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沙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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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涧溪蹲在不见天日的井底，气得将井壁砸了十几个大坑，黄沙随着他的动作簌簌往下掉落了他一身土。
他伸出手掸了掸沙子，脸色黑到了极点。
原本这么高的井他三两下就能上去，可是气就气在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趁人不备将他掀到了井底，还用大石将井口死死封住，令他逃不出去。
实在是恶心至极！
他虽不知看不见外面，不过估摸着现在时辰也不早了，不知道自家世子会不会因为担心自己导致睡不着觉。
也不知那个叫凌流清会不会趁他不在对世子痛下狠手。
颜涧溪本是一位俊俏儿郎，可是每次遇到和岳腾原有关之事便全然变了个人。
他越想越急，用手指在井底扣出了好几副“世子遇害图”，恨不得再当场表演一个泪漫枯井将自个淹死。
“世子呀！”
他皱巴着脸，伸长脖子冲着头顶的巨石吼了一声。
井底太过狭小，吼声在底下来回兜转涛涛不绝，一波又一波撞入颜涧溪耳中，吵得他头疼。
他捂着耳朵，发现在吼声的余韵中好像夹杂了一声异响，像是用锄头铲土时发出的声音。
起初那道声音离得很远，须得仔细听才能听到，之后那道声音便越来越近，能够很明显的感受到就是冲着颜涧溪过去的。
颜涧溪心头疑惑，于是侧着脸将耳朵贴在井壁上，仔细分辨声音的来源。
那道声音很闷，总是顿一下然后又再次响起，如此反复数次后那道声音已经欺到了颜涧溪近处。
仿佛一伸手就能将在土中作乱的东西抓个正着。
颜涧溪就是在这时收了耳朵，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土壁，好像在看着什么东西。
实际上井底一团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压根什么东西都看不到。
可颜涧溪还是在那样盯着看，那道声音也停了。
长久的寂静后，颜涧溪面前的土壁后倏然传来了土皮破开的声音，于此同时他眯了一下眼睛，墨眸越发冰冷。
这是一种直觉，颜涧溪不用看也知道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看。
如果现在井底有光亮，那么颜涧溪就可以看到在自己鼻尖前不过一寸处突兀的嵌着一张人脸。
那张脸毫无生气，看不出喜怒，上面糊着一层厚厚的泥土，活像一座深埋在地底终生不见天日的雕像。
它的脸正对着他，似在打量。
几息过后，那张脸又收了回去，土中又响起了沙沙的声音。
原来刚才那道怪声是有人在地底用手挖土发出来的。
颜涧溪明明应该什么都看不见，却在人脸消失后极轻的喘了一口气。
*
凌流清站在村子井边的空地上，大约是走的太急脸颊上微微泛起了红，可身上月白色的袍子仍旧一尘不染甚至在黑夜中泛着光，整洁的格格不入。
“奇怪，太奇怪了！”
整个白南村上百号人真的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失了，连一丁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起初凌流清以为巷子里面挂着的那些干尸有古怪，于是过去看了一眼，可是那些干尸依旧原样挂在那里。
这就说不通了。
除非……村子里面不止有一个尸人，亦或者有一位可以隐藏气息的邪魔，否则怎么可能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村民全部掳走。
他这样想着，一边低头看向脚下的松软的沙土。
这里常年被风沙侵蚀，庄稼颗粒无收，可是村民却从未懈怠过，将田地照料的很好。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可是如今再仔细一想，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譬如凌流清脚下左脚下的土地便坚硬的像石头，让人难以忽视。
他顺着坚硬的土地走了一圈，又回到原地，然后退后了几步脸上的表情意味深长。
这块地绝对不是村民忘了耕，而是故意留下来的，构成了一个十分规整的圆。
九儿少年心性，爱玩爱闹，看见凌流清绕着地转，他也跟着转却不想被什么东西钩住了脚，狠狠的摔在了凌流清脚下。
“我的妈呀！差点没给我吓死。”他趴在地上，用胳膊撑起身体顺势坐在地上，两只手掌都蹭破了皮。
李燕见状满脸忧心的走到九儿身边，从袖口捏出了一条帕子替九儿擦干净了伤口，问道：“疼不疼？”
九儿收回手挠了挠头，移开眼睛躲避了李燕的目光，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努着嘴嘟囔道：“我没事，男子汉大丈夫摔一下怎么了？”
李燕无奈的摇了摇头，眼神十分宠溺，“没事就好。”
凌流清从他俩身上收回目光，看向端站在一旁身形颀长的岳腾原。
岳腾原不言语时总是周身自带一股冷气，拒人于千里之外。
凌流清叫了岳腾原一声，便见他转过头笑了一下融化了寒霜，英俊非常。
“怎么，一会没说话就想我了。”岳腾原挑起长眉，凤眸中点着光亮。
凌流清已经听惯了从岳腾原口中冒出来的浑话，早已不似之前被逗的面红耳赤。
他神色依旧，用脚尖点了点地，“你不觉得这处地方有点蹊跷么，为何整个村子只有这块地是硬的？”
最先回答他的是深受地面荼毒的九儿，九儿用拳头锤了锤地，满脸震惊的说：“真的只有这块地是硬的欸，对了，方才是什么拌了我一脚？”
九儿气愤的用手在地上摸索着绊倒他的罪魁祸首，终于找到了一块冰冷的凸起，他用手指在凸起上面摸了摸，总觉得手感有些奇怪并不像石头。
于是借着月光看过去，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就见那块“凸起”如雨后春笋一般慢慢拔高，最后露出了一只人手。
那只人手没给九儿反应的时间就一把将让他抓住，吓得九儿哇哇乱叫。
“我的妈呀，有人抓我手！”九儿一边叫喊，一边卖力甩手，恨不得将胳膊甩出去。
“怎么了？”凌流清被突然发生的异动分了心。
“地底……有……有人！”
凌流清看九儿慌慌张张的模样，还以为他在胡言乱语，于是问道：“你在说什么呢？”
“我没胡说，地下真的有人。”九儿指着方才那处地方，可是人手却早已不见了踪影，表情瞬间僵在了脸上。
虽然只有一瞬间，凌流清确确实实看到九儿所指的地方闪过了一只人手，等到再要看时却消失不见了。
确切的说不是消失不见，而是从其他地方重新冒出来了，而且不止一两个！
放眼望去，原本平整的地面不知何时冒出了许多个土包，这些土包像长了脚一般纷纷朝着凌流清他们所在的方向移动。
这些土包实在骇人，凌流清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脚下的土地中缓缓深处了一只手，噗地一下抓住了他的脚背。
凌流清明明见惯了邪魔鬼怪，却还是被这突然冒出来的手掌吓了一大跳，“啊~”他的叫声抖了三抖。
岳腾原反应最快，几乎就在凌流清开口的一瞬间闪身过去，用假肢将那条胳膊生生踩成两截。
那截被岳腾原踩断的胳膊抽搐了一下，猛地钻回了地底，像是在寻求某种庇护。
“没事了。”他的眸光落在凌流清惊慌失措的脸上，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凌流清身为一个修者却被这种低级的玩意儿吓到，心中羞愧至极，低着头没看岳腾原。
他就这样低头看着脚下的沙土忽然福至心灵，原本明亮的眸光更甚，口中喃喃道：“怪不得。”
怪不得之前的种种事件会如此蹊跷，原来果真如他先前所想，尸人真的不止两个，整个白南村的村民都是尸人！
这样一想，之前发生的大部分事便说的通了。
至于这些尸人明明伪装的很好，为何会突然暴露真身钻土中，凌流清心中也有了猜测。
之前他们在村长家看见的那一地狼藉，应该就是屠夫所为。
他虽粗糙了点，但对妇人的爱意并不作伪，所以他之后又去了村长家用屠刀胁迫众人放开尸人。
可是村民不同意于是发生了一场争斗，在这场争斗中肯定有人受了伤，不过刀上却没见血。
所以有人起了疑心，他们互相怀疑，都不承认自己不是人，于是情况越演越烈，受伤的人也越来越多。
而且受的伤应该不小，以至于他们必须快速获取灵气使身体恢复。
结合眼下的情况来看，灵气的来源就在白南村地下，否则尸人也不会做出全部钻入土中的举动。
原本尸人在变成尸人时会“忘却”前尘往事，假装自己就是人。
可有些事情早已扎根于他们的灵魂中，无论如何忽略也有再次冒头的一天。
比如死亡。
当越来越多的“街坊邻里”变成尸人，当死亡的威胁再次落到他们头上，之前忘却的事情又慢慢想起。
于是他们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生命早已停留在了十年前的某一天，消逝在刀枪剑戟，火海连天中。
如今的他们只是尸人。
可尸人之所以会成为尸人，就是因为他们心中执念太深。
既然他们能忘得了一次，就能忘得了千次百次，所以才会有窄巷中的干尸。
凌流清猜测那些白帝国官兵当时应该也发现了尸人的真实身份，所以才会想着将他们拉上战场，可是却没料到自己会死在尸人手里。
恐怕他们也是看着满地的土包目眦欲裂，两股战战。
最后一命呜呼，被人装在麻袋中晒成了干尸。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沙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