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画》初禾二

19、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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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乔抱着卷子来找艾潇刷题，题没写两道，八卦说了一堆——反正今晚凑一块儿也不是真为了学习。

　　“我妈说死的是个外地女的，死多少年了，都成那个了！”关乔往地上一趟，直挺挺地不动。

　　艾潇踢他一脚，有点走神，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哪个啊？”

　　“干尸啊！”关乔嫌这话不吉利，连呸了两声，“博物馆里的不就这么躺着吗！你是不是怕啊？”

　　“啊？我怕啥？”艾潇翻一页卷子，数字在眼前晃来晃去，啥也没算出来。

　　关乔把他笔一拿，“你不对劲！这么大个事儿，你怎么还神游天外？换平时，你老来劲儿了！”

　　艾潇不能给关乔解释他的不对劲，跟谁都不能说。

　　今天听说尸体的事时，本来他也挺激动，但得知是个死了很多年的女尸，可能是外地人，他一下就想到了青时的母亲。刚才关乔一个劲儿叭叭，他听了半个耳朵，一直在琢磨，万一真是青时的妈妈，那可怎么办？

　　他想给青时打电话，小垣县和江岳市离得这么远，青时肯定还不知道。但他又不敢打。打了说什么呢？你妈妈可能已经……

　　他开不了这个口，自己瞎想又想不出个办法来。

　　关乔九点多收拾东西回去了，明后天学校还要补课。

　　艾潇在前台的座机边转悠，犹豫要不要打电话。院子里，安林婕正在和几个邻居阿姨灌香肠，边灌边聊女尸的事儿。艾潇越听越觉得是青时的妈妈，一激动就把电话拨了过去。

　　青时的声音和平常一样平静，有点懒，像是要睡觉了。

　　“青时！”艾潇喊完这一声，后面的话全都堵着说不出。

　　青时等了会儿，“哪道题不会？”

　　“不是……我……”艾潇后悔打这通电话了，“我没有……不会……”

　　“没有不会的？”青时笑了笑：“那来聊天？”

　　艾潇努力表现得正常：“青时，你今天过得怎么样？”

　　“你怎么了？”青时问。

　　“I\'m fine！”艾潇说完差点咬舌头。

　　青时的笑声在他耳边挠，“小画，你喝酒了？”

　　“没！哎我就……我就没事儿！关心关心你的学习！你今天写题没？有没不会的？”

　　“有你给我讲吗？”

　　艾潇泄气，“你都不会我能会？”他往椅子上一靠，望着天花板，“我怎么就这么笨呢？”

　　青时叫他：“小画。”

　　“诶！我在！”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艾潇一下坐直，尸体的事又到了嘴边，可还是挣扎不出来，“我们今天随堂考！就我解出了一道超难的竞赛题！我激动，我亢奋！我来感谢老师！”

　　青时又轻笑了声。

　　“青时，你要好好的。”过了会儿，艾潇说：“别不开心。”

　　青时：“我像不开心吗？”

　　艾潇赶紧摇头，“你就当我压力大，今天突然脑子有毛病！”

　　挂断电话后，艾潇心情平复了点。不会有这么赶巧的事，那肯定不是青时的母亲！

　　青时看着手机出了会儿神。小画今天不对，出什么事了吗？但更像是小画觉得他出了什么事。

　　青时皱起眉，下意识找到季作争的号码。难道是季作争跟艾潇说了什么？但自从他接受心理治疗，季作争就挺消停。

　　青时打开微博，定位设置为小垣县，半分钟后，他忽然站起来，飞快离开卧室。

　　一直到除夕，小垣县还在议论女尸。艾潇这几天一直心不在焉，也不敢再给青时打电话。警方仍然没有出通报，坊间已经编出了一百零八个版本。其中传得最厉害的，就是某大城市的富家女因为情殇来到小垣县，想如楼兰美女那样死去。还有说这富家女并非自杀，而是被丈夫给害了。

　　八卦传得有板有眼，因为多年前确实有人来找过一位富家女，一些人还记得失踪的女人姓青。

　　艾潇更加不安，没心思刷题，关乔找他放鞭炮，他也走神，差点被鞭炮炸。

　　“你到底咋了？”关乔莫名其妙，“那女尸难道是你亲戚？”

　　艾潇把王桨叫出来，一起去派出所。王桨家里有个叔叔就是刑警，估计问得到点儿消息。

　　但俩小伙子在派出所被训了一番，就给丢出来。王桨叔叔差点揍他，“小孩儿打听这些事干什么？再来我告你爸！”

　　王桨奇怪，“以前也没发现你对死人的事感兴趣啊？怎么，想当警察？”

　　艾潇跟王桨也说不着，一天心事重重像个老汉，熬到除夕，家里大清早就开始忙活。艾潇和艾力军一起做扫除，艾力军将雪扫到他跟前，“第一次看我们小画过年垮着脸。有心事？”

　　艾潇挤出笑容，“也就考试的压力过早压在了少年的肩头。”

　　艾力军：“有喜欢的女同学了？”

　　艾潇当场炸毛。

　　艾力军：“我喜欢你妈妈的时候，也跟你一样魂不守舍。”

　　“我才十五岁！”艾潇铲起雪就跑，“我心中只有中考！”

　　艾力军笑了笑，也没追问。

　　晚上关乔又来找艾潇放鞭炮，他们这群小孩儿是不看春晚的，要放到凌晨才作数。

　　艾潇十一点多借口上厕所溜回家，就想给青时打个电话。今天过节，问候一声太应该了，也不怕青时多想。听说那女尸身份确认了，假如——万一是青时的妈妈，青时肯定已经知道了，他听听声音就能分辨。如果不是青时的妈妈，那他也好松一口气。

　　电话拨过去，没有人接听。

　　艾潇心里发沉，等两分钟又打了过去，还是没人接。

　　青时为什么不接？放鞭炮没听见？和家人一起吃团年饭没听见？和同学唱K没听见？

　　有那么多种正常的可能，可不停在他脑海中叫嚣的却是——青时是被通知的家属。

　　零点，烟花一颗颗升空，关乔许个愿许得鬼哭狼嚎，求爹爹告奶奶保佑他考上市里的高中，王桨也像模像样地双手合十，不知道许了个什么愿。

　　初三生从大年初四开始补课，初一到初三，艾潇每天晚上都给青时打电话，但打不通，起初只是没人接，后来直接关机了。

　　而女尸的事也渐渐有了眉目，死者叫青栩，是南方来的艺术家，她在小垣县失踪，家里人来找了接近半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最后不了了之。

　　听说她的家人已经赶来认尸，她死去太久，尸体需要运去市里的公安局做解剖，她的家人可能还在市里，可能已经将她带回故乡。

　　女尸的事到这里，在小垣县的人们眼中，就算是尘埃落定了。但是对艾潇来说，却是掀起了另一片惊天骇浪。

　　青时回小垣县了，或者在小垣市，却不联系他，也不接他的电话。

　　青时肯定难受死了。

　　艾潇都不敢带入自己，他们家安女士一定要长命百岁。

　　开春，青时仍旧没有消息，已经没有多少人还在议论女尸了。艾潇每周都会试着给青时打个电话，但青时的手机再也没有开机过。

　　“潇哥，你联系得上时哥吗？”五月份的一天，王桨问艾潇。

　　艾潇一个激灵，“你找他干什么？”

　　“诶卧槽，我找他咋了？”王桨吓一跳，“你这么大反应？”

　　艾潇镇定下来，“我反应哪儿大了，你找他啥事儿？”

　　“我想问他出国的事。”王桨坐在课桌上，拧着眉，“发消息一条都没回。你看……”

　　艾潇扫了眼王桨的手机。王桨踹踹桌子，“怪了，以前他敷衍敷衍我也得嗯一声吧。你们最近联系过吗？”

　　艾潇心里难受，“没，春节之后就没联系了。”

　　王桨：“难道他懒得交我们这群朋友了？”

　　艾潇很想找个人来说说藏在心里的事，但刚要开口，又听王桨说：“算了，他连你都不理，那不理我太正常了。”

　　艾潇闭上嘴。

　　他和王桨在青时那儿的分量不一样，连王桨都知道，那青时只告诉他的秘密，他怎么能和别人说？

　　日子一天天过去，酷暑来临，中考决战的时刻也终于到了。

　　关乔都进考场了还在天灵灵地灵灵，艾潇在做题前的一刻想到青时。

　　青时也在参加中考吗？

　　不联系了也没关系，他还是想青时好好的，开开心心。

　　考完最后一门，初三生把书撕得整个教学楼都是，艾潇也沉浸在毕业的快乐中，一群人唱歌喝酒，闹到半夜才回家。

　　艾潇醉醺醺的，凌晨四点坐在前台，给青时打了二十多个电话。一个都没打通。

　　怎么打得通呢？那手机早就没用了。

　　但最后一通，艾潇抱着话筒说：“青时，你考完了吗？我考完了。我考得不错哦，肯定能去市里……但能不能上小垣一中就不知道了，上不了的话，二中三中也行。你个骗子，去年还说陪我上高中，这下我找都找不到你了……不过也行，你别来我们这儿，在江岳市好好念，我大学找你去……你大学要出国是不是？行，那我再努力一把……”

　　这个季节，旅舍已经有不少旅客了，清晨，起得最早的旅客发现坐在前台睡着的艾潇，连忙叫来安林婕，一起把人叫醒。

　　艾潇揉了揉有点红的眼睛，觉得自己做了个很长的梦。

　　他笑着冲安林婕伸出手，阳光照在他脸上，他说：“妈，如果我考进小垣一中，您奖励我什么？”

　　安林婕揉揉他的脑袋，“你想要什么？”

　　“唔……”艾潇说：“我想去旅游。”

　　“好，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