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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迷途羔羊(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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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兴去前方探路,然后宣布道:“前面有两棵树倒了,咱们只能徒步进去。”
他们处在森林的边际,离他们直线距离一公里左右有一条宽阔林道,是森林的入口;路面遗留着车轮轧出的轱辘印,两根齐根砍断的冷杉木横在道路中央,断口新鲜,明显是人为。
只能是走在他们前面的那帮人干的。
费些功夫清理,并不是不能通路。但任昳说:“人家存心想拦,就不会只设置这一道路障。车又开不到底,要是每公里都得停下清理木头,还不如走路。”
简兴:“你考虑好了?如果就咱们几个人,这条路可不好走。”
任昳:“如果他们这么希望我们放慢脚步,那不如再等一天,今晚人就能到齐。”
齐照:“什么人?”
任昳故弄玄虚道:“保密。”
没有等到晚上,这个秘密在下午四点便揭晓了。
一组车队穿越荒原,浩浩荡荡地驶入他们的营地。
车上走下一群人,以青壮年男性为主,带头的居然是佳林。
任昳上前打招呼,说明情况。
佳林只是负责联络的中间人,领队是勾肩搭背的一男一女,像夫妻。
女方个子不算高,一米六出头,嚼着口香糖,在任昳说话时吹了两次粉泡泡,一直发笑地注视着他。
揽着她肩膀的男人戴一副墨镜,肤色深棕,皮夹克下的肌肉紧实。
墨镜男指封卿和江奈,口音浓重道:“你要想快去快回,就别带上这种累赘,趁早送他们走。”
任昳笑而不答,看向佳林。
佳林用藏语和墨镜男沟通了几句,墨镜男点头,对任昳竖起三根手指,“这个数。”
“成交。”任昳和他握手达成一致。
队伍一夕间壮大,突增了四倍数的生人,江奈极不适应,封卿也不比原来活泼了。齐照暗中观望着,直觉这群人不好相处。
任昳把路障的事告知领队男女,墨镜男立马带上一队人,开着两辆车进入林道疏通道路。
留下的女人组织着其余伙计搭帐篷生火,她则坐在一把折叠躺椅上戴着耳机听歌。
齐照拉过任昳问:“你这是找的什么人?”
“还得多亏了你。”
“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回答我。”
任昳在柴堆里捡出一根细枝,一节节折断,目光游离于新营帐和躺椅上的女人。
“在小城客栈里遇到的伦珠,和喀沁村那帮神秘外国佬,他们是一伙的。”
“何以见得?”
任昳用一节小木棍戳他的眉心,“我们一随那帮人出发,就撞上鬼打墙,你觉得是巧合?”
齐照挨了戳,揉着额头:“昨晚那算鬼打墙?”
“怎么不算?”任昳把小木棍丢进篝火里,“那个法阵大概不是为了对付我们而设下,但昨晚是有东西故意引你进树林的,没错吧?”
“没错。”
任昳: “人少才更不能分散,我不会丢下任何人先走;所以困住了你,就等同于困住了我们。他们所犯的错误是轻敌,没想到我有招数唤醒你。那个伦珠没有走远,谁知道他是一个人还是另有同伙,多叫上些人护你们周全,安心一点。”
齐照:“这群人靠不住。”
任昳笑着把手头的树枝全添了火,说:“你眼光挺准,我事先不认识他们,但在野外,没有什么人是可信靠得住的,佳林找到他们,是因为他们有经验。”
说着,任昳拿了一瓶饮料,让他给那边的女人送去。
齐照去了。
他还没走近,女人就摘下耳机,乜着眼瞧他。她的皮肤也偏深,涂着精细的蓝色眼线,手腕戴着绿松石和玛瑙手串,不值钱,却适合她的穿着打扮,相得益彰。
齐照递出饮料,想要铺垫一句,一寻思竟结巴了;只说:“他让我给你的……”
女人收下了,没道谢,扭头戴上耳机。
齐照灰扑扑地回到任昳跟前。
“给了。”
“她没说什么?”
“没有。”
“无可救药啊。”任昳叹道。
齐照:“搭讪本来就该你自己去,我不擅长。”
没隔多久,女人提着一瓶洋酒走来他们这边,耳机挂在脖子上,手串石珠碰得当啷响。
任昳指使齐照:“去拿杯子,叫江奈和封卿一块过来。”
女人自我介绍叫阿努娜,母亲是尼泊尔人,她从小跟随父亲在藏地生活,和丈夫塔桑17岁就相识定情了。
“你丈夫也是混血?”
阿努娜酒量非凡,半瓶酒下肚仍然不见脸红,她说:“不,他是纯正的尼泊尔人,所以汉话说得比我差。”
任昳喜欢她的直率,“实不相瞒,我们是来寻人的,我的雇主想找他女儿,她是一位探险家,今年冬天在这座森林里失踪……”
阿努娜打住道:“不,你不用告诉我,我不关心你们来干什么。我们只负责护送你们进去,再确保你们安全出来,仅此而已。”
任昳:“话虽如此,我毕竟带了三个拖油瓶,还得劳烦你们多费心。”
阿努娜看向在场的三个未成年人,“但愿他们不是笨孩子。”
江奈偷偷摸摸地拉齐照的衣角,意思是想走了。
齐照拿掉那只手,肢体语言告诫他好好待着。
“不过,我劝你们别抱多大希望。”阿努娜将剩余的酒全倒进了自己的杯子,“每年都有人在神庙附近失踪,禅灯伍挑这地方不吉利,你们压根就不该来。”
“那座神庙有什么古怪吗?我听佳林说,你们八年前进去过。”
“嗯,也是帮忙找人。”阿努娜笑道,“那几个失踪的,表面身份也是什么探险家旅行家,实际上嘛,谁知道?我和塔桑只在神殿内找到了他们丢弃的行囊,没找到遗骨。”
“如果人真的死了,怎么会找不到尸骨?”封卿问。
“那间神庙没那么简单,它的地底下还有一个洞,他们或许是下到洞里面去了。”阿努娜摊开一只手道,“我们不能进去,所以没有找到尸体。”
“为什么不能进去?”
“因为塔桑和我觉得,那洞里有一座赞普的陵墓。”阿努娜摇晃着酒杯,“但我们只是推测。”
任昳:“你们有把这件事告诉过其他人吗?”
“没有。八年前我们只在洞口发现了一些碎掉的黄金和陪葬品,就没再往里走了。”
“所以,你们判断那是一座王陵的依据,仅仅是洞口的黄金和财宝?”
阿努娜的表情不带半点开玩笑的意味,“不,是因为那个洞里立着一尊亦痴魔女的雕像。她能支配地狱,是藏王陵墓的守护神,如果有人擅自闯入,必死无疑。”
任昳问:“你把这件事说给我们听,就不怕我们居心叵测、随意宣扬出去?”
“从你给我们开出的报酬价格看,你不是贪财或缺钱的人。”阿努娜自信道,“况且我说过了,有人胆敢擅闯,必死无疑。我知道你们汉人没有信仰,我无意阻拦自寻死路的人。”
简兴在帐篷里研究钟洁留下的那本砖头书。
这本该是任昳的活儿,但对方声称自己要打探消息,硬生生推诿给了他。
听了任昳和阿努娜聊天的内容,简兴摸着下巴的青胡茬道:“她说的不无道理。”
“你信她?”
“我是根据她给出信息,推导后得出的结论。”
任昳:“洗耳恭听。”
简兴:“20世纪初,清末道士王圆箓在敦煌莫高窟发现了一个藏经洞,里面藏有迄今为止年代最为久远的古藏文文献,其中一卷现存最早的西藏史料叫《吐蕃赞普传记》;此书中提到了吐蕃王朝第一位建造陵墓的赞普。在后世撰写的《贤者喜宴》《西藏王统纪》等书里,均有吐蕃各世系赞普及其后妃陵墓的记载。
“所以藏王墓只是稀少,并不是没有。现存的几座墓穴都位于雅鲁藏布江以南的木惹山,墓主人是咱们最耳熟能详的那几位,比如……”
任昳掐断他掉书袋,说:“这里可是象雄,吐蕃王千里迢迢把自己葬到象雄,他图什么?”
“你这思路可以,说不定那是一座象雄古国的陵墓呢?而如你所言,恩持纳珠也是一位象雄古国的大巫师。古象雄文字虽然失传了,但也不是没存在过。”简兴摩挲着杯身,“嘶……那这不得了啊,本世纪最重大的考古发现之一。”
任昳戳破他的幻想:“别做梦了,先不说你有没有这运气,如果事情闹大了,戴辉还不最先毙了你跟我。”
“嗐,做做梦嘛。”简兴回归正题,“主要她还提到了亦痴魔女。你别看这名字傻气,亦痴魔其实是原始苯教中代表死亡、瘟疫和恐怖的神,又被称为地府支配者,祂的人格化形象是一位妙龄少女。对活人而言,亦痴魔象征着灾祸、破坏和厄运,但对于死者,祂是最好的守护神。”
营帐外一场骚动传开,中断了他们的谈话。
帐篷门帘被掀起一角,封卿探头进来,“任老师你们快来,出事啦!”
任昳走出帐篷,是一辆中途折返的车。
原本跟随塔桑去开路的两名伙计,此时立在篝火旁,看押着一个头上罩了黑布的人。
他们在向阿努娜交代原委,见到任昳,对他复述道:“我们在清理路障的半道上,抓住了这个鬼鬼祟祟的女人。问她她也不说话,塔桑就翻了她的包——”
一只背包被丢到众目睽睽之下,散开的包口抖落出一堆皱巴巴的黑色塑料袋。
有胆子大上前剥开塑料袋,然后唾骂一声,丢回地上。
黑色袋子里是一只鲜血淋漓的耳朵和手掌。
被吓到的人齐齐后退,封卿“哇”地大叫着掐紧了江奈的胳膊。
任昳先找到了站在小伙伴身边的齐照,他把手放在齐照的左肩,将人轻轻往前推了推,“快去看看,你的小情人。”
齐照没动,瞪他的眼神像玻璃刀片,好似随时能把他片成地上的残块。
任昳心底响起蝴蝶振翅的嗡然,一刹那间,神魂被切割得七零八落。
待他重新拼凑回原形,齐照已没有在看他了。
人是塔桑抓的,任昳和阿努娜商议后,把人带回了自己的帐篷里。
黑布揭下,伦珠的长发凌乱,脸颊脏污,手脚都被粗绳捆缚,是俘虏的屈辱姿态。任昳掐着他的脸检视了半晌,原来只是妆花得厉害。
“伦珠小姐,我们又见面啦。”任昳揪着那把留长的秀密黑发,扯得对方仰起头。
“我这个人别的没有,耐心一大把,”任昳单膝着地,亲切地平视他,“你准备好给我一个说法了吗?”
齐照是小孩,获得了一盒薄荷糖作为他充当观众的消遣。
他坐在角落里吃糖,眼看来来回回地逡巡任简二人和伦珠,手里晃悠着一截兜帽的抽绳。
好家伙,果然是这个异装癖在背后捣鬼,他也很期待任昳能从伦珠嘴里撬出多少信息。
他觉得任昳在警队学习过的知识可能不止反侦察,还有审讯相关,那颐指气使和不近人情的架势,颇有黑色电影的风范。
碍于时间与场地的限制,这场断断续续进行的审讯,贯穿了他们前往神庙的一整段路程。
齐照只旁听了开头,但那几小时,足以给他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面对拷问,伦珠的坚贞不屈。
任昳自诩充足的耐心在短时间内被那异常坚韧的态度耗尽,他甩出了一副手铐。
与其说那是一副手铐,不如说是刑具。一条铁链上挂着四个镀金的半圆,每只半圆环的内圈嵌着锯齿状的细钢针,有6、7毫米长。
起先,齐照没看懂它的用处,不过任昳亲自示范了一遍。
伦珠的手臂细而长直,像一节洁白的玉髓。当两个金色半圆扣上去,钢针刺入肌理,便如同断裂过被修补好的玉器,人们给这种式样取了个好听的名字:金镶玉。
但圆环下渗出的鲜血提醒着齐照,那是怎样一种恐怖的疼痛。
他看着自己左腕间的手环,惊觉自己有多么幸运,任昳对他们三个,当真是厚待了。
因为不想闹出令人发指的动静,任昳堵上了伦珠的嘴,只是塞一根防咬的棍子,再贴胶带封住。那两只圆环都扣上以后,伦珠发出了闷闷的悲鸣,瞪大的双眼雾气氤氲,眼眶里晕染了一圈血红。
这样的圆环不会让他流很多血,为避免伤及动脉,特意扣在了他胳膊与手臂的衔接处,长针扎在肉里刺着骨骼,一动就会痛到流泪。
齐照:“不必做到这种程度吧?”
任昳中场休息举杯喝水,对他说:“这是一个背负了十三条人命,还把尸块装在包里随身携带的杀人犯。”
“还不能确定是他杀的……”齐照手心冒汗道。
他竟然为一个藏匿尸体的人辩解,实属发疯了。
任昳的鞋尖踢了踢伦珠,“看到了么,你给他下的蛊多管用,才见过一面就学会替你说话了。”
齐照有点发自内心地憎恨任昳了。
一只宽厚的手拍他的肩,简兴劝道:“出去玩吧,去找你的好朋友。”
营帐外是充满火光与欢笑的世界。
封卿被那堆尸体残块吓到不敢吃晚饭,江奈极尽所能地讲笑话逗她开心。
其实江奈不是这块料,让他去逗人发笑,比把他扒光示众还叫他羞耻,可他偏偏豁出去做了,为了封卿。
封卿听着那些不好笑的笑话和糗事,配合地开怀大笑起来。
齐照突兀地走到他们身旁,对篝火伸出冰冷的双手。
“你怎么啦齐照?”封卿脸都笑僵了,借机解救苦海中的江奈和自己。她试着在齐照的神色中探寻真相,“谁又惹你生气了?”
齐照问:“你们觉得,可以对杀人犯动用私刑吗?”
不想他一开口是这般严肃的话题,封卿和江奈都愣住了。
江奈:“我觉得,在法律不能制裁罪犯的情况下,可以吧……不然受害者要怎么办?”
封卿:“这问题好复杂诶,我不发表意见。”
齐照得坦诚,他被吓到了。
他又要更改对现状的认知。
他们三个,就是三只任人搓圆捏扁的仓鼠,活到今天仍好手好脚,是因为未曾逃出任昳的手掌心。
齐照抚摸着左手腕的手环,这会不会是更高级的刑具?能释放电流的那种?所以才需要特殊定制。
这一晚他睡得不安稳,江奈在他枕侧不时梦呓喊两句妈妈。
他幻听到凄厉的惨叫,有些是鬼的,有些是活人的。
第二天一早叫醒他们的人是阿努娜。
她说从现在起,由她负责他们三个的安全。
封卿:“那原先管我们的人呢?”
阿努娜:“他有别的事要忙,希望你们听话。”
这条可供车辆通行的林道,是近些年远道而来踏青徒步的游客们开拓的,随处可见被砍伐的树桩和断木。
但旅行者的探索区域至多这二百公里,森林的神庙究竟位于何处,鲜有人知。
塔桑连夜为他们疏通出道路,一早便在林道的末端等候他们到来了。
还给他们预备一份惊喜——四辆轮子被戳破的越野车。
塔桑拔下了那四枚奔驰车标,串成挂饰让阿努娜留着做纪念,得意道:“这帮不积阴德的孙子,一个都别想回去。”
阿努娜把这串精心的礼物挂到车子的后视镜上,搂着塔桑的脖子亲吻他。
人多的好处在徒步跋涉的阶段尽数显露。
封卿和江奈的体力垫底,每当两人走到精疲力尽,阿努娜就会使唤身强力壮的伙计轮流背着他们前行。
人一多就不再忧心豺狼虎豹的偷袭,到了夜晚扎营整顿休憩,营地的篝火笑声比晚会还热闹,野兽不敢靠近,不守夜的人都可以睡个囫囵觉。
任昳和简兴有意避开人群,不是吃饭睡觉的时候,很少见到人影。
阿努娜接过重担,尽心尽责的照看他们三个小的,但年龄代沟和地域差异在那里,始终不能与他们亲近起来。
齐照被勾走魂魄游历幻境的记忆,在旅途琐碎的点滴中淡化。然而再次见到那一座座静默的雪峰和清寒山泉,旧的画面总会滔滔不绝地重现。
这天夜里他失眠了。
老实说,他有些放心不下伦珠。
那场幻境是假的,但让他认识了无比真实的伦珠。
齐照梦醒惊坐起,捂着额头想到——
没有错,我认识他。
他揣着一瓶矿泉水和饼干,没吵醒江奈,偷爬出了帐篷。
守夜的人坐在火堆前,张望他的去处。
齐照指指黑暗的树林。
对方当他是起夜,朝他嘱咐道:“小心点儿。”
齐照数了数营地的帐篷,全熄灯了,估计任昳和简兴也睡了。
他两手插兜,拉上帽子,脚步一深一浅地涉足深邃的密林。
任昳不会把伦珠安置得太远,至多是离营地二三十米的地方,晚饭时他看到任昳是从这方向回来的,所以走这边应该没错。
齐照摸黑在树林里数着步子走路,估量有个二十五米了,他静止不动,侧耳聆听黑暗中细微的声响。
往右,再往右一点。
他挪着脚步,站到一棵树下。
借着微茫的月色清光,他发现了一团不全然暗黑的阴影。
是一个蜷缩的人。
齐照探出手摸寻。
头发、衣服、背脊……
伦珠很瘦,嶙峋的背脊骨隔着衣料贴合他的掌心,激起他一阵冷颤。
齐照小心地扶起奄奄一息的人,问:“你想喝水吗?”
手背感到了滑腻腻的湿意,他后知后觉那是舌头的触感。
齐照:“你说不了话吗?”
“……疼。”一句气若游丝的回答。
齐照拧掉瓶盖,倾斜瓶身喂他喝水,“……吞慢点别呛着。”
“喝不到……”伦珠声量虚浮道,“你倒在手里。”
齐照依言将纯净水倒入手中,水流在他手心汇成浅浅一汪,温软湿滑的舌头触及他的手背,再游弋到手掌,舔食着清水。
好像喂狗……
齐照后颈的细疙瘩起了又平,平复了又再起,宛如春风吹又生的野草。
是你杀了那十三个人吗?
齐照想起这个问题,可他又觉得不必要问了。
即便是杀人犯,在死前也该被允许喝上一口水吧?
喂过水,齐照踌躇着要不要再喂一袋饼干,伦珠却说:“我不饿,你快回去吧。”
“……真的不要?”
“嗯,谢谢你。”
齐照走了两步,不忘回望树下,但伦珠又蜷缩起手脚,变回了一团模糊的阴影。
营地的火光依旧,只是先前守夜的人不见了,换成任昳孤身坐在火边。
齐照悬吊着心脏,企图蒙混过关回到帐篷。
“站住。”任昳说。
齐照听话地站定。
“我没看走眼吧,你还真是心地善良。”任昳着重咬了最后四个字。
齐照:“喂点水又不犯法。”
“他都没有咬你。”任昳在火光掩映中走来,伤心道,“我今天差点被他咬断了手指。”
齐照想:你活该啊,谁让你心如蛇蝎……
任昳说:“这样吧,他对你一见钟情,你又对他有情有义,不如我交给你一件任务,你来负责撬开他的嘴。”
“我?”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24小时内告诉我结果。假如完不成,你就等着被我扔进水里喂鱼吧。”任昳在他耳畔亲昵道,“现在你相信了?我说到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