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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chapter13 ...

  •   “一碗茶汤。”
      往榛州赶的路上,茶馆桌椅破旧不堪,却一尘不染。荆桡沿官道疾行,路程已经不远了。
      荆桡喝了一碗热的,勉强暖了暖身子,只是他的腿还是僵的。
      他抬手,拿被烫过的皮肤盖在额头,那种头疼欲裂的感受便好一些。手掌的温暖之下,一晃眼,似乎又见到那日马车里层层叠叠的褥子和小巧玲珑的暖炉。
      荆桡放下碗,又是一阵马蹄扬尘。

      榛州外围只有荒地,荒草丛中的路是被人斩开的,人走难,马走更难,远远的,荒凉而气势磅礴的大风迎面撞过来。
      他好像看见了榛州的牌匾。
      荆桡靠近那城池,马声嘶鸣,月白色的身影从马背上直直滑落下去。

      “这是哪?”荆桡朦朦胧胧地睁开眼,却只能捡到一个眼生的侍女,他额上又湿又沉,荆桡抬手一模,是一块浸了水的布。
      侍女见他醒来,流利地解释:“奴是刺史家的丫鬟,公子在城门被守卫发现,见公子衣着不凡,差大夫瞧了,不是疫病,便请您入府暂住,刺史想问公子可是京都来的人?”
      侍女哎了一声,似忽然想起什么,端起放在隔壁的药:“这是公子放在马上的药材,大夫说公子的病能和药材对上,所以去厨房熬了,还请公子勿怪。”
      “多谢……”荆桡接了药,嗓子眼又痒起来,咳了几声,体力不支道,“昭王可在榛州?”
      “公子来寻昭王的?”侍女眨了眨眼,转而道,“昭王殿下连日忙于灾情疫情,白日在几城之间,夜间也宿在营帐,虽说是借住刺史府,但实际偶尔才会回来拿点东西。”
      “咳咳咳……”荆桡没抑住,偏头又咳了几声,“多有叨扰,昭王若回,烦请同他说,荆清察在此。”

      余凛在粮食面前点数,没点一会又交还曳初。
      云幕中没有飞禽,只有风的怪吼。
      雪堆积了好厚一层,他今日没由来地心揪,方才又记错了数,不想再点了。曳初接了任务,见他皱眉,便道:“主子?”
      余凛点了头回应,但却不吭声。
      “王爷!刺史府中有报,一位名荆……荆……清察的公子,据说是从京城疾行到的,似乎是在找您?”
      那个侍女倒是没有真让荆桡干等到余凛回来,她主动找了侍卫,让他传消息,实在是此时此刻疫情灾情迫在眉睫,生怕朝廷有什么急事密令然后又耽搁了。
      余凛在这风中滞了两秒,下一刻,猛地骑上马。
      曳初手忙脚乱地把手里的本子丢给来传话的侍卫,也冲了上去。
      侍卫:“?”

      余凛来这里也有月余,忙于救灾,甚至闲下来写点信的时间都少,反正从幼年认识至今,也有十来年了,不急于一时。
      可临行前那点亲昵好像只是蜻蜓点水的梦境,如果不是那块符牌随身挂着,他还真以为是自己也得病了有了幻想。
      说到底,还是患得患失。
      他听了侍卫的传报,除了心焦,还有点浮在云端上的不真切。
      他来了吗?是他吗?

      走到门前时,这种情绪便像浪潮,狠狠地拍打在岸上,心跳快得人尽皆知,惊天动地。
      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那念念不忘,魂牵梦绕的人,在床上恬静地躺着,气息平稳。
      余凛连呼吸都放轻了,每一步落在地上都是无声无息的。
      他尽可能轻地把手放在荆桡脸侧,可荆桡睡得不安稳,皱着眉呢喃两声,还是醒转过来。
      荆桡声音哑着:“你……回来了?”
      余凛呼吸颤着,不知多久,鼻腔里才有一点声音,以免病小孩的问话落了空。
      余凛弓下腰,额头贴着额头,病小孩肌肤里的滚烫都融进了余凛的皮肤里。荆桡挣扎了一下,那不仅仅是沉疴,还有没日没夜赶过来时的风寒。
      “你别染上……”荆桡沙哑着说。
      “那你就别病,”余凛咬牙恨恨地说,“小孩。”
      荆桡不怕他,噗嗤笑了一声。
      余凛的手扣着他的肩膀,头发丝落在荆桡的脸上,余凛作势要亲,荆桡就发力往旁边躲,脑门全是汗。

      “主子?”曳初在外面喊了一声。
      余凛没回,外面也不再吭声。
      “曳初喊你,”荆桡讨好般勾上了余凛的手,“快去吧。”
      “一个月,”余凛任他玩自己的指尖,负起道,“姓荆的,你心真狠。”
      荆桡便合了眼,没有回话,直到余凛要起身,荆桡突然拽着他,在他身边说了一句悄悄话。
      “你答应了,”余凛闻声,盯着他,“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荆桡歪了歪头,不知从哪来的本事,声音便是钓王爷的勾子:“我答应了,王爷别跑啊……”
      那是他们瞳州人独有的,自然得不能再自然的细腻柔情。
      余凛想,这哪是送他走,分明是逼他留。

      余凛还是走了出去,但他还是吩咐了一句,曳初就留了下来。
      荆桡自己坐着,身侧是一碗快没了热气的汤药。
      他拿起碗,捏着鼻子,一点点嘬了一点,苦得他要龇牙咧嘴的。
      “公子,门前有个说书人,呃,他说想给府中的病人解闷,还说出了公子的名讳,不知道是不是您的旧相识,要请进来吗?”
      曳初声音在外,荆桡犹疑片刻。
      “请吧,”荆桡说,“劳烦了。”

      房里安静了,坐在床上的人无所事事地摆弄勺子,只有清脆的碰撞声。
      那位说书人的脚步近了,推开门,在屏风外问候了一声,不待荆桡多说便开始讲了。
      曳初在旁边站着,一边警惕着一边听得入迷,渐渐没那么戒备了。
      说书人正好讲完一段,见状笑了一声:“大人,你这样,草民真的受宠若惊了。”
      曳初咳了一声,假装无事发生。
      荆桡在一旁,也算是看完了全程。碗里的药还有一小半,映着瘦削的下颌。
      荆桡道:“晴伺师兄?”
      那说书人笑了笑,踱步出屏风,惊堂木落在台面,一举一动皆是俊逸潇洒,他道:“楼主好耳力……师兄我带了师父的关怀来,师父琐事缠身,正巧我在这边,先来探望了。”
      晴伺是晴缺从小养大的孩子,姓氏就跟了她。
      师父那一辈统共也就四个人,晴缺师叔是唯一一个女子,弥补了荆桡那空缺的母爱,到如今,她精通卜筮,也经常能够替荆桡打理楼中的琐事。

      “师兄请坐。”荆桡语罢,曳初连忙从旁边拉上一张椅子,晴伺坐下又连忙说:“诶诶诶,大人客气了。”
      曳初连忙摆手,客气两句,从房里走了出去,又把门轻轻带上。
      “师兄一直在榛州?”荆桡问。
      “倒也不是,”晴伺扫了一眼他的碗,眯着眼顿了顿,放缓了声音,“我这些年四处走,准备走的时候正好碰上了榛州大雪……我瞧这大雪来得怪,干脆在这停下来了。”
      “怪?”荆桡说,“怎么了?”
      “不说别的,昭王来这少说也有半个月了,”晴伺说起话来还有点说书人的潜质,“虽然如今得病的已经集中起来了,可是过了十日,又会凭空冒出一个。”
      荆桡拧眉。即便如此,也还是不排除有得病的人留下来的东西传染。他没有说话,安静听着晴伺再陈述下去。
      “后来我去瞧了瞧,第一轮得病的全是糙汉子,平素身体好的不得了,但那些身体越好的,这病就越凶猛。”
      药渣沉底,荆桡嫌弃地看了一眼,放到一边。
      “还有一事,刚下雪的时候,一会儿冷一会儿暖。”晴伺笑了笑,荆桡却懂了他的意思。
      他说这事是人为。

      晴伺不是一个坐得住的人,他关心了小师弟的情况,又给他算了一卦,余凛还没回来就已经走了。
      余凛踏进府中时,披着晚霞,曳初在他耳边交代了一路说书人的事。
      余凛道:“人去哪了?”
      曳初道:“没留住,听楼主说是四处走走去了,过几日就会回来。”
      余凛颔首,大概是有他们自己的联络方式。
      木门“嘎吱”一响,荆桡坐在床上,神情专注地翻阅他自己带来的书。
      “别看了,伤神。”余凛三下五除二脱了外袍,掸了灰尘,有些不适应地松了松领子。
      余凛在火炉旁坐了一会,又摸了摸手臂,等真的不觉得冷了才坐到床边。
      荆桡身上的被褥盖过了腹部,但腰侧和肩膀都是袒露在空气里的,余凛重重地压在他的肩头,拿头发蹭他脖颈。
      “你不冷?”余凛皱眉道。
      不怪他担心,实在是某位祖宗的身子骨金贵,稍微往冷一些的地方跑就要出事。
      一年至少病一次,不病才是怪事。
      荆桡知道理亏,撇了撇嘴没说话,又专注在书上。
      余凛抽走他手里的书,手疾眼快地抓着他垂落在锦被上的手,空出来的手环着他的腰。
      “今日灾情疫情如何?”荆桡面上绯红一片,若无其事地问。
      余凛没有动作,只有拇指摩挲他的指尖。
      这江南水土养出来的玉人啊。
      “孤好不容易休息,放孤睡会吧。”
      荆桡笑了一声,便乖乖当他的软枕。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chapter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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