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画》初禾二

20、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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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潇对过答案，估出来的分铁定能上小垣一中。但真到了查分这天，他还是紧张得睡不着。关乔比他更紧张，两人索性都不睡了，在蝉子巷巡逻。

　　关乔在班级群里问还有谁没睡，要不一起来蝉子巷当夜游神。大家积极报名，真来的却只有王桨。

　　艾潇有点无语，真来啊？

　　三人走累了就坐在巷口喝冰镇汽水，关乔越紧张话越多，絮絮叨叨说自己已经很努力了，上天不该辜负努力的人。王桨手肘碰碰艾潇：“能上实验班吗？”

　　“悬。”艾潇说：“能上一中就行，进去再说，高二不还得分文理吗？你上一中国际部？”

　　王桨忧愁：“就怕分不够。”

　　三个少年各有各的愁，各自忧伤半天，王桨又问：“时哥还没跟你联系啊？”

　　路灯的光在艾潇眼中晃了下，“问你们个事儿，成绩出来了，你们想出去旅游吗？”

　　关乔苦哈哈地说：“那要看我成绩。”

　　王桨说：“你想去哪儿旅游？”

　　“江岳市。”艾潇没提青时，“我有个亲戚在那边。”

　　王桨想了想，“不就是时哥？”

　　“……”

　　“带上我。”王桨勾住艾潇脖子，“你俩还是亲戚？”

　　艾潇把自己给坑上了，“我别的亲戚。”

　　一宿过去，关乔宛如要上断头台。艾潇坐在电脑面前，刷新的一刻，闭了闭眼。

　　王桨按住他的肩膀，“我靠！绝对上实验班！”

　　艾潇这才睁开眼。一个漂亮的数字，妥妥上小垣一中。

　　王桨也过了一中的分数线，关乔差点，但能上市里的高中。

　　艾潇自己倒没多激动，但安林婕和艾力军很兴奋，一年前他们怎么都想不到没个定性的儿子会突然发愤图强，考出这么高的分数。安林婕赶紧张罗请客吃饭，艾力军又提到手机：“小画，上高中肯定得用手机了，想要个什么样的？爸给你买！”

　　“我……”艾潇说：“爸，我跟安女士说好了，不要手机，要一笔旅游车马费，出去长长见识。”

　　他话说得漂亮，安林婕笑道：“不差那点钱，你周阿姨给我说了，你、关乔，还有别的同学想去江岳市看博物馆？这钱妈给你出！”

　　艾力军听说他们去看博物馆，差点也要跟去，被安林婕拽回来，“孩子们的事儿，你凑啥热闹！”

　　“我去当免费讲解员啊。”艾力军话是这么说，但哪儿走得开，“手机还是要买，咱小画出息喽！”

　　一周后，十来个少年出发了——本来只有艾潇三人的，但关乔的妈是个热心的，找到个江岳市的夏令营，人多报名便宜，关乔在班级群里一吆喝，马上来了十几人。

　　艾潇现在也有自己的手机了，存上关乔和王桨的号，把青时那个不用的号也存在里面。

　　上飞机之前，艾潇再次拨打给青时，不出意料地打不通。但艾潇对着手机说：“青时，我来找你啦。”

　　这夏令营其实就是个大孩子的托儿团，在江岳市待五天，去掉前后两天，完整的时间也就三天，吃和酒店包含在里面，安排了博物馆、游乐园等景点，如果有消费项目，就得自己掏钱。

　　王桨刚到就觉得无聊，撺掇艾潇去找青时。但艾潇哪儿找得到。第二天，艾潇很早起来收拾背包，关乔还没睡醒，迷糊着说：“潇儿，你干嘛呢？”

　　“我今天去找我亲戚，晚上回来。”艾潇轻手轻脚离开酒店，站在正在苏醒的大城市，心中一阵澎湃，却不知道去哪里找青时。

　　他不知道青时住在哪里，也不知道青时念哪个学校。

　　艾潇坐在肯德基，用手机查江岳市的学校，最好的那所叫江岳九中，另外还有外国语、实验中学比较有名。

　　艾潇转了三趟公交，来九中碰运气。

　　暑假里，校园很安静，门卫把艾潇拦下来。艾潇老实说是刚考来九中的，提前来看看。门卫看他是个好少年，便让他进去了。

　　江岳九中比小垣一中大一半，教学楼又新又漂亮，艾潇看见一个光荣榜，连忙跑过去。榜上有从初中部直升高中的优秀学生，艾潇没找到青时，正在失落时，忽然瞥见熟悉的照片。

　　竞赛光荣榜上清瘦的少年，不就是青时？

　　和中考光荣榜相比，这个榜有些旧了，是去年底贴的，照片稍微泛黄，写着：季青时，初三一班，全国数学竞赛一等奖。

　　“青时……”艾潇小声地叫出名字，激动得尾音都颤了。他赶紧拿出手机，拍下照片。

　　这时，一位年轻的老师经过。可能是在暑假见多了像艾潇这样来参观的学生，他笑道：“也想上竞赛班？”

　　艾潇连忙指着青时，“他拿了这么好的奖啊！”

　　老师一看，却遗憾地叹了口气，“你说季青时同学啊？他本该应该拿这次的中考状元，哎……”

　　艾潇心跳很快，“他……发生什么事了吗？”

　　“好像是他家里出了点事，他初三下半学期都没来上过课，可惜了。”

　　“那他，他家在哪里？”

　　老师警惕起来，“你是？”

　　艾潇答不上，怎么说都显得他很可疑。

　　“我，我就是崇拜竞赛好的！”

　　老师鼓励了他几句便走了，他又在学校里逛了会儿，离开时比进入九中时更加茫然。

　　青时是接回母亲之后就没来上学了吗？因为受不了？

　　但他觉得很可能不是这样。因为青时断了和他的联系。

　　艾潇心事重重回到酒店，之后的两天和大家一起行动。怀着目标来，稀里糊涂走，到最后也没找着青时。

　　自由热烈的暑假过去，小垣市开始有秋意的时候，艾潇坐在小垣一中窗明几净的教室，正式成了高中生。

　　而另一个应该在这个秋天成为高中生的男孩，风尘仆仆，带着满眼的萧索，静悄悄地回到了江岳市。

　　青栩失踪的那一年，青时就时常做梦。梦里，青栩已经死了，是季家的人将她害死。她空洞的眼睛注视着古老城墙上的月光，风沙渐渐覆盖她的视线和面容。

　　然后，那个姓汪的女人进入季家，以母亲自居，起初还要求他叫她妈妈。他冷冷地扫去一眼，眼神有着和年龄不相符的戾气。汪嘉沁开始避他如蛇蝎。

　　他孤独地在母亲留下的别墅长大，直到终于有机会出远门，去那个叫做小垣县的地方。

　　他跟遇到的那个男孩说，他来找失踪的母亲。他没有说实话，他找的其实是青栩的尸骨。

　　小画是那一趟灰暗旅途中意外的亮色。

　　半年前，小垣县传来消息，考古队在沙漠中发现了一具女性干尸，经过DNA比对，正是失踪的青栩。

　　季作争像是疯了一样，第一反应不是去小垣市，而是要送亲生儿子出国。

　　“你在怕什么？”青时冰冷地注视着他，“怕我报复你吗？警察都还没有说我妈是怎么死的，你难道就知道了？”

　　和季作争相比，汪嘉沁更加恐慌，就好像有个他们精心隐藏了多年的秘密，就要被那个小县城的公安、考古队员揭开。

　　季作争让汪嘉沁带青时回老家，带上李叔等人去小垣市公安局认尸。

　　青时的手机被夺走，关在汪家叫天天不应的老房子里。

　　但青时趁着保镖不注意，逃了出来。他没能拿到手机，好在手上有足够的钱，连夜坐黑车奔向小垣市。

　　寒冬腊月的小垣市，和盛夏时的小垣县是两副面孔。夏天它生机勃勃，蝉鸣聒噪，此时却一片萧索。

　　他想到小画。小画的期末成绩出来了，肯定会给他打电话。打不通，小画会着急吗？小画比他更早知道尸体的事，那天给他打电话时，也许就猜到了尸体是他的母亲。

　　小画很担心他。

　　可是他不敢联系小画。季作争手段残忍，他自顾不暇，根本没有保护小画的能力。

　　那么他更不应该将小画，还有那善良的一家人拉入这场风暴。

　　季作争已经知道他跑了，正在四处找人，但在警察面前还摆出死了妻子的假悲痛。

　　青时戴着帽子，口罩遮住大半张脸，蹲守在市局附近，打听到公安认定青栩的死是谋杀，但时间过去太久，找不到嫌疑人的线索。

　　案子移交给江岳市警方，青栩的遗体也要被转移到江岳市。青时举着黑伞，看着季作争从市局出来，那张虚假的脸上挂着一丝得胜的笑。

　　凶手一定是季作争，汪嘉沁是知情者。他们最大的把握就是警方没有证据。

　　青时看着消失在雨幕中的车，在心里发誓，一定会找到证据。

　　半年时间，季作争一直在寻找青时。青时躲季家的保镖躲得十分辛苦。他偶尔想起小画，再看看镜子里自己的模样，不禁苦笑。

　　现在他如果站在艾潇面前，艾潇一定认不出他来了。艾潇说过他很香，一边说一边在他脖子上嗅来嗅去。

　　现在艾潇看见他会跑很远，嘀咕：“好臭好臭！”

　　最绝望的时候，想想小画的笑，小画的声音，好像也不是那么难熬了。

　　青时站在江岳市汽车站，看着路边渐渐变黄的树叶。这里的秋天，没有小垣县的秋天好看。

　　他想，等到明年秋天，等他解决了季作争，或许就能够去小垣市和小画一起看窗外的落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