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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雕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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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座精致的雕像就立在暗道尽头处,任谁看见都会被吓到,颜涧溪也不意外。
他伸手在散发出阵阵绣味的雕像表面上触碰了一下,指腹立刻沾上了一层锈迹,捻起来微微发涩。
颜涧溪盯着雕像,心头越发疑惑,嘟囔道:“谁没事把雕像放在这里做什么?”
地洞内只有他一人,自然无人回答他的问题,颜涧溪看了两眼便继续向前走去。
兴许是这里出现的时机太过刻意巧合,颜涧溪心头疑云不消反聚,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身后盯着他。
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颜涧溪的脚步也慢了下来。
他拧着眉头眼神时不时向身后瞥去,并没有发现身后有何异样,心中顿时放松了许多,毕竟任谁都不想再和刚才那骇人的玩意打一次照面。
颜涧溪脚步飞快,朝着地洞伸出走去,还未走几步,周围又响起了刚才那种诡异的沙沙声。
也不知外面到底发生了何事,这次动静比先前大了不少,平滑的土壁上偶尔掉落些细碎的沙土,看着都呛人。
一捻灰土刚巧蹭过颜涧溪的鼻尖,他眯起杏眼,挥挥手将其拍开。
诡异的声音由四周各处发出,震得地洞摇晃不止,它们并未多做停留,最终全都汇聚于颜涧溪头顶处的地面上,好像地面上有东西在吸引着它们。
这对于颜涧溪来说算不得好事。
因为他那病痛缠身的世子正孤单一人待在危机四伏的外面,身边还有一位来路不明的顾千缘,让人实在放心不下。
越是这样想着,颜涧溪心中便越发焦急,丝毫没有察觉到在他身后那条幽暗的地道中隐着一道人影。
那人影竟是刚才来时所见的雕像!可如今却像活了一般,借着周围发得声响,以常人难以察觉的动作缓缓靠近颜涧溪,而他对此一无所觉。
当地洞中的声音沉寂下来的瞬间,那座雕塑已经滑行至颜涧溪身后,在地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痕迹和拱起的土堆。
颜涧溪面色忧虑,正思考该如何从这里逃脱,他微微一扭头,余光就扫到了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得一片阴影,当即侧身避开身后扬起了一层尘土。
他拧身回头,目光警惕的看着雕塑,眼底满是疑惑。
雕像不是原本在洞口么,何时停在了身后?
颜涧溪不露声色得打量着雕像,雕像也含着笑,眼珠子一动不动得看着前方。
它们站在空地处四目相对,周围的空气中忽然多了一分诡异的味道。
这还不算最诡异的,更加古怪的是,雕像原本平滑如生的“皮肤”上忽然多出了许多暗色的纹样。
那些暗色纹样在幽黑的洞穴中透着光,它们忽明忽暗的闪动着,极为扎眼,瞬间便引开了颜涧溪的目光。
颜涧溪在看见纹样时,眼尾极轻的抽动了一下。
曾经他闲来无聊时在世子的藏书阁翻到过一本诡秘的奇书,那书上就有这种花纹,好像是百年前流传下来的阵法。
可是他对此并没有多大兴趣,当时只是囫囵扫了一眼便揭了过去,如今心中多是悔恨。
颜涧溪的眼神缓缓扫过雕像周身的图案,也不知是不是看错了,他总觉得雕像好像对着他笑了一下。
只一下,便让人毛骨悚然。
他眸光颤了颤之后飞快移开,面上看起来虽冷静如常,可是却不知觉地将一只手放在身前做出防卫的姿势。
人到底还是害怕这些鲜见的事物。
或许是他的行为太过直白,也或许是雕像压根就没将他当一回事,那竟然发出了“桀桀”的笑声。
笑声在空旷的地洞中来来回回,像秋深万籁俱寂时破碎的蝉鸣,尖锐刺耳中无端带着些悲凉。
颜涧溪浑身汗毛倒立,他后撤几步,背后起了一层薄汗,心中越发怨恨将自己推下来的人,还有那个看起来就不怀好意的顾千缘。
“妈的,这是什么东西!”
他实在忍不住骂了这么一句。
话音未落,精致的雕像便划开堆在地上的积土,直冲着颜涧溪而去,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抬起胳膊,如同一把铡刀重重劈向颜涧溪。
颜涧溪见状一脚狠劲剁地,借力朝相反方向扑去,还未落地就听身后传来一声爆响,几粒石子应声弹中他的背部。
回头一看,刚才他所站之处旁边的土壁被砸出了一个深坑,细土在空中扬起了雾。
雕像并未罢休,嗬哧一下扭头看过来,石头做成的脸上带着点迷惘。
颜涧溪趁机跑出好几步,怎奈雕像动作太快,眨眼之间已经逼至他身后,巨大的阴影霎时间将颜涧溪笼罩起来。
他跟着王爷多年,虽未征战过沙场,但一般的招式也别想吓着他。
可这雕像明明没有生命,下手却有一种杀伐果断、不留余地的利落感,比太平大多将士还要凶猛。
还未等他多想,又是“嘭”的一声!
颜涧溪惊魂未定,他被雕像野蛮的压在地上,额前几滴汗珠顺着皮肤滚落。脸侧不远处就是雕像直劈而下的胳膊,还有几根断发飘在虚空之中。
他之所以如此惊恐并不是招式有多么凌厉,而是因为在雕像即将击中他时,眼前忽然闪过了一道淡绯色的光芒,替他弹开了攻击。
那道绯色像春日霞光下的花树般富有生命力,像一棵树在短短几息间经历花开花败,当他察觉到时光芒早已消失无踪。
颜涧溪隐约记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这样的景色,可就是想不起来,或许是在某年春日的鹿鸣涧,也或许从未见过。
又好像那日他在侍中府看到的月下花妖……
想到凌流清,他眯起眼睛狠狠晃了晃头,似乎要将这个奇怪的想法甩出去。
他想不通一个来路不明的家伙,到底凭什么让世子那么信任?
可现实不容他多想。
若不是方才那道光,颜涧溪的脸骨此时已经成为了肉酱,活生生咽了气。
雕像僵在颜涧溪身上,一脸惑然的盯着自己那条被崩断的胳膊。
很显然,它也看到了那道光芒。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颜涧溪思考无果,索性便在地上滚了几圈,趁着雕像还没有回神,十分狼狈的从地下爬了出来。
就在颜涧溪从地上爬出来的瞬间,他的神情倏然凝重,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仰起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土壁。
毫无疑问……有人破坏了他给九儿的蟾蜍,而机械蟾蜍的用处世上只有世子一人知晓。
*
那件事发生在十年前。
王爷一生未曾娶妻,一日,王爷从吠都带回了一个痴傻小儿,那就是现在的世子岳腾原。
在那之后不久,颜涧溪便机缘巧合的来到了镇北王府。
他当时只是偶然晕倒在了王府门口,却被善良的世子发现救了回来,之后他便一直留在了王府照顾世子。
世子自幼沉默寡言,对凡事不甚在意,他总是坐在楼府上看着西北方。
颜涧溪实在不知那有什么好看的,除了日暮之时染红云彩的落日霞光。
世子总是像一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乖巧的让人心疼。就连王爷都认为世子口不能言,天生痴傻,可颜涧溪却从未如此觉得。
那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世间最聪慧之人。
后来镇北王收到太平帝密令,让其前往北荒修整赤江,以免周围的村落被日渐阔大的北荒吞没。
年幼的世子在听到这个消息时破天荒的皱起了眉头,说出了人生中的第一句话,“我…我…也要去…”
颜涧溪清楚的记得,那天满脸胡茬、刚毅至极的王爷背过身偷偷扬起了嘴角。
但也仅此而已。
他不知世子对北荒为何如此执著,反正世子想去就去吧,自己会守护好世子的。
他原本是这样想的。
可是天不遂人愿,他们去往吠都后不久就爆发了赤江之战。
世子也被卷入了争斗之中不幸受伤,好歹性命无忧。
不知世子在赤江之战中究竟经历了什么,回来变得活泼了许多,逐渐长成了如今这般英姿飒爽的儿郎。
可颜涧溪还是心疼,他总觉得世子太苦了,于是在做机甲玩具时动了些手脚。
他似乎天生就有一种能够和各类机甲建立羁绊的能力,只要他做的机甲出现了任何状况,他就能立刻知道。
这种事太过匪夷所思,全天下只有岳腾原一人知晓。
因为力量太过诡异,颜涧溪他们为了调查这股诡秘力量的来源拜访过百年前最兴荣鼎盛的仙门——安家。
如今的安家早已不复往日辉煌,青石砖墙夹在一栋栋铜棕色的楼府之间,四季见不上几次暖阳,倒是成了酷暑时附近老头乘凉的好去处。
在连接成片的阴影下,存活着一颗郁郁葱葱的松树,那是人间在经历了百年前的“天罚”后剩下的极少数活苗之一。
那颗树长势喜人枝桠遒劲,似乎要刺开头顶那层厚重的阴云。
正是因为这颗树,才让安家的子孙不甘放弃昔日的荣耀,守着安宅已逾百年。
可惜岁月蹉跎人间没了灵气,安家的后人无法参透修术的奥妙,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颜涧溪的力量与安家修术同属一源。
再详细的他们也不知了。
从那之后已经过了十年,这是岳腾原第一次使用蟾蜍,颜涧溪的反应自然很大。
他甚至顾不得自己身后那座奇怪的雕像,也不敢去想象岳腾原在外面究竟遭遇了什么。
是遭遇了歹人,抑或是碰到了之前自己见到的怪物?
无论哪一种,都是颜涧溪不想看到的。
他抬手用力扣住胸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世子还在等着他去救,绝对不能自乱阵脚,让雕像有了可乘之机。
因刚才那一道凭空乍起的光芒,雕像短暂的怔在原地,有几分似人。
它偏头睨着被炸成两截的灰石胳膊,躯体不住轻颤,原本阴凉的地洞陡然起了一层冷风,一股无形的压力正朝着颜涧溪袭去。
颜涧溪长呼一口气,唇边冒出缕缕白雾,神情比方才坚毅、冷静许多。
他松开紧握的手指,大步朝着地洞入口的方向奔去,企图从这里逃脱,毕竟常人再厉害也绝非怪物的对手。
地洞中空旷至极,一丁点儿响动都会被放大,乍一听,好像有金石摩擦声。
那雕像不知为谁所放,也不知到底是何东西,一听到动静就猛地追了过去。
颜涧溪心头一紧,就连跟随世子在北荒杀绞越界的凶兽时也未如此窘迫。即使不回头,也能感受到身后有东西如风浪一般袭来,大肆吞没周围的光亮。
“空…”
雕像的胳膊楔破石块,霎时间云雾迷空,巨石应声滚落在地。
这一击虽未打中颜涧溪,却让他不得不半躺在地,暂时不得动弹。
他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下一击便雷贯而下,直冲命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