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尸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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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胎此刻正用手脚缠在妇人身上，张开大嘴啃食妇人身上的皮肉。
而妇人的腹部平坦如常，未有生育之迹，最多只有几处被啃食的白色肉坑，像切下来的猪皮。
凌流清几乎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尸人，一种肉身已亡、魂魄却残存于体的鬼物——尸人。
他们不似邪魔，邪魔早已失了人性，且杀人害人。
尸人虽吹灯拔蜡却因某些执念不肯离开人世，将最后一丝灵智强拘与□□，混入世人当中。
它也不似邪魔身上缠着邪魔气，所以乍一看与常人并无区别。
就连修者有很难从人群中将他们分辨出来，除了一点……尸人不餐不眠，只要体内灵气足够便可长存于世。
只是血气会在冗长的年月中被消磨殆尽，受伤后不见赤色。就像——
像躺在地上的这位妇人一样，空有伤口却不见血；
也像这个死胎，明明看起来未足月，却长了牙齿。
此物听起来虽与世人追求的长生不老极为相似，可他们一旦失去灵气立刻便会化为干瘪的枯骨，灵肉俱灭。
怪不得小小的村庄里面会出现这么多尸体，怪不得……如果是尸人所为那这一切都说的通了。
周围的百姓瞬间炸开了锅，四散逃开，口中喊着“有鬼呀！杀人啦！”眨眼间便跑的老远。
人群中有位老者拄着拐杖，其余人叫他村长。村长年老见识广，脸上的情绪全被藏进沟壑里。
他沙嗓一响，周围人便安静了，“咳咳~莫慌，来几个力气大点的小伙子和我一起把这个怪物抓住。”
闻言妇人坐不住了，她垂死之中起身紧紧抱住死胎，痛哭流涕，“这是我的孩子，你们不能伤害他！”
她不顾形象，带着自己的孩子猛地冲散人群逃了出去。
就算尸人再与活人相似，可她终究死了算半个阴间的东西，凌流清自然不可能任由其逃跑，于是追了上去。
妇人逃得很快，全然看不出先前苦痛的样子。
可是论速度谁也比不过岳腾原那双铁腿。一息之间，岳腾原便“飞”挡在妇人身前，脚上还缠着未散尽的白烟。
妇人还残留着人世情感，被突然出现的岳腾原吓得呆站在原地。
然……死胎不会，它约莫是刚出生不久便死了，灵智混沌未开，像发了疯的幼犬般从妇人怀中蹿出来，扑到岳腾原身上啃食着衣物与血肉。
岳腾原鸦色的衣袖已被渗出来的血液浸湿，看着都疼，可他却面不改色，甚至较之平日更为冷静。
他垂着眸子看向扒住自己胳膊作乱的死胎，未作犹豫便伸出另一只手用手甲将死胎捏住。
在手甲接触到死胎的瞬间，它忽然颤抖不止，号啕大哭，似在害怕岳腾原或是他那泛着寒光的手甲。
岳腾原听到哭声长眉一扬，像提溜幼兽般极不情愿地将它提在手上。
死胎实在闹得不行，岳腾原忍不住瞪了它一眼。它神智混沌，因此对强者的感知比常人更加敏感，大约是晓得自己斗不过岳腾原便立刻噤声，缩着爪子吊在空中时不时发出呜咽。
凌流清：“……”有点乖。
村长见岳腾原制伏了死胎，立刻让人拿来一个麻袋将它塞了进去。
妇人也被村民团团围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被人抓起来却束手无策。
尸人就是如此，哪怕死了成千上百年仍旧以为自己是人，行为举止也与人无差。
幽寂仙州并没有尸人，修者要么成仙要么为魔，所以凌流清只是听说过。
还是一次据说……只是据说，人间尸人最多，这里没了那里又来，层出不穷从未断绝，是三千世界中最为混乱之处。
凌流清其实不太懂，他一直觉得周遭一切没什么舍不得的，自己死便死了，犯不着假模假样的赖在世上，平白遭这些罪孽。
可他毕竟不是人，参不透世人所思所想。
村长叹了一口气，走过来对他说道：“让你们受惊了，不过这毕竟是私事，我们村子里面自会处理，还望莫要声张。”他抬头望天，隔着风沙看见了熹微的月光，“现在天色不早，你们也快去歇息吧。”
说完他似累极了，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满面沟壑中藏着疲惫。
凌流清看着他，总觉自己身上莫名也多了一股暮气，那是由天灵盖渗入四肢百骸的倦怠感。
他看着被人钳制起来的夫妇和那个小尸人有点不放心，不过村长已经开口他也不好拒绝。幸好尸人并不凶悍，只须断了灵气便可使其灭于无形。
通常来说灵气遍布九州大地，尸人无论身处何间都可以从神秘渺茫的虚空之中吸取灵气。
可是人间灵气稀薄，尸人为防止神形俱灭只好走上邪路杀人续命。
因此，只需将其结结实实的捆缚起来，无须多少时日便可落地成泥，化作烂肉骨粉。
凌流清千叮咛万嘱咐，让村长他们一定要将尸人好生困住，切莫马虎。
临走时凌流清路过屠夫，瞧见他仍旧呆站在原地满脸不知所措，只是那一双眼正望着被团团围住的妇人，含着几滴泪。
里面藏着许多情绪，其中自然也有恐惧。
他在惧怕自己的妻儿，就像惧怕世间任何妖邪一般。
可他依旧还是爱她的，或者曾经爱过她，否则又怎会如此震惊与难过。
村长派人带走妇人时，男人望眼欲穿，分明有许多话想说，最终只是抬起衣袖拭干了泪水。
*
狂风催促圆月，风沙遮掩稀星，午夜的白南村鸦雀无声，静的可怕。
一群村民浩浩荡荡的将尸人带了回去，凌流清则走在通往兽首轿的路上。
他依旧习惯性的跟在岳腾原左侧略微靠后半步的位置，低头看着那双铜黄色的义肢心神不宁。
灭除邪魔于他来说本该是司空见惯的事情，遇见奇异阴物，而后斩它，灭它，那才是在解救它。
这套做法早已刻入他的血肉，如今不知是否因他没有仙力无法亲手灭除尸人，所以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那点奇怪是由细枝末节处隐发的，构不成完整的事件，令他捉摸不透，恰如满原夜风。
凌流清陷了进去，他走着走着忽然顿在原地垂眸思索着，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无知无觉，自然也不知岳腾原在他停步的瞬间也停了下来，稳稳挡住风口。
还是不对……
凌流清将今日发生的一切又大致回忆了一番，先是发现本该在十年之前便荒废的村庄，之后被人砸坏轮子只得出来寻水，寻水途中碰巧遇见夫妇吵架，吵着吵着不知为何又冒出来了一座三人争抢的屋子。
而屋子所在的巷子里面挂着上百具干尸，干尸之后又冒出了尸人。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人故意将这些事情攒起来，直白且丝毫不加掩饰的展示在他们面前。
再往细了想，为何偌大一个白南村只有一对夫妻；为何又辨不清房屋的真正主人；为何那片挂在房檐上的尸从这么多年来无人发现；为何尸人偏偏在凌流清怀疑是村民杀了白帝士兵时冒了出来？
这么多“为何”连在一起，处处都透露着诡异。
如果这背后真的有人在操控，那个人又想告诉他们什么？
凌流清蹙着眉头，用手掌捏着自己两侧的眉骨，捏得指节发白。
他果然还是不放心。
他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几乎要在额头前掐出一个印，却被人抓住了胳膊。
凌流清缓缓抬头看向岳腾原，后者神情冷肃，盯着他的手又忽然笑道：“你这是在想什么，怎么还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他听懂了岳腾原的意思，于是松开手，忧心忡忡道：“此事我越想越怪，实在放心不下。”
“放心不下那就回去看看，我陪你。”
刚好九儿和李燕还未走远，凌流清看着身后不远处的谈笑风生的两人，李燕年龄大些，九儿在他身边行为举止像有事无事就捣乱的弟弟。
凌流清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九儿，他二话不说便答应了。
*
九儿当时答应的有多潇洒，现在就有多狼狈。
他平日可能光顾着插科打诨，压根不知道村长在何处，走几步路就要问李燕。
可以说如果不是李燕，他们又要迷一次路。
片刻后，凌流清在九儿和李燕的带领下来到了村子家。
“就是这里。”李燕抓住门环敲了一下无人应答，又敲了几下还是如此。
凌流清心觉不妙，看了岳腾原一眼，然后走到门前先是用手轻推，而后一掌震断门闩。
木门应声碎裂，细碎的木屑散了一地。
如此举动本该招来骂声，却不见有人出声指责。
因为偌大一个院子，此时竟然空无一人，只能看到屋内的桌椅被人动过，东倒西歪的像发生过一场缠斗。
脚下的地面也像被人翻动过，露出了略带潮气的湿土。
凌流清伸出胳膊，白净的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稳稳抓起一张破碎的木凳。
这张木凳相比其他还算得上完整，能够清晰的看到上面有一道整齐的豁口，大概是被人用刀斧劈砍过。
在满地破碎的木块中落着一根绕了几圈的麻绳，从中间被人截断，旁边是把杀猪用的屠刀，上面没见血。
眼前这种情形凌流清只能想到一个可能，那就是屠夫救了尸人。
可就算如此，其余的人又去了哪里？
而且发生争斗时肯定十分混乱，邻里应该能够听到，为什么不前来制止？
总不可能整个村子的人连一两个人都拦不住。
凌流清心中古怪又加重了一分，于是冲出去将邻里的门敲了一个遍，却无一人开门。
他就这样敲一户、闯一户，如此反复十来次，终于得到了一个结论——
白南村竟然变成了一座空城！
“这是怎么一回事？”九儿也跟在凌流清身后看了几家，发现果真如他所言整个村子不见一人，就像被什么东西全部抓走了一般，顿时有些着急。
凌流清怔在原地，两条秀气的眉毛拧作一团，眼底疑惑越来越深。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尸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