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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chapter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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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要那本《渠泽记》,你快去找,抓紧送回去。”
断回楼实际算是门派,主楼名断回,藏书阁不在此处。
先辈们单开了一座塔状的地方用以藏书。
此刻,这看似古朴实则暗藏玄机的地方里,一个弟子站在关口前,对着藏书阁内的掌书人说话。
掌书人刚从周公身旁回来,还不太清醒,那个弟子只好再说一次。
掌书人迷茫地睁开眼:“暮霭?这压箱底的游记……楼主要一本游记做什么,还特地差你从京城跑一趟。只要这本吗?”
暮霭官衔不小,他想起李德月和山遮反反复复的嘱咐,故作敷衍道:“那谁知道,你赶紧去找找就是了。”
掌书人便连忙说好,跳下台子。
恰好有人从里面的长廊走出来,好奇道:“哟?这是云锁姐姐差你来的?”
“就一本啊?”
“哎对对对,就是那本,”暮霭挥了挥手,强调道:“别的也就是一些符纸了。”
*
南边的冬天依旧是树木青翠,北边却已经有了枯叶。
“去屋里坐坐,别吹风。”余凛这些天愈发不顾忌荆桡发火,荆桡也因着大病一场,想的东西多了,也就不那么容易被惹火了。
余凛才回府,他去把荆桡的结论报给皇帝。
荆桡说此事同断回楼的旧人有关,只是抓人还得再等,怕宫里面等得着急,所以要先知会一声。
“山遮呢?”眼见着荆桡这些天平静许多,余凛偶尔说话都不会被骂了。
“去给李德月传消息。”
“你倒是和李德月关系好。”余凛这话酸得,可是他语气又不像那么回事,好像只是自言自语。
“云锁姐姐待我有恩。”
毫不犹豫的应答,荆桡愣了愣,也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了,可他有什么好和他解释的。
荆桡身体还有些没好全的错觉,他把人拐进房里,房里碳烧得很旺,看来是待闷了出来吹风的。
余凛把窗留了一条缝,软榻上又叠了几层被子。
“……”荆桡只看了一眼,转身坐在了板凳上,“你爱坐自己坐。”
余凛瞥了他一眼,门口传来敲门声,他转头开了门,手里便拿了一碗黑糊糊的东西。
“喝药。”余凛拿着碗在他面前,也不放下。
荆桡滞了三秒:“早就好了……喝什么药。”
“你身子怎么样自己不知晓?”余凛冷笑道,“补你的身子,别跟我犟。”
荆桡不语,也懒得看他,于是举起手,然后就接住了这碗温热的东西。
“你怎么没有公事要办?”荆桡说。
“你是皇上批下来公事,我怎么没在办?”
……算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
“怎么又不说话,”余凛死缠烂打。
“王爷想要我待你如旁人,”荆桡苦得心烦,“却不把我当成旁人来看。”
“那你就以德报怨?”余凛笑着拿走他喝干净的碗。
两人一阵无话,余凛本想着再开个话题,孰料门口曳初来报。
“大理寺卿冯大人来了,王爷。”
余凛只好道:“孤去看看。”
荆挠只略一思忖,挑眉看他。
余凛瞥见他眼神,少顷,又说:“左边那间房通到屏风旁,到那坐着,冯大人应该看不见。”
荆桡笑了笑,领首:“知道了。”
“王爷……”冯独骓站起来行礼。
一段毫无意义的寒暄。荆桡悄无声息地走进大堂,曳初转身一瞧,正好瞧见楼主端正站好。
他不禁想起公主和皇上刚知道余凛钟情荆桡的时候。
余荏自然不看好的,余凛这个身份,没有子嗣是其一,其二是担心他老来没人照顾。
余禁身居高位,确实更早看得明白的。
他知道之后既没有大发雷霆,也没有责问,只是有一天站在御花园里,问他。
“从何时起?”
余禁还和公主说:“你也见过楼主,楼主待余凛什么态度你也知晓,余凛反正追不上。”
“若是真的追上了……楼主也不是随意的人,百年以后都是一抔土,他们在瞳州能看一生的山水田园,本来就是幺弟的心愿,还不如随他去。”
余家四子亲如一体,这王朝还不姓余时就相互扶持,所以余禁算是有史以来最不一样的皇帝。
此刻,当今圣上说的这个人大病初愈,只是站着,便让人知道器宇不凡,才貌双绝。
荆桡目不斜视,心思全在屏风之后。
他视线之内只能看得到姜黄色的屏风,屏风上是月白色线绣成的梅树,两个人离得远,连影子都没有。
“听说荆楼主这几日都在王爷府中?”冯独骓声音和缓低沉,“楼主嫌疑未消,王爷多提防。”
余凛似乎默了片刻。
“大人不要误会,孤只是愿意为他挡风,”余凛话中带笑,“楼主与尚书相识数载,他与尚书相见恨晚,是旧友,愿意为他查此事,所以孤就要他查。”
冯独骓没料到余凛说翻脸就翻脸,愣了片刻。
荆桡控制不住地抬起手,指尖碰上屏风的梅花。
梅花也是月白色的,这样别致。
曳初看不见他的神色,再去看王爷的时候,刚才的事似乎又翻篇了。
“过几日……林意凭的尸身就要下葬了。”
他们这是聊完了正事开始闲聊了,荆桡不再听,藏在大袖里的手还在颤抖。
自祝某一走,他便是踽踽独行将近五载……第一个将他看透的人竟是他最厌恶的余小王爷。
*
“师兄,楼主要的东西都在这了吗?”
暮霭坐在车旁,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说,“就几本游记,一些符咒玉石的东西”
“哦……”
那弟子驾着马,低低应了一句,四周剩下马车的轱辘声。
就在这时,那个小弟子倏然一刀刺向暮霭,暮霭明明闭眼休息,像是长了只眼晴,他侧身一躲,随即从腰间抽出符纸,下一刻,符咒燃尽。
那个小弟子撕下脸皮,皮下阴森狠戾的五官令暮霭心中一惊。
符咒刚化作齑粉,突然,暮霭身边突然出现了许多弟子,暮霭毫无废活.上去就将符一甩!
那人惊险躲过,恨道:“姓荆的他妈什么符都敢给你,不愧是断回楼的好狗!”
暮霭懒得听他废话,又是一张符咒冲那人面门而去。
那人再一次堪堪避过,脖颈却被符咒灼伤。
“潘荻,不得不说,”暮霭手中又夹着一片符咒,“你还是没长什么脑子。”
那人当即就知道自己进了套,气得眼底发红,还是不死心地去看车里的东西。
“楼主早算好你要来抢,”暮霭笑着拔剑,脚尖一点,跃起而刺,“怎么样,喜不喜欢这些游记?”
他们说得越像游记,潘荻就越会怀疑是贵重的东西。
荆桡和潘荻当年一同争断回楼的楼主之位,早就将潘荻的性子摸了个底。当日雏鸟消失在青苍寺,便有可能是有人刻意为之。
青苍寺这样没存在感,怎么会偏偏将青苍寺卷进去?
定然是有人追着荆桡这些年的踪迹……除了潘荻,他想不到第二个人。
但潘荻和林意凭又有什么恩怨?
“师兄,他跑了!”那群弟子里的人跑到暮霭身边来,暮霭没说话,潘荻滑得像泥鳅,他兀自想了一会:“我去回禀楼主……这些东西,还劳你们大家再运回去一次。”
领事的没有怨言,招呼那几个小弟子坐回马车。
他刚走两步,似突然想起什么,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布帛,他将布帛放到暮霭手里,说:
“晴缺长老测的卦,说要给楼主。”
暮霭:“知道了。”
荆桡得了消息,二话不说就策马而来。
余凛好巧不巧这个时候有公事,不能亲自看着荆桡,只好差了曳初驾着马车来接他。
南北一来一往,传信送书也好,加起来也不短时日。
等暮霭办好事,已经十二月初了。
潘荻的事情报上朝廷,荆桡虽然还是不能回瞳州,但好歹不用住在王府了,余凛这次也没有理由拦他。
“荆清察,”余凛喊了他一声。
荆桡回了头,气氛不再如同从前一样剑拔驾张了,他问:“怎么?”
余凛一顿,却说:“山遮,看好你家主子,病了算你头上。”
方穿庭今日也在,诶了一声,又没话了。
山遮笑了笑,见荆桡垂头,似乎也笑了。
“荆清察。”余凛又喊了一声.
荆挠这次没应了,已经上了马车.
“除夕将近……楼主能赏个脸,一道吗?”
荆桡还是没回应。
楼主一回来,李德月就兴高采烈地摆了一桌子拿手好菜,荆桡胃口小,吃了两口就饱了,剩下的全进了暮霭和山遮的肚子里。
他们四人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李德月喊人收拾桌子,回头一看,不知何时打开的窗外竟然已经下了雪。
风雪又急又突然,荆桡今日刚进来就开始烧碳,一烧就是一大盆,烧完了又换新的。李德月把两个盘子送出去,再回来的时候搓着手臂:
“今年怎么冻成这样?去年有这么冷吗?”
山遮刚合上窗,闻声又拉开一点缝,被刀子般得西北风杀了个措手不及。
荆桡嗓子眼痒,抵着拳咳了两声,他眯着眼往那条窗缝看,雪竟然已经有薄薄一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