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魔界考公的日子》柚谦

19、云凛峰5

　　阿若和微微点头，好像第一次听讲。流光有些失望，同时长舒了口气。他不是，也还好他不是。

　　“啊，我们得快一点。”收拾好心情，流光看了看天，太阳带着光的尾巴，在他们眼前晃悠，一个雀跃，落入深云里。黑色上升，带着丝丝沁人心脾的凉意。稀薄的空气里，掺杂了雪花清爽的味道。

　　“无姜怕黑，之前……小的时候，我们一起去……我带他去镜城玩，我俩走散了，他……被路边一个丑兮兮的人牵手走了好久，等我找到他……他躲在一个破房子门口的柴垛里，止不住在打哆嗦，眼睛也变得通红，小可怜……”他一边说，一边贴着山石墙壁找。

　　流光打了个哆嗦，“没有暗道啊，不会真的……掉下去了吧。”

　　他凑到崖边向下望，几棵形状奇异的青松绝然生长，在不老峰紫砺扎稳深根，与苍茫夜色混为一体。再往下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不老峰像是有天然屏障，阻绝了部分魔力的释放。这也是魔王严令禁止游人私自进入不老峰的原因之一：怕是有命进来，没命出去。

　　“无姜，无姜！”

　　流光心下焦急，探着身子就要往下跳。溯拉住他，不让他去。

　　阿若和在他俩拉锯的时候抢先一步，“在上面等。”说完一头扎进夜色中。

　　雾霭像没有头的巨兽，吞没阿若和的身体，瞬息恢复成无害的模样。

　　山顶上流光和溯还僵持着。溯绕到流光身前，与他大眼瞪小眼。除了等，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我跟你说，这个弟弟……”流光瘫软在地上，全身都失去力气。他用手指在地上画下一连串溯看不懂的符号，画完后以手捂心，手握成空拳，闭上双眼，“愿先魔庇佑。”

　　阿若和用法术控制降落。在山顶他没做声，流光说体内魔力被抑制的时候，他尝试运功，发现自己的功法不减反增。他猜想不老峰跟云河有着异曲同工的作用，神界再想收服魔界，可以从这里做突破口。

　　他的记忆正一点点苏醒，已经记起了大半过往。

　　可有些事情他总是想不通。他为什么会被撞飞，为什么会在魔界与冥界交汇的地方被捡到，为什么那家伙会认为他是灵……他发现，所有事情的中心就是无姜。

　　得快些找到他。

　　阿若和观察周围，发现了下方有块时间空隙，里面的流速和现下所处的空间不同。

　　他屏息凝神，念动口诀，跌撞着冲闯进入那片区域。

　　还没等他演出那种“路人摔进陌生境地”的无辜感，他看见地上缩成一团的白色。

　　顾不上身韵表情了。阿若和一个箭步，把那坨软毛抱在怀里，“无姜，无姜，醒醒，无姜。”

　　他发现这里时间比外面更漫长，但光的变幻速度很快，白色和黑色交替，中间还有一种被刻意营造朦胧的压迫感。

　　怪不得小家伙会害怕。阿若和顺顺手里乱糟糟的毛，用灵力唤醒他。

　　无姜在阿若和怀里睁开惺忪睡眼。

　　一张熟悉又陌生的俏脸放大版出现在眼前，无姜着实被吓了一跳，“吱吱叽叽”了半天。

　　阿若和手护着他的臀部，灵力源源不断从下方进入他的身体，一股温暖自如的力量在他体内扩散。

　　无姜小手抻抻，做出伸懒腰的动作。他的手太短了，拉开一前一后的，前爪正好搭在阿若和胸脯的位置。

　　阿若和深邃的眸子盯住他，从脸上到胳膊。

　　无姜露出惊慌的神情，嘴巴一瘪，要跳到其他地方去。

　　太尴尬了，无姜庆幸自己现在不是人形，不会被当做耍流氓。

　　他别扭地把头转来转去，埋进阿若和胸前又摇摇面向另一边。

　　阿若和收回手，充盈的灵力在无姜体内爆炸。

　　无姜顺势朝前一扑，阿若和半蹲下身搂住他。

　　无姜在阿若和怀里变回人身，手还抵着人家胸口。

　　阿若和手臂托着无姜的腰，两人肢体纠缠着，无姜双腿分开，夹住阿若和左腿。

　　尴尬的事情总是一件接着一件，只会迟到，不会缺席。

　　无姜看着阿若和，后者松开手。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阿若和示意无姜先说。

　　“没有想说的，你说。”无姜咋咋呼呼，两脚勾着，大腿用力才保证自己不摔下地。

　　“耳朵，没有缩回去。”阿若和摸无姜头顶，“还有尾巴。”

　　“哦哦，我，我自己来。”无姜歪头，随即站直身子。

　　兔子耳朵和尾巴都是神奇的部位，其他人避不避讳他不清楚，他有些不好意思：他们才认识多久，直接上手好奇怪。这具身体自他掌控以来，除了魔后，还没被人摸过呢。

　　无姜下意识躲开阿若和的手。他拿不准自己对对方的态度，也摸不透那人对自己的心理。

　　他戳戳尾巴，那里自动消下去。阿若和在摸他头的同时又输给他些许灵力，他心里就像是堵了一块云，上不去下不来，憋在胸口沉沉浮浮。

　　“我们怎么上去？”无姜问。

　　阿若和刚刚才分给他不少灵力，先前为了玩起来方便，把两人留在魔殿的实体变成分身。

　　结合他们在花海幻境时的简短对话，无姜判断，作为一个低等灵类，阿若和所剩灵力应该不多了。

　　流光不在，也就是说，上去只能靠他们自己。

　　“找找其他的路。”既然无姜觉得他灵力不足，阿若和装出虚弱模样，“跟紧。”

　　他本想拄着无姜胳膊，被人侧了身子刻意避开，眼皮耷拉下来，睫毛垂了垂。他稳定心神，只吐出两个字。

　　他们站在透明的空气带中，下面是万丈高崖，深不见底。

　　无姜踢了块峭壁落下的石头，“没有路，你来之前我看过了。”

　　大部分的石头直接从崖壁滚落，坠入深渊，仅有几块碎石掉在无姜脚边，被他没好气地送去和它们的兄弟团聚。

　　他把心中郁郁的邪火发泄在眼前可见的一切物什上。

　　阿若和知道无姜不开心，也知道是因为自己。他试图去和无姜交谈，每次都被打断。

　　无姜嘴上说着都找过了，还是听话地又重新翻查一遍。

　　一时间，阿若和也不能理解，他到底是有意躲避，还是真的只是在认真干活了。

　　无姜心里乱乱的，牵手、拥抱……这些，都是极亲密才会做的事。

　　自己与阿若和，除却他躺着的三万六千年，真正认识的时间并不长，更别说熟知了。

　　不可以这样不清不楚下去。

　　无姜决定上去就跟阿若和说明白自己想法，所以现在首要的事情就是找到离开的路。

　　山岚雾霭在他们四周萦绕，浅紫色的气把阿若和身影包裹得格外柔和。

　　无姜盯着模糊的曲线出神，听到招呼小跑着追上去。

　　他居然会觉得阿若和背影眼熟，是在哪里见过么。无姜动用自己全部脑细胞回想，确定及肯定没有阿若和这号人物的记忆。他晃晃脑袋，想不到的事情就不想，答案总会有的。

　　高空云稀雾薄，说的是可供呼吸的空气很少。阿若和已经不需要过分地从外界摄取能量了，可即便这样，这里剩余的气体不知道够他们支撑多久。

　　“你先走……”无姜搓手跺脚，“我们兵分两路，找到了通知另一个，这样可以保存最大实力……或者，找大哥来救我？”

　　阿若和瞥了无姜一眼，那我下来做什么。

　　不过他的内心无姜不知道，看着他眉头缠在一起的纠结模样，无姜开玩笑，“不会是舍不得我吧。”

　　阿若和的表情更加高深莫测，“跟上。”他气得快要吐血，配合先前装出的虚弱感，整个人摇摇欲坠。

　　无姜赶忙上去搀住他，“不会吧，我说中了？……哎，你慢点走。”

　　云凛峰云山雾绕，山脚有成群的牛羊，山顶是终年不散的积雪。山间的区域从没被人发觉过，像是花海幻境，不，比那里更为神秘。花海幻境的异常还有魔王说道说道，在这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连个讲故事的人都没有。

　　无姜觉得这里更像是巨龙藏在山间的宝藏。不是说有个大洞么，看过的传说表明，龙最喜欢在洞里放东西了。他想了想，这里是魔界，魔王藏的也说不准……藏着藏着，时间久了，自己忘记了。

　　这样很好的解释了为什么上山的人有来无回，宝藏么，不会让人轻易发现带走。为什么后来魔王派兵接管那些人的生意，那当然是他忽然想起来这里还有一大笔财富啊。

　　无姜不久前才从流光那里听说始末，很快就想到前因后果，他发觉自己很聪明，找出路都更加有动力。

　　阿若和脑子里一下接收到很多信息，乱七八糟、幸福得冒泡的讯息涌进他的灵海里。他微微笑了一下，恢复镇静表情。

　　哪有那么容易。

　　两人在空气道上寻了很久，周身云彩光影又变了好几次，他们还是一点发现也没有。

　　“好累，”无姜腿软瘫在地上，“不出去了，这里其实挺好的。”

　　阿若和瞪了他一眼，“是挺好的，这里没有糖，没有漂亮的宝石，没有……你喜欢的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