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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遇见雪域(二) ...

  •   白天任昳拜访的那位老喇嘛帕拉,是如今扎丹寺的堪布之一,堪布等同于汉语中的住持,是掌管寺庙的主僧。
      帕拉听闻任昳是为已故的丹增仁波切而来,带他去参观了上世纪寺院内高级僧侣所居住的禅房。

      在帕拉初入扎丹寺之时,丹增法师是本寺最有名望的堪布,职权和地位仅次于祖古,他曾居住的房间被保存下来改建为藏经阁,供僧俗参观阅览经文。

      齐照道:“既然可以借阅,你为什么要用偷的。”
      “我又没有要偷书。”任昳神秘道,“那间房里,有一只上锁的小羊皮柜,有……这么大。”然后手指比划出20厘米的宽度。

      齐照:“所以?”
      “这个尺寸的柜子只能装信件。”任昳说,“我相信在上世纪初,丹增和那个人有密切的书信往来。”

      齐照:“谁说只能装信件了,还能装别的杂物啊,说不定放的是些手表和怀表之类的西洋物件呢。”
      “是啊,里面装什么都有可能,但我们不打开它,就永远不会知道了。”任昳教育他,“调查就是为那百分之一的可能性追根究底。一无所获是我的常态,机会渺茫不能作为不行动的借口。”

      “你怎么老是把不光彩的事说得冠冕堂皇?”齐照强调,“我们是去偷东西,那是犯罪!”
      任昳食指放在嘴唇上,“嘘……谁让你那么大声的?”
      齐照压低音量:“怕人说你就别做。”

      “我保证,只取对我有用的信息,钱财外物一概不碰。”任昳对他发誓道,“我不会给他们造成经济损失的。”
      “怎么好像还委屈你了似的?”齐照越想越不乐意,“干坏事儿就知道拉上我了,真烦。”
      任昳:“那算我错了,你要实在不想去就回吧。”

      “我敢不去吗?”齐照嘲弄道,“我不得对你马首是瞻,唯命是从么?”
      任昳是没有苛待过他们三个,但任昳整蛊人的手段他们都切身体会过,谁还能不对这种危险分子忌惮三分?

      任昳欣赏他的董事,想薅他的头发,“乖,你也变乖了。”
      齐照不留情地挥开对方的手,“别对我动手动脚,我不吃你这套。”
      任昳这下是真实想抱屈了,“你为什么不能对我友好一些呢?我没招惹你吧,你数一数你这一路上怼过我多少次了,能不能和平共处?”

      齐照:“我一没找你打架,二没跟你闹事,斗几句嘴怎么了?我还没让你体验我班主任的待遇呢。”
      任昳:“什么?你拿我对标你的班主任?我罪过有那么大吗?”

      “别纠缠不休了!”齐照不服气道,“我就这脾气,你不是调查过我吗?插科打诨的不良少年,离家出走的差等生,你还盼着我跟他俩似的乖巧听话?有本事你别叫上我啊。”
      “你再气我两句,我就要你好看。”任昳不跟他耍嘴皮子了,只顾走路。

      到了山下温度骤降,齐照冷得嘴唇乌青,牙关直颤。任昳不想找他来帮倒忙,从背包拿出一件衬衫给他,“穿上吧,暖和点。”
      齐照没逞强,那件衣服薄,他只能先脱掉卫衣贴身穿。衬衫少了第二枚扣子,是任昳被动过手脚的那件;因为白天对方穿过,衣领和袖口残留着香水味。男香普遍是清新淡雅调,可在齐照闻来那味道就是很香很甜,引得他打了小小的喷嚏。

      “我穿你的衣服可能会过敏。”齐照重新套上卫衣,穿两层是比单层保暖多了。
      任昳还未被人如此践踏过,忍耐着没动粗,说:“小子,你再胡说八道我把你踹下去。”
      齐照回顾他们走过的狭窄山路石阶,心想从这儿踹下去死不了。

      深夜的扎丹寺庙门紧闭,院内点着几盏稀疏的灯。藏式寺庙建筑通常会在外围留出转经道,古往今来的信徒就是在这些坎坷不平的山道上伏跪朝拜。
      用泥土石块筑起的院墙不高,对他们来说是徒手攀爬可翻越的层次。

      落脚处是寺庙后院的柴房,石头铺就的地面略打滑,任昳循着白天记在脑子里的路线,带齐照穿过后殿和讲经堂,从沐浴着一缕清光的长廊尽头潜入钟楼。
      齐照没来过,在黑漆漆的夜里分不清东南西北,到了二楼上,任昳蹲在房门前开锁,他守着楼道望风。

      下方几道扫晃的手电光亮起,伴随着听不懂的藏语,在黑夜里清晰可闻。
      他回到任昳身边,低声提醒道:“巡夜的来了。”
      任昳轻啧一声,只两秒,锁开了。

      他们推开门,回身退进屋内,合上老式木门。
      楼下的手电光徐徐扫过二楼的门廊窗棂,讲着藏语的喇嘛们巡视着去了别处。

      禅房内,任昳打开弱光的小型手电筒,到书柜前寻觅白天见过的小羊皮柜。
      齐照止不住咳嗽,尘螨太重了,比花粉和香水都呛人。
      “你小声点。”任昳训斥他,“要是把楼下的朵多喇嘛招来了,咱俩都得交代在这儿。”

      齐照掩住鼻子,“朵朵?”
      “就是武僧。”任昳找到目标,换了更细的开锁工具,手电筒放在耳上,着手解决锁住羊皮柜的小金锁。

      和中原的少林寺一样,藏教也有职能特殊的武僧;为首的是手持镂花铁杖、掌管清规戒律的“铁棒喇嘛”,其麾下一批僧众叫做“朵多”。
      在旧时,朵多喇嘛由大字不识的文盲充任,他们不读经书、不修坐禅,每日只练习摔跤、掷石头等武力体能锻炼,刀枪不离手。既是寺院与外敌作斗争的武装力量,也是高僧大德们出行时的侍从警卫。

      “这不都21世纪了吗?”齐照大开眼界道,“现在他们还能刀枪不离手?”
      任昳:“先不说武器,你自己想想看,在海拔4100米的高原上锻炼出来的身体素质,你一个内地人能比吗?”
      齐照噎住了。

      那是比不了,在平地和高原做剧烈运动的难度系数是天上地下,普通人在这儿跑两步喊几声都喘得要死要活,更遑论追击搏斗。身体素质拉开的差距,无法靠技巧经验弥补,打起来会输的很惨。

      任昳顺利撬开了羊皮小柜的锁,柜子多年不曾被人开启过,涌出一缕雾似的灰尘;他捂住口鼻,光亮往里一照,抽屉里存放的是一叠叠信件和明信片。
      “我就说吧,我的运气一向很好。”他敞开背包,将尘封了一个世纪的信封卡片全部装进去。

      任昳关上小柜,还原金锁;两人蹑手蹑脚地退出禅房,锁门,一切顺利。
      变故发生在他们下楼的时刻,本该静谧无声的长廊,突然闪现一道白炽光芒,直射而来的手电光如舞台上的探照灯,把两个不请自来的夜访者照得无处遁形。

      双方僵持了不足一秒——
      “快跑!”任昳喊道,拽起齐照狂奔去后殿。
      抖动的手电光和藏语怒喝在他们身后穷追不舍。

      多亏了围绕寺庙修筑的转经道,使他们获得了与追兵周旋的机会。
      然而下山的路只此一条,他们跑得再快也甩不掉后方魁梧强健的高原人。
      到了山脚下,离进入城区还有半公里的位置,齐照两手按着膝盖喘气,“不行,跑不动了,耳鸣了。”

      四周山坡上是几家散居的住户,院里院外圈养放养着牦牛山羊,石阶如树枝分岔出数条小路,蜿蜿蜒蜒地通向住户宅门。
      但高原的山只长草和石头,没有树林做掩护。任昳望着就地而卧咀嚼干草的牛羊,挽起齐照的手,把他拉进斜坡的空地。
      “跟我过来。”

      齐照处于极度缺氧的状态,只觉得昏天暗地、晕头转向,任昳把他推到地上他也无力反抗。
      他昏沉沉的坐在草上,看任昳脱掉了上衣,是脱光,两个大活人在夜幕中吸引了一群牲畜的目光,小牛犊站起来跺了跺前蹄。

      任昳把脱掉的衣服丢到他身上,然后坐到他怀里开始扒他的卫衣,只给他留了一件衬衫避寒。
      齐照很迷茫,被刺骨的寒风吹得一激灵,他才醒了神道:“你有病吧?为什么脱我衣服?”

      任昳不理会他,半穿着一件毛衣,左手臂和肋骨以下裸露着,用外套罩住自己的头脸,躲藏进他的怀中,道:“等他们来。”
      齐照的耳鸣症状还在持续,夹雪的风吹走了他的思考能力,他只觉得两人这样搂着还蛮暖和的。

      来自上方的手电光扫射而来,齐照胸前乍然响起女人的喘叫声。
      那声音若要形容,只能说非常下流。
      他真不知道任昳还会变声学女人说话。

      手电光满世界横扫,匆促纷杂的脚步声踢踏靠近,齐照稳着没回头,他全身骨头快被冻僵了。
      石阶上立着四个高大的男人,一人用带着口音的汉话呵斥他们道:“喂!你们什么人!?”

      齐照没转动,这时一只细长手腕搭过他的肩,手指环着他的颈脖,被衣服蒙住的脸埋入他的胸膛,娇滴滴的啜泣声传来:“……哥哥,我好害怕啊……”
      “人家都说了不要来这里了……”

      滑溜溜的手臂白蛇一般缠上他的后颈。
      齐照石化在原地,心中一阵山崩地裂的悲怆油然而生。
      他希望自己是被牛羊啃秃的草皮,是立在风中巍峨不动的山峰,是那几人脚下踩的石头台阶,唯独不希望自己是自己。

      高原民风剽悍,那四人看反应是对这类事屡见不鲜,手电光在他脸上乱晃,瞧他年纪不大,当他们是背着家里人半夜厮混的小情侣。只驱赶道:“赶紧回家去!”
      齐照木着声音道:“知、知道了……”
      手电光撤离,四人往城区方向追去。

      周边环境恢复黑暗,任昳掀开外套露出脸,眼眸如寒星闪着光,“他们走了?”还是平时正常的男声。
      “嗯。”齐照尝试起身,不幸的腿麻了。

      任昳利索地一件件穿好衣服,扶着他的肩膀起立,拍掉外套沾上的草屑泥土,见他没动,伸手给他,“要我牵你吗?”
      齐照套上卫衣,颤巍巍地站好,他的耳鸣更加严重了,一个悲凄的声音在他心底呐喊:你不清白了!

      齐照承受过的生理苦刑包括但不限于罚跪、殴打、骨折、烫伤、饥饿等等,可他自以为是的忍耐力,在缺氧导致的高原反应面前一触即溃。
      疼,浑身都疼,脑袋里像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咬他的神经,胸腔顶着千斤巨石、心律紊乱,无法呼吸。

      耳鸣演变成了幻听,一闭眼全是那片伏卧着牛羊的山坡,狂风骤雨中一条白森森的手臂勒住他的脖子,娇柔阴媚的嗓音贴在他耳边叫喘。
      好恐怖。
      齐照连滚带爬地下了床,冲出门,光脚跑到任昳的卧房外,砸门。

      任昳清梦被扰,不悦地看他:“你有事吗?”
      “你让我回去……”齐照拉着对方的手,乞求道,“我求你了,我受不了了。”
      任昳一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

      “我没说胡话,我是真的要死了。”齐照虚弱道,“你放过我吧。”
      任昳想笑,又唯恐有幸灾乐祸的嫌疑,于是牵他进房间,让他躺到自己的床上,“好了我知道了,你等等,我很快回来。”

      齐照痛苦地蜷缩起来,枕头被窝里都是那股任昳常用的香水味,于他的折磨又多了一层,他难受得想嚎啕大哭,连任昳几时出的门也没注意。

      他捂着头和胸口在床上煎熬了很久,正考虑撞墙或自残缓解疼痛时,有人开门回来了。
      任昳将提回来的袋子往沙发一扔,脱下外套坐到床边,推他的肩膀,“起来,我给你带了救命解药。”

      齐照半信半疑地翻过身,看见沙发上丢着黑色塑料袋,里面是几罐便携氧气。
      靠!他扑过去拿起一罐,拆开塑封装好呼吸面罩,口鼻埋入深吸;虽然吸氧不是立即见效,但心灵上的慰藉足以使人重获新生。

      齐照吸了半瓶,问起来路:“你从哪里搞来的?药店不都关门了吗?”
      凌晨回来的路上他想过买些备用,但这座小城镇里哪有24小时营业的药店,一过十点连诊所都关门歇业了。
      他以为自己能缓过来,终究是太过自信。

      “我吵醒了佳林,他在这边有个开饭店的老熟人,对方跟他借过一笔钱,这不有机会还人情了?”任昳说道,“饭店离这里一条街,我看不远就自己去取了,那老板是重庆人,我就说反正你也起来了,不如再帮我们做顿宵夜。”
      齐照皱眉:“人能答应你?”

      “答应了呀。”任昳理所当然道,“说做好了给我们送过来。”
      “你耍的什么花招?”齐照感到匪夷所思。他试想自己是开饭店的老板,大半夜的被债主叫醒还人情,不火冒三丈已经很给面子了,还做饭?这得欠了多少钱……

      任昳得意一笑:“老板说他女儿还没有男朋友,问我今年多大了,做什么工作,我说今年24,刚考上公务员。”
      齐照:“……”人不要脸鬼都害怕。

      他连吸两罐氧气,胸闷头痛有了显著缓解,先前因痛苦滋生的抑郁苦楚随耳鸣一并烟消云散,竟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任昳在一旁整理背包里的信件,墨水和纸张发霉的气息盖过了房内的香味。

      齐照吸完第三罐,神清气爽,松弛地躺倒在被褥上。
      任昳见他大剌剌地躺着,知道他算是活过来了,不禁摇头笑了笑。

      齐照难得毫无戒备心地躺在别人床上,突发奇想问:“你工作这么忙,岂不是没时间回家看你父母?”
      任昳正在把每张信封里的信纸腾出来,展开铺平,按从早到晚的日期排序,听到这句问题,忙碌的手指僵住。

      “他们不想看到我。”任昳说着,把空信封、信纸、明信片按类分成三堆。
      “为什么?”
      “因为我不听话。”任昳翻查那一叠旧明信片,基本是欧洲寄来的,泛黄的邮票被压出折痕。

      齐照:“你怎么不听话了?”
      “你是想关心我?”
      “你讲呗,你都对我们的身世了如指掌了,不该分享点自己的事?”

      齐照是想象不出,任昳是出生于什么样的家庭,在什么环境下长大,才会养成如今的个性。他初次听对方提起父母二字时感到相当震惊——原来你也是爹生娘养的。

      “我家庭情况很简单,三口之家,父母在同一个单位,不过我小时候他们经常加班,没空管我,就每天在桌上放钥匙和一把零钱,让我自己解决吃饭问题。”任昳看完全部明信片,没能筛选出有效信息,失望地放回信封旁侧。

      “我调皮贪玩,但成绩好,老师同学都喜欢我,学习上没让他们操心过……我在家里磕磕绊绊地生活到了15岁左右。”他回忆道,“我上学跳过几级,15岁时竞赛得奖保送了一所大学。那年夏天班上来了一个转学生,他长得很高,很帅气,班上女生都喜欢他。”

      “我不是比同学们小几岁吗,她们就让我帮她们送情书。”任昳想到好笑的事,忍俊不禁道,“结果那个男生误会了,以为是我写给他的。他拿到那封折成心形的信纸,不等我说话,就要来亲我。”
      齐照躺不下去了,正起上半身,“然后呢?”

      “然后我把他推开,说你亲错人了,”任昳一心两用,边默读着信的内容,边说道,“大家都很尴尬。让我帮她送信的女生本来躲在一边,看到这一幕她走出来打了那个男生一巴掌。”
      齐照混乱道:“她不是应该打你吗?”

      “嗯……我不清楚,可能他们之前暧昧过吧。”任昳停止读信,分心道,“但学校里的流言蜚语就像病毒一样蔓延开来了。我第二周去上课,大家看我眼神都很古怪。老师把我叫进办公室,我爸妈也来了,他们在讨论怎么处理我是同性恋这个问题。”

      “齐照,我可以原谅你做过的很多事情,并且不介意你针对我,是因为我也有过叛逆期。那场告白乌龙被传得天花乱坠,什么我横刀夺爱,插足感情还掰弯直男。而我却不想自证清白,那天父母问我,为什么要跟一个男生干那些事情,是闹着好玩吗;我说不是,我喜欢他,我想被他亲。”

      齐照估算着任昳上高中的年纪,这种言论在那时简直是惊世骇俗了。

      “然后我如愿以偿看到了我父母极度愤怒的表情。我爸打了我一耳光,骂我是贱骨头。”任昳自嘲道,“我第一次听一个父亲骂自己的儿子下贱。不过他们觉得我还小,只是被大孩子带坏了,还有得救。”
      任昳看着手里的一垒信,却怎么也读不下去了。

      “那天我半夜睡醒,起床去厨房倒水喝,我爸妈的房间还亮着灯,我看他们还没睡,就走到门口偷听,他们在商量先不送我去读大学了,要带我去精神病医院治病。

      “我在那家医院待了半个月吧,实在受不了,自己翻墙跑了。跑出去后我又很茫然,家是不能回了,凭我一个人又没法去读书。然后我就想起在精神病院里,医生每天安排我们坐在一起看新闻,我记得有一则报道,讲的是一位创办慈善机构的实业家,他资助了许多贫困儿童上学。我心想我孤苦伶仃的,难道不算重度贫困吗?于是想办法给他写了一封信,说明了我的情况。”

      齐照:“这位企业家,就是你现在的老板?”
      “对,后来他找到了我,答应供我上学,但他希望我能用我聪明的脑瓜和异于常人的胆量,帮他做一件事。”
      “调查他失踪的女儿?”
      “嗯。”

      齐照过意不去,又问:“那你喜不喜欢那个男生?”
      任昳:“你说递情书那个?”
      齐照:“不然还能有谁?”

      “老实说,我已经忘了他长什么样子,”任昳漠然道,“我跟我父母也将近十年没见了,对我来说,他们都是上辈子认识的人。”
      齐照对任昳的看法是在这一晚改观的,他总算解开了心结——任昳不是什么石头缝里迸出的妖怪,或上苍为磨砺他而降生的天敌,只是一个灵魂比较奇形怪状的凡人。

      凌晨四点,饭店老板亲自送来了刚出锅热腾腾的宵夜。
      任昳付了双倍饭钱,婉拒了老板索要的他联系方式。
      齐照:“你怎么不给呢?你不是单身双性恋么,万一人家女儿相中你,不是白捡个女朋友?”

      任昳:“你看我这日子过的,我有时间谈恋爱找女朋友吗?还是别耽误人家姑娘了。”
      齐照一想,也是这个理。还没见任昳和夏美以外的女人走得近过,不是四处留情玩弄感情的花心大萝卜,姑且算正经人了。

      他把江奈和封卿从床上撕起来,赶到同一间屋子里吃宵夜。
      封卿裹着外套不高兴道:“天都快亮了,吃什么宵夜啊……”
      “吃了再睡。”齐照捏捏她的肩。

      江奈晚饭吃的少,早饿了,动起筷子再没停过。胡吃海喝着说:“可是,你们为什么这么晚了还没睡觉?”
      齐照:“……头疼。”
      任昳:“加班嘛。”
      封卿怀疑地睨了他们一眼。

      五点,风卷云残地吃完一顿宵夜,江奈封卿一走,齐照也该正式上床睡觉了。
      任昳在自己的房间里读信做笔记到天亮,上午十点才搁笔休息。

      下午两点齐照睡饱了觉,才不紧不慢地起床洗澡。他湿着头发,穿着短裤和人字拖下楼,去到客栈前台问老板娘要打火机,他带来的在昨晚逃跑过程中弄丢了。
      老板娘说全新的她得找一找,便进了库房。

      齐照站在柜台边,懒洋洋地半倚半靠,一阵夹杂着陌生外语的哄闹声一拥而入,挤满客栈窄窄的门扉。
      这是一群平均身高在180以上的白人男性,发色各异,每个人都背着半人高的登山包,面部皮肤被紫外线晒得泛红。
      气氛融洽,谈笑风生。

      老板端着她的一整盒打火机回来,对齐照抱歉道:“只剩几年前的旧货了,有些是坏的,你试试哪个能用,有你就拿去。”
      齐照守着盒子挑选打火机,挨着试能否点燃。
      老板娘用生疏的英语招待刚进门的外国客人。

      “没有二楼的房间了吗?”一个脆生生的声音蓦地闯进对话。
      齐照试到一只能用的打火机,火苗噌地点燃,他为这声音侧目而视。
      一名个头稍矮于他的少女端然立在他的左手边;她画了极浓的妆,非常难看。

      齐照忘记拇指还摁着点火按钮,直至变烫了他才霍地松手。
      打火机落到台面砸出声响,引来少女转头——
      一双如烟如雾的眼睛和他目光相对,烟雾散去,夜色中汇拢了点点繁星,亮如白昼。

      齐照脑内闪过一瞬白光,思绪断片,往台上放了几个硬币,捏着打火机上了楼。
      美女啊。
      真的是美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遇见雪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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