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chapter6 ...
-
“动了尚书府摆设的是那个侍女的相好,看样子是被人骗来挡刀,现下已经逃了,那侍女知道的东西少得很,”方穿庭喝了一口茶暖身子,又继续道,“她还说不知道她相好去了哪,我看多半是假的,还要继续问吗。”
“不用了,”荆桡抚平衣袖上的皱褶,眉间不见舒展,道,“交给我便是。”
余凛含笑看了他一眼,于是向方穿庭点了点头。
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方穿庭报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王府。
方穿庭在这也就能和曳初和平共处了,曳初还是个不上桌的,他这么一想,还是跑吧。
方穿庭一走,荆桡和余凛之间又没有话说了。
只是余凛总要擅作主张给荆桡夹菜,荆桡不胜其烦,昭王夹一块,楼主就往空碟子上放一块。
到后来余凛也不夹了,他正经盘子里的不吃,非要吃空碟子里面已经凉了的那些。
荆桡差点就要撂筷子走人。
但最后这餐饭还是好好吃完了。
“楼主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同孤提,”余凛面带微笑的送人回了房,“明日何时出发?”
荆桡一步都迈进了房,闻声一顿,回头道:“午后吧。”
余凛满口答应。
“你干嘛去?”荆桡竖日一早在门前,腿已经踏出去了,闻声又收了回来.
荆桡扯着嘴角,转头看向这个穿戴整齐的人,再微微抬起下巴,看了一眼这黑得通透的天:
“王爷今日要上朝?”
“孤上朝会四更天起?”余凛反问,“你干嘛去?”
曳初仗着黑灯瞎火,嘴快咧上天了。
“……”荆桡沉默了一会,实活实说道:“追凶。”
余凛得逞,笑着看他,但荆桡不与他对视,便主动问:“会骑马吗?”
荆桡说:“骑不好。”
余凛啧了一声,道:“南方人……”
“王爷会水吗?”
余凛梗着脖子:“不会,怎么了?”
“哦,中原人。”
曳初没忍住,一时靠着柱子,咳了个惊天动地。
山遮也撇了头,笑意遮都遮不住。
余凛:“……”
他们最终还是吃了早膳才出门,余凛趁着这时候把四匹马也吩咐备齐了。
他们一道站在王府前。
荆桡那日带入宫的符纸上的朱砂此刻正沿着纸面走向不明的字泛江光。
四人折腾半个时辰,此刻站在王府前,那张符纸自己开始冒火。
寒风瑟瑟,那点火星不仅吹不熄,还有助长之势。
那些将符纸燃尽后余下的星点缓缓聚拢成型,余凛眯着眼,眼见那些火点逐渐长成一只雏鸟。
小雏鸟扑棱翅膀,通体发光,飞起来还有些下稳,像极了蹒跚学步的婴孩。
山遮挑了挑眉,说:“祝大人给的符都这么今人意外。”
荆桡笑了笑没答,却挥动了疆绳,让马儿跟上。
小雏鸟总能照亮小小片的地方,飞得太艰难,看得荆桡又担心又怜惜。
符纸化为什么样子是符纸与下笔人综合下决定的。
荆桡的写得符温和有力,竖定,那位送的纸估计是新纸,所以是幼体,但不知从哪弄来的,才会这样活泼灵动。
他们在大街上大摇大摆的,巡街的见了荆桡本来要发作,再一看,昭王还在另一头,只好都低头走路权当看不见。
鸟儿飞向了城门。余凛摆着一张臭脸给荆桡拉紧大氅,另一头把令牌交了,很快就开了门放行。
荆桡没有谦虚,他真不怎么会骑马。
他骑马几乎得全神贯注才能不被摔下去,边跑边盯着小雏鸟已经是极限了,所以余凛没去打扰他。
他同荆桡已经三四年没正正经经碰面过了,瞳州一封,他便被催着快马加鞭赶过去。
他站在瞳州土地上,瞳州的这株月橘却在京城。
今年好不容易回来,荆桡又想走了,恰好出了尚书府一事,他才不得不留下来。
五年前楼主身体比现在好……虽然好不到哪去。
唯一不变的就是他这性子,从来没改过。
爱憎分明又固执要强。
*
玉佩一事之后,两人不欢而散,好几次交谈都是以争吵结尾。
荆桡难得来军帐一趟,谈完了事,布帘一掀,余凛便与荆桡一前一后地出来.
淡公事时,荆桡态度不冷不热,让人分辩不清他的喜恶,私底下便好认多了,就他这个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余凛再不请楚就该剜了这双眼了。
荆桡同别的人还有话可用以寒暄,今日却抬腿欲上马车,余凛不紧不慢地出来,见状笑了:“荆楼主何必如此着急。”
荆桡没出声,余凛却一只手摁住了他的肩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身旁来的。
荆桡被扣下了,却不想与他在这里争执,实在有伤风化。
可能因为每次都是这样想余凛才得逞的。
余凛凑近,耳语道:“我今日见荆楼主好威风,突然想起个事来。”
荆桡只笑不语。
“荆楼主脚踝上的荆棘,实在长得太像你了。”
余凛一语毕,荆桡抬手便不客气,山遮不明状况,被推离战局之外。
两人没过几招就停下,荆桡顾不上别的,被风吹得咳嗽,余凛拍了拍他的背,被人拍开也不恼。
“楼主这是怎么了?”
“少在这装腔作势!”
荆桡不与他周旋,恶声道,他咳得有些脸红,一边借着这个空档去想自己什么时候暴露的印记。
他脚踝上确实有一个荆棘样式的痕迹,不过这不是胎记,更不是别的什么。
每个镇灵人从开始练招之前都要随着师父一同塑经脉,时间一长,身体上就会积成一道与众不同的痕迹。
这种痕迹要么在手腕要么在肩膀,有些时候长得还挺好看,所以女镇灵师也不嫌它多余。
他的印记特殊,长在脚腕上。
荆桡师父一开始还以为是这孩子没天分,到处问人,这事闹得挺大的,不过也就断回楼的老人们还有点印象。
直到后来不知哪一天荆桡洗脚,看见了脚腕上隐约的红印,这事才算了。
这种东西其实不私密,但是他的痕迹长得太暧昧,荆桡不喜欢被别人知晓……更何况是余凛这种登徒子。
*
雏鸟飞得实在是算不上快的,他们光是出城就走了很久。
刚出了城,便见到日出东方。荆桡不自觉骑的慢了一些。
他想起往事,却发现自己早没有这么厌恶了,可能是因为这么多事横亘在他们中间,也可能是想起师父,荆桡反而没这么愿意计较了。
更何况对余禁的执念早就淡了,只是个维持他在异乡活下去的念想。
荆桡渐渐加快了马速,日光的强烈使远方的树木都镶上了一层晕染开来的金边。
余凛看了片刻,便跟到了一旁,他骑马确实算好的,都跑成这么快了,还有闲心欣赏贵公子。
荆桡拍开他试探摸过来的手,心道自己是被猪油蒙了心才觉得不计较。
荆桡追着雏鸟,鸟儿越飞越快,隐隐有加速之意,那是靠近的征兆。
荆桡注意力绷紧,一言不发的跟上,余凛却皱了眉,看向远方的建筑。
“那是青苍寺?”
荆桡闻声,抬头,只一眼就觉得焦头烂额。
雏鸟稍稍碰上寺庙的门壁,骤然消失,荆桡急停,另外三个人也停下来。
“这……”山遮皱眉,青苍寺他知道的,荆桡年年都来好几次,他也陪荆桡来过,他也不太愿意相信罪魁祸首躲在这里。
“这才晨时刚过,施主来得早。”
老僧人弓着腰,踩着石阶,一步一步悄无声息。
荆桡最终没提起尚书府的事。
“楼中琐事,时不待我。”荆桡垂眸道。
和尚是他来京之后,第二年熟络起来的,他常常来上香,一来二去就被这位老和尚开解了许多,和尚法号慎吾,除此之外他一概不知。
“原以为上次之后施主便会平和不少,”老和尚笑了笑,和蔼得像家中长辈。
荆桡不语,天已经大亮了。
“施主菩萨心肠,会得庇护的,”老和尚依旧和悦,“施主是南方人?”
荆桡颔首,又听慎吾说:“京城的雪景最适宜休憩了。”
荆桡勾唇:“只是太冷了。”
慎吾双手合十,似乎念了句什么,微微侧身欲走。
荆桡不拦着,只听他悠悠道:“祸不单行,有备无患呐。”
风吹得人毫无防备,荆桡原本乖顺垂落在肩头的头发被吹到脑后,余凛的指尖勾起那点头发往前一放,指尖轻轻蹭着他的下颚,留下冰凉的余味。
荆桡皱了皱眉,偏头躲开。
“山遮,回去吧。”
山遮“哎”了一声,正要走,余凛却伸手拦下,他的手放在荆桡肩头,几乎是肩挨着肩,耳语道:
“反正出了京城,去孤的庄子住一住,何必着急回去?”
荆桡恍若未闻,即刻就要离开,余凛这回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懒怠地说:“回了京你也回不去。”
荆桡恨得牙痒痒,二人僵持不下。
不知多久,荆桡才甩开了他的手:“劳烦王爷领路。”
余凛的庄子离青苍寺不远,他们下了山,未时左右就到了。
庄子里修得比府里有人气多了,但院中依旧清冷。曳初下了马就去找掌事的,余凛亲自把人带到院子里,拉着他在一处棋盘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