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对仙》六月秦安

20、围堵

　　凌流清看着逐渐壮大的尸人队伍，对其余人喊道：“小心点，他们是尸人！”

　　九儿闻言嚎叫了一声，两只脚在地上胡乱扑腾，生怕被从地底钻出来的尸人抓住脚尖不敢着地。
　　相比之下，李燕要镇定得多。她身形瘦小不及九儿的肩膀，却自始至终都挡在最前面，该说不说当真是无知者无畏。

　　如今的尸人已不是最初那群热情的村民，它们理智全失，双眸空洞无光，一心想要将知晓它们身份之人除掉。

　　它们不再将身体隐藏在土里，一个接一个钻出来，像牵丝傀儡一般别扭的冲向凌流清等人。
　　它们每走一步，衣料上就会掉下沙土，之前凌流清还认为是这里风沙太大，所以村民周身都是沙土。

　　现在想来有些可笑，常人都知衣物脏了要洗，而尸人虽在竭力模仿常人，不过像这种细节之处压根不会去注意，也无心注意。
　　长此以往，周身衣料上自然都是从地下带出来的泥灰。

　　凌流清也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尸人本身不似邪魔那般凶恶阴险，可坏就坏在尸人对生的执念太深，一旦被人发现真身，便会想法设法将其除掉，是十分棘手烦人的存在。

　　成群的尸人将凌流清他们围得严严实实，一副不得手便誓不罢休的模样。

　　凌流清看着眼前乌泱泱一片尸人，十分怀念在幽寂仙州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自己。若他现在有灵力，别说对付一百个尸人，再来些也绰绰有余。

　　他蹙起眉头用指腹揉捏颈前红玉，面上焦急如焚，任谁看了都是一副贪生怕死的模样。

　　实则不然。

　　在凌流清所剩不多的记忆中，他除了修道就是去道友的洞天犯浑，从来不知“死”字如何写。
　　只是他不怕死，不代表别人不怕，也不代表他忍心看到有人受伤。

　　如此想着，凌流清不自觉看向站在一旁不笑起寒霜，无波真古井的岳腾原。
　　之前他总听金阙的百姓说镇北王世子身有残缺，性格古怪暴戾，实际上只是偶尔爱说笑罢了，本质上是个好人。

　　凌流清忽然后悔惹上岳腾原，害人平白糟了罪。
　　他用力攥紧红玉，下定决心与岳腾原分道扬镳。

　　前提是能安然无恙的离开白南村。

　　凌流清将红玉重新塞回去，一把抓住岳腾原，转头对其余两人说道：“咱们尽可能待在一块，若是被拉下去再出来就难了。”
　　九儿哭丧着脸直点头。

　　岳腾原依然长身如立，他睨了眼尸人，然后看向脚下的地面凤眸中闪过了一丝精光，似发现了什么，反将凌流清拉到了身后的硬地上。
　　凌流清先是一愣，看向岳腾原问道：“怎么了？”

　　岳腾原弯了弯嘴角，用手指指着脚下的硬地，“站在这里应该没事。”
　　“你说什么呢？”凌流清以为岳腾原在说笑，他无奈的看了岳腾原一眼，二话不说抱住对方就跑。
　　他力气比常人大，抱着岳腾原还没跑两步就听见耳边传来“嗤嗤”的笑声。

　　两人贴在一块，岳腾原每笑一声凌流清的胸腔便跟着震一下，就像是从凌流清身体里传出来的一样。
　　这种感觉很奇怪，惹得凌流清停下脚步，用幽怨的眼神质问岳腾原。

　　岳腾原收起笑意，示意凌流清向后看。

　　凌流清不明所以，疑惑着向身后看去，就见尸人停下来围成了一个规整的圆形，刚好在硬地的边缘，像是虚空中有一个屏障将它们牢牢挡在外面。
　　其中有些还想要挣扎，却只能原地踏步，不得靠近半分。

　　凌流清见状很快便想通了。

　　既然尸人赖以生存的灵气来源于地下，它们肯定会想法设法将其化作己用，不可能偏偏留出这么一块地方。
　　除非……尸人出于某种原因，不能或者不敢靠近这里。

　　可凌流清活了这么久，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有除了仙术以外的手段能够制伏尸人。
　　这底下到底有有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怎么好端端的变成了这个样子？”九儿见尸人停下原地，终于找到空挡询问现在的情况。

　　凌流清闻言犹豫了一会，不忍心将真相告诉九儿，于是撒谎道：“这个我也不知。”
　　九儿不疑有他，“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我总觉得他们想吃了我。”

　　这个问题问得好，凌流清也很想知道。

　　凌流清松开环抱住岳腾原的手，用脚在地上狠狠剁了一下。
　　他这一脚使了全力，地面随之一震须臾后传来辽远的回声。
　　地下是空的！

　　凌流清心中一喜，可以确定底下有东西。
　　只不过要想下去恐怕不简单，凌流清气力远超常人，这么一脚下去仅仅激起了一层土，没有半分要坍塌的迹象。
　　他不信邪，又狠狠剁了一脚。

　　岳腾原理好被凌流清蹭乱的黑色劲装，侧头看向凌流清，打趣道：“我不知该说你什么才好，不嫌累得慌。”
　　他用手攥住凌流清的胳膊，“别剁了，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岳腾原看向九儿，眸中有一潭化不开的墨，淡淡道：“之前颜涧溪给你的铜皮蟾蜍还在吗，可否借我一用？”
　　九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爱极了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于是抱住前襟戒备道：“你要这作甚？”

　　岳腾原神色淡淡，也没有平日与凌流清说笑时的兴致，每当此时他周身那股从小在军队里面磨练出来的戾气便越发明显。
　　他明明没再多说什么，却将九儿吓得咽了口唾沫，只好恋恋不舍的将铜皮蟾蜍拿出来递给了岳腾原。

　　“你一定要还我！”九儿再三嘱咐。

　　岳腾原接过蟾蜍，冰冷的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这个恐怕不行了，下次让他重新给你做一个。”
　　说完，他便用手将铜皮蟾蜍捏成了铜皮，其中有些细小的零件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九儿欲哭无泪，又不敢斥责岳腾原，只好扭过头趴在李燕肩头惺惺作态捏着嗓子哭，看起来确实有几分可怜。
　　凌流清看着也有些过意不去，问岳腾原，“你捏着小玩意儿做什么？”
　　岳腾原故作神秘的笑了一下，“等会你就知道了。”

　　*

　　颜涧溪看着面前的土壁陷入沉默，眉间不知不觉皱出几道纹路。

　　井中一丝光线也无，伸手不见五指，刚才那副场面虽诡异万分，看不见便也不会惧怕。
　　可颜涧溪的反应并不像没看见的样子，反倒像是被吓着了不敢出气。

　　他也确实看见了，而且看的很清楚。

　　颜涧溪竖起耳朵，仔细分辨周围的声音，确定那玩意儿远离后才敢喘气。
　　他顺了顺气，重重靠在身后的井壁上发出碰撞声，心头越发气恼。

　　好像自从自家世子遇到凌流清之后，就总是会碰上一些奇怪的事情。
　　之前那个全身长满虬然藤蔓的女人是，这次在土中的怪物也是。

　　总而言之就是没有什么好事，活像个扫把星！

　　也不知岳腾原和扫把星待在一起现在怎么样……

　　一想到岳腾原颜涧溪便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发誓从这里出去之后一定要将凌流清从世子身边赶走。
　　他越想越气，握紧拳头重重锤向井壁发出金石碰撞声。

　　大约因为井底积了厚厚一层松软的沙土，本承受不住多少斤两，加之颜涧溪的拳劲，使得勉强聚在一起的沙土轰然溃散，直坠而下。
　　颜涧溪脚下一个踉跄，顺势蹲下去稳住身形。

　　好在水井不深，只是往下掉了不到十尺，露出底部一个半人高的土洞，还有插在土中被折断的木板。
　　应当是有人为了隐藏洞口，故而塞了几块木板，挡住从井口投下来的视线。

　　若不是木板年岁太久，颜涧溪可能永远也不知道底下还有这么一处地方。
　　亦或者如今发生的一切都在某人的算计中？

　　无论哪种情况，颜涧溪都要进去看看。

　　颜涧溪看了眼洞口，矮身走了进去。
　　洞中黢黑一片，如是没有火光，常人寸步难行。
　　而颜涧溪却丝毫不犹豫走向深处，脚下一丝磕绊也无。

　　因为他全都能看见。

　　他从未经历过世人所说的日夜更替，未曾见过午夜树影，一山晓白，也未曾见过明月别惊鹊，清风半夜蝉。
　　夜无论是好是坏，对他而言都太过陌生……

　　洞口窄小潮湿，颜涧溪猫着腰向前走，很快鼻尖闻到了一股陌生的铜铁味，那股味道是从一座及人高的铜像中发出的。

　　铜像正对着洞口，表面因潮湿的水气结出了一层厚重的蓝绿色锈迹。
　　即便如此也可以看出匠人的雕工很好，细节处纤毫毕现，栩栩如生，像真人一般。

作者有话说

　　颜涧溪：下一章终于轮到我装叉了，期待的搓手手。
岳腾原：啊对对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