经过，还会遭到时间溯行军袭击？”加州清光问道，满脸都是疑问和疑问，“和泉守，你知道这回事吗？”

　　被点名的付丧神老老实实摇头，“这个时候我还没跟在土方先生身边呢，话说回来，”他两只手提着狐大助把小狐狸提溜到自己面前，“你不是说微型终端没有检测到时间溯行军的信号吗，又是怎么确定敌人会来的？”

　　还知道的这么准确，在他们刚结束上一场和时间溯行军的交锋后就马不停蹄开启传送阵跳跃到眼下的时空节点。

　　“这也不是我说的，”狐大助委委屈屈地晃晃尾巴，从付丧神的手里跳到地面，尖尖的耳朵都无精打采的耷拉下来，“是审神者大人的传信。”

　　一听和主人有关，正蹲在屋檐边上时不时观察小路情况的加州清光立刻竖起耳朵，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小狐狸，

　　和泉守兼定撇撇嘴，“能联系到主人可真好啊，我到现在都还没见过主人呢。”

　　加州清光听到这话愣了一下，“诶？没见过吗？”

　　和泉守兼定点头，恰巧瞥见正盯着虚拟屏幕查看审神者来信的鹤丸国永，他偷偷摸摸凑到打刀付丧神旁边，刻意压低声音，但还是很清晰地说道，“认真算起来，我们三个里面，鹤丸国永和主人相处的时间是最长的吧，我可是都听狐大助说了。”

　　他抬手比划了一个横斩的动作，口头转述审神者当初在战场上是怎么一剑送走好几个时间溯行军的，

　　直把加州清光听得眼冒精光羡慕不已，“可恶，这么难得的事情，我居然没看到！”

　　“……谁说不是呢……”同命相连都来迟一步的两把打刀在此时达成了空前的团结，共同用充满谴责和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恶狠狠瞪向某把太刀，再彼此对视一眼，心酸地叹了口气。

　　小小玩闹放松过后，几人重新把目光放回眼下的任务上来，加州清光警戒着周围随时可能会出现的状况，和泉守兼定则蹲到鹤丸国永身边，和他一起查看审神者的邮件。

　　信里，审神者说她正在加强防御法阵的力量以抵抗时空的异常，一旦成功，就能堵上时间溯行军前往眼下这个时间节点的通道，稳固当前的历史，目前已经初见成效。但敌人一定不会坐以待毙，他们会尝试各种手段以作最后的挣扎，其中一种可能，就是发动针对促成新选组成立的松平容保的暗杀。

　　“防御法阵？”和泉守兼定诧异地问。

　　难道审神者在返回本丸之后又一次降临战场了吗？

　　“我猜，是主人让加州带来的那颗充满灵力的金色圆球，”鹤丸国永简短地回答，眼睛依旧盯着邮件，

　　再往下，审神者罗列出几个可能出现意外的节点，距离最近的一个就是今晚，就在他们所在的位置，

　　“我虽观测到一部分可能遭遇时间溯行军的坐标，但以上所述仅只是概率最高的几种情况。

　　相信第一部队的各位已经发现了，敌人并非只知战斗听命行事的傀儡，他们同样拥有智慧，狡诈且难以应对，随时都有可能发动袭击，大家要提高警惕，小心行事。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一旦发现目的无法达成，谁都无法预料时间溯行军将会采取怎样的行动。

　　和泉守兼定和加州清光曾追随旧主活跃在幕末，对这一段历史有所了解，这是好事，能帮助你们判断敌人的目标和动向，然而在有些时候，这也有可能成为掣肘你们行动的迷雾。

　　无论如何，请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我在本丸等待你们凯旋。”

　　以上就是信件的全部内容，鹤丸国永的目光久久徘徊在结尾处的那几句告诫上，时间溯行军的异常他与和泉守早在护送近藤勇三人前往京都的路上就已经发现，这个时候被审神者特地强调出来，再加上信尾让他们注意安全的话，

　　审神者是在提醒他们敌人有可能利用刀剑男士对历史的熟知而反将他们一军吗？选择幕府正在衰败、新兴势力兴起的幕末，时间溯行军选中的、用以改变历史的支点毫无疑问就是新选组的三位领头人，包括对付松平容保都是这一支点的延伸，

　　利用刀剑男士，也就是说接下来的战斗中和泉守兼定和加州清光会遇到危险？

　　鹤丸国永下意识摸了摸胸口，隔着衣料摸到一件硬物，那是审神者托和泉守兼定转交给他的御守，足够在刀剑男士重伤碎刀时强行留下一线生机，

　　这样能够保命的东西只有一个……

　　刀剑在剑鞘中摩擦的声音打破了太刀的沉思，和泉守兼定本体出鞘一寸，神情紧绷地盯着小路尽头未知的黑暗，“喂，鹤丸，那边好像有动静。”

　　另一边，

　　走在小路上的松平容保停了下来，并抬手示意，身边的随从立刻停在原地，手握刀柄，蓄力待发，静默等待着家主的命令。

　　站在一如既往安静空旷的小路上，松平容保警惕地观察四周，明明一个人影都没有，他却感觉后背发紧、浑身汗毛倒竖，仿佛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盯上，漆黑的夜晚不再安全，而是成为了敌人天然的保护色，在这场即将展开的狩猎中，手持利刃的他成了猎场上唯一的猎物。

　　他集中注意，耳朵微动，谨慎地分辨每一丝动静，

　　在夜风拂过的某个瞬间，敏锐的第六感突然发出尖锐地警报，松平容保想也不想地拔刀横在胸前，下一秒一阵巨力撞了过来，转瞬即逝的火花中松平容保被撞了一个趔趄，

　　直到他后退两步稳住身体，刀剑相击的锐鸣才伴着炸裂的疾风缓缓扩散开来，

　　随后来的是敌人更加急迫、更加密集的攻击。

　　“敌袭！”

　　“保护主人！”

　　“请求支援！”

　　短暂的混乱后训练有素的护卫们立刻分成两队，一队向遭遇袭击的主人靠拢，一队返回寻求帮助，

　　但这一次出行只是松平容保想去看看壬生村情况的临时起意，低调行事之下随行的武士人数本就不多，分出一小队人马之后立刻捉襟见肘，

　　更别提趁夜袭击的人似乎各个都是剑道高手，松平容保被迫硬接了敌人的两次纵劈，右手已经被震得虎口发麻险些握不住刀，甚至几次攻防之间他都没能看清楚敌人的全貌，只看到漆黑的斗笠下闪过双好似会发光的、在黑夜里红得瘆人的、形如魔鬼的眼睛。

　　敌人明显有备而来，放任求援小队离开，分出人手拦下靠近的护卫，剩下的人把他团团围住，出手尽是杀招，一刀接一刀，目标直指要害，誓要赶尽杀绝，冲天的杀意让松平容保心中漫过不甘和绝望，

　　究竟何人对他下手？究竟怎么走漏的风声？他难道真的要这么仓促的死在这个地方了吗？

　　松平容保左挡右支，很快就露出破绽，手中的刀被斜斜挑开，身前空门大开，回防已是不及，但敌人下一记重劈已经降临，

　　这一刀足以把他拦腰劈成两半，护卫们纷纷身陷苦战，没人能帮到他。

　　可就算是死，他也要当个明白鬼，也得亲眼看看杀了自己的仇人是谁！

　　松平容保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朝他劈下的刀光，

　　在生与死的间隙，火花闪过的刹那，

　　他看到了敌人掩盖在斗笠下的、骨刺嶙峋的非人的脸，和瞬间震飞敌人挡在他面前的，一角飞扬的山形纹羽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