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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chapter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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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你找我们?”暮霭和山遮是一齐来的。
荆桡面色平静,语速不急不缓:“你们二人去布灵阵,先前患病离世的百姓怨灵还在,不益于养病。”
“给里面的医师们一个个派符纸,别的暂且不论,风寒的药材先去熬。”
暮霭:“是!”
山遮:“是。”
余凛陪着荆桡从学宫出来,为避免暮霭和山遮忙不过来,所以这路上的活都是荆桡担下来的。
余凛一路陪着,时不时拉一拉他的领子,捋一捋发尾。
荆桡只有忙里偷闲才能回应他。
瞧着这样的荆清察,余凛心里忽然冒出一句话来。
月橘明明怕寒怕冷,可他如此适合荒原。
“阿桡。”
荆桡一心扑在这些百姓里,闻声抬头,疑惑地嗯了一声。
余凛笑了笑,其实没什么想要说的,但他鬼使神差地开了口:“病好全了?”
荆桡眨了眨眼,佯装不懂。
这里是最后一站,这条街最靠边的一个地方,看完便可以全权交给暮霭和山遮了。
“这是……要反悔了?”
“殿下别胡乱冤枉人。”荆桡声音放得很低,“我说的,是榛州的病。”
余凛失笑:“好,那就当你说的是榛州的病吧。”
“哥哥!”
这声音又稚嫩又清脆,荆桡愣了愣,衣摆被人扯了扯,于是垂头去看。
那是个只几岁的小孩子。
“这个!给哥哥!”小孩的脸红扑扑的,是健康的红,看来物资已经送过来这边了。
小孩使劲踮着脚,手里拿着一张雕花镂空的红纸,荆桡将那张纸拿了过来,又在原地蹲下。
他怕小孩摔了:“这是你家里的剪纸?”
“嗯!”小孩看起来还有些害羞,他跺了跺脚,笑嘻嘻地说:“这是我娘亲做的。”
荆桡被他笑意传染,眉眼也有了弧度。
来榛州以后,他还是第一次见这样毫无保留又灿烂的笑脸。小孩子天性烂漫,只要家人都在,有吃有喝,不会轻易埋怨,他是榛州那些烂石烂砖里顽强生长出来的日光。
荆桡差人打了一碗粥和几个馒头,又把孩子送回他娘亲那。
剪纸被一路握在手里,这鲜艳的颜色到底还是给荆桡的指尖染色了,镂空花纹的轮廓精致细腻,同京城里的比起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荆桡才走了几步,想把剪纸塞起来。
忽然:“榛州擅剪纸?”
余凛在他身后,知道他问的是自己,说:“泥偶,剪纸,都是这里最好,京城之中也有榛州去的匠人。”
“……”荆桡眼神渐冷,“再去走几户人家吧?”
余凛尚且不明白他怎么了,却抬手揉了揉荆桡的耳垂:“好。”
咒不止是用在符纸上的东西,这个道理,镇灵一脉人尽皆知,遑论荆桡这种已经近乎登顶的人呢。
只是看了一眼这些剪纸,荆桡心中就有了数。
就像被余凛妥帖保护在身上的那一块木牌,那是护身符的作用。
而他们还有一种专用于害人的泥偶咒,虽然有人知道,但条件苛刻,所以用的人少。
而今时今日,用在这里,却再合适不过了。
泥偶咒。
用死于非命,心有怨念的尸体的血浸泡,然后放到宅中,不出几日就使此宅温度骤降,然后宅子里的人患病倒下,一开始患病的都是那些身体强健的。
当一整座城市的宅子里面都放了泥偶咒,这个城池便会一道被诅咒。
不过这也只是概述,具体要怎么做,要什么样的条件,楼中藏书或许有过记载,如今不知道在哪了。
这样穷凶极恶的咒术,还要亏损自己的寿命,也不知道是多大的仇恨能用得上这个。
“起初时暖时寒……”荆桡自言自语。
这样的情形只有两个原因,第一是施咒的人修为不足,第二是那尸体的怨念不足。
“别拧眉。”余凛的手还有温度,不由分说地在他眉心揉了揉。
“若我猜得不错……这件事便和潘荻和林尚书的案子脱不开干系。”
哪怕如此惨死,还是怨念不足吗。
潘狄呢?他真有这样的谋划吗?他们一点也不觉得悔恨吗?
荆桡心情不大好,摇了摇头,摸到了额前那只手,手指穿过他的指缝,十指紧扣。
“你若是怀疑,那就去看看。”余凛抬头,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一户人家面前,“还尚书大人一个公道。”
这门破败不堪,里面的没有一点动静,早已经是个空了的宅子。
荆桡没有犹豫,轻轻一伸手,门便开了。
余晖刺穿那一刹,粉尘有了踪迹。
屋子的内饰依旧整齐,只是碗筷没有收拾,油渍吸引了飞虫和鼠类。
这个宅子狭小,摆设也简单,荆桡没再看,他侧了侧身,面向着西南角那张木桌。
奥角,放了一桌子的泥偶。
“垂寒,在这些里泥偶找找。”
“喊什么?再喊一次。”余凛挡住了门,却没有动作。
“……”荆桡这拧着的眉总算是自己舒展了,他看着余凛笑了一声,“垂寒。”
荆桡找起泥偶来毫无顾忌,余凛看了有些心梗,提着他的手往外扯:
“曳初!”
可怜曳初这隔了好几个宅邸的人还要跑过来干活。
曳初大概应了一声,只是余凛那边没听见,没一会就跑了过来。
余凛其人,只许自己放火,不许荆桡点灯,他在曳初来之前自己下手翻了几个。
荆桡顿了顿,无声地勾了勾唇。
两个人都在帮忙找,只一会,那些蒙尘发灰的泥偶里很快翻出来几个大概有异样的。
这些挑出来的都被放在屋子外头,荆桡在门口抹了抹泥偶的表层,随手抓起一块还算干净的雪,在那泥偶上搓了搓。
“不必找了,出来。”
荆桡声色俱厉,山遮和余凛的动作一顿,从那小门里走了出来。
只见荆桡手上抓着的那个泥偶颜色愈发鲜亮,好像还有潮水在其中涌动,似乎是被滋养着,荆桡只扫了一眼,便定了下来。
余凛挑了挑眉梢,看向荆桡。
荆桡同一只还算干净的手勾起余凛腰间的木牌,乏于解释。
“就是这个?”
荆桡点了点头,只道:“写奏折,即刻去查林尚书的尸身。”
余凛朝曳初看了一眼,曳初二话不说,立即往回跑。
荆桡深吸一口气,抓着那个泥偶往宅子里砸了过去,顷刻碎出了齑粉,那是荆桡添了灵力。
那些残存的还算完整的碎片上的鲜艳褪得飞快,在光下丝丝缕缕地冒出烟来。
荆桡目光森寒,似不愿多看,门已经合上。
次日清晨。
虽然已经有了头绪,但是先前病死的那些尸身还是要焚烧,以免留下什么隐患。
荆桡起了个大早,余凛随他一起到了先前看尸烟的地方。
这是荆桡说要来看的。
“打算怎么做?”
从昨日有了对策之后,荆桡心中悬而不落的石头终于砸了下来,他不再是成日锁着眉。
荆桡:“先让师兄把泥偶放到一块,这些泥偶不能随便砸,断回楼要有人在场。”
城墙上的风依旧是蛮不讲理的,那头还没开始烧,荆桡便眺望那些暂住着病患的地方,也不管那已经冻成冰的脸。
耳朵一暖,荆桡奇怪地摸了摸耳朵上的东西。
那东西毛茸茸的,戴上去很快就暖了起来。
“耳衣?”荆桡问。
余凛笑着点了点头。
天色将将有了一些亮度,余凛和荆桡都是饿着肚子来的,荆桡来这里看尸烟,就是为了验证。
不多时,山那头就开始升起烟来,还是余凛上次来的时候看见的,一模一样。
果然。
“就是泥偶咒。”
不必多解释,这不同寻常的烟雾就已经能够印证。
“回去吧,”荆桡笑,“饿了。”
余凛闻声,把人带下了城墙,有意无意地替他挡着这凌冽的寒风。
*
“陛下!林尚书的尸身……不见了!”
余禁脸色阴沉,面前安安静静躺着一封远道而来的奏折。
“林尚书是冯寺卿负责下葬,”余荏坐在一旁,无人敢质疑这位公主的话,“皇帝。”
“我去查。”余泱向来没轻没重,她轻轻拍了拍衣摆,一见余禁沉默着点了头便大步向外走。
这间书房里没有别的人,大太监见怪不怪了,躬身退了下去。
余泱效率非常人能比,林尚书尸身有异的事情传来是白昼,暮色四合时余泱便回来了。
“姓冯的宅邸空空如也,人都连夜跑了,”余泱说,“直接传信榛州吧,我已经派人去追查冯独骓了。”
余禁随即吩咐了下去,对余泱所言没有分毫质疑。
余荏笑着看了一眼余泱,见她风尘仆仆的模样,打发宫女把备着的衣服递上去。
她反正是出一趟门就弄一身灰,也不知道这个公主怎么当的。
“锦衣阁新裁的成衣,刚刚好用得上。”
“皇姐真是懂我,”余泱干笑了一声,“不过你也知道,我清明一过就走了,回头不必给我弄成衣了,反正穿了也要破的,还不如让我穿我自己的那件破布呢。”
“……”余荏快烦死她了,“少还嘴,让你拿着就拿着。”
“是是是。”余泱不欲惹余荏生气,要是余荏执意给那就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