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魔界考公的日子》柚谦

22、云凛峰8

　　九灵后来偷偷下山，看了些市面上的话本，也听说了广为流传的故事。

　　魔王和魔后恩爱啦，东洲公主和风铃魔主的鹣鲽情深啦……传闻被渲染得恰如其分，像极了为了赞颂某些人而作。

　　他到过人界，见识到的大同小异，为名者利，记录的都是需要被人所知的。

　　文字变成一种工具。

　　表演失去逻辑和感情。

　　戏台上锣鼓乒乒乓乓地响，蝴蝶绕着水袖青衣飞来飞去。

　　“他对我，和我对他，一样么。”

　　“那你对他是什么感情。”阿若和换了个姿势，把腿盘起来。

　　没有九灵捣乱，雪化了大半，山道里射出橙色的光。

　　“不知道。”九灵摇头，“说不上来，只觉得，应该这样。这是喜欢吧。”

　　像是要证明自己没有对方也能过得好。泽岚不和九灵服软，九灵也不跟泽岚说话。九灵憋着一口气，只要等一个态度。他趁泽岚不注意，溜出去，藏在鹜霞洞北面的水潭里，想等对方路过，偷偷跳出去，吓人一跳。

　　“知道了，帮你找他，问清喜不喜欢你。”九灵别别扭扭地话讲不清爽，阿若和听不下去了，和他确认，“找到他你就放我们走？”

　　话被挑明，九灵露出羞涩的表情，“也不是不行。”

　　阿若和收回加在无姜身上的禁锢，推推人等他醒来，“走吧。”

　　“怎么了。啊！”无姜看见九灵，和阿若和咬耳朵，说九灵有问题，要小心。

　　“别担心。”阿若和牵着无姜的手，把九灵的故事转述给他，“是个爱不得的胆小鬼。”

　　九灵没有反驳。

　　无姜“哦”了一声，“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的，不会……”他“嘿嘿”笑，发出意味深长的声音。

　　阿若和拍他的头，“你睡了很久，耳朵出来了。”

　　“他都找不到，咱们可以么。”无姜拿耳朵没办法，急得在原地打圈圈，还不忘考虑九灵的问题，“兵分三路，一人找一段，找到了把人带到那个洞里去？”

　　“不用那么麻烦。”阿若和揉了揉无姜翘起来的耳朵，蓝色的光自他手心钻进无姜头顶，“看看尾巴。”

　　无姜下意识捂住屁股，他心跳得厉害，“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胡萝卜精这么厉害么，摸他几下就能把耳朵收起来。这种感觉还挺舒服的。

　　先前他还担心对方会不会灵力不够。看来弱鸡只有他自己。

　　什么时候他也能有这么强大的能力呢。

　　“去鹜霞洞。”被敬仰了的阿若和发话了，无姜收起莫名其妙的小心思，只感觉对方瞥了自己一眼，抬头去看又好像无事发生。“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九灵安静了好一会，无姜都快忘了旁边还有个人。他还有些害怕这个白人。

　　鹜霞洞里跟他离开时没有两样。九灵探查发现他走后泽岚没有再出现过。这人总是这样来无影去无踪，又消失不见了。

　　计划既没有实现，也没有落败。九灵那种说不出来的情绪又在胸口闷得慌。

　　阿若和在洞里布下阵术，他念出长串咒语。

　　“你这是……”九灵在一边听得耳熟，见阿若和冲自己点头，偏了眼去望另一边远处无聊走来走去的无姜。

　　棕发青瞳的男人半蹲在灵咒阵法中，“何人召吾现身。”

　　“噗。”无姜听到动静凑过来看，正好把这话收进耳朵。太中二了，他忍不住怀疑自己到底身处什么时代。

　　说话的人也是一袭白衣，长毛遮住他半张脸，头发蜷曲着，坠着说不出名字的青翠宝石。他眼神凛冽，比云凛峰顶凝结的冰壁还冷。

　　无姜打量着这人，一时忘形，“你真好看。”

　　阿若和翻手定住法阵，挑眉看向无姜。

　　“泽岚。”

　　“嗯？”泽岚回头，“汝识得吾。”

　　九灵急迫地冲到泽岚面前，“你不记得我了，我们……”

　　“小友大约认错人了。”

　　九灵看看阿若和，再看看泽岚，又看向阿若和。“他，我，怎么会，怎么忘了我啊。”

　　阿若和想了想，“有没有可能，你们真的没见过。”

　　“没见过，不……这，怎么可能。”

　　九灵不相信，他们明明，那种触感那么真实。

　　熊魔鹿怪都不记得泽岚，没关系，他是独特的，只有他能记住。可这是泽岚本人……如果不记得自己，怎么回事……小鹿，小鹿一定记得。

　　九灵跌跌撞撞，一会癫狂地笑，一会抽泣，发出怪异的声音。

　　无姜往阿若和身边缩，他被泽岚打量的眼神戳得难受，忘记自己刚才也是这样盯着人家看的，“他们，怎么回事啊。”

　　“是瘴。”

　　瘴是山中气，和常见的迷雾不同，它会使人迷失心智，产生幻觉。

　　阿若和推断，九灵见到泽岚时就闯入瘴阵，后又遇见雪崩，所以会出现错乱的记忆。

　　“若无他事，小可先行离去。”泽岚同阿若和作揖，摆着袖子消失在圈内。

　　“人也找到了，我们也走了。”

　　“不行，你没帮我问出结果，休想离开。”听见阿若和声音，九灵崩溃的情绪稳定了一些。

　　无姜知道他在强撑，嗓音还带着颤抖。

　　“可……”无姜拉拉阿若和衣袖，被握紧手里抓住。

　　“你们可能根本就没见过，说到底是你的一厢情愿，你想问出什么呢。”阿若和好整以暇，九灵摆出的招架姿势不堪一击，脚步虚浮，别说他了，就是无姜都能打过。

　　“但是……”九灵还想说什么。

　　“我觉得不对劲，说不出来，就是很不对。”无姜退到阿若和身后半步，手在对方手心里搓来搓去。他知道和阿若和说微生物什么的人家不一定听得懂，“瘴有那么奇特么，他跟你讲的故事很真哎。”

　　听见“一厢情愿”，无姜的心被戳了一下，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帮帮他。

　　但是自己又说不出所以然。无姜抿唇皱眉，这个白人太奇怪了，浑身都透着说不上来的神秘。

　　他尝试用密音联系阿若和，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我们帮帮他。”他一激动，耳朵又露出来。

　　阿若和瞥了他一眼，“他不说实话，帮不了。”手心一翻一绕，从无姜头顶擦过，阿若和把无姜箍在怀里，低头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再放他出来时，竖起的耳朵已经消下去了。

　　“那个，九灵，你愿意，跟我说说和泽岚的故事么。”无姜扭扭捏捏，阿若和出的什么主意，他不愿意说，换自己问就愿意了么。

　　“嗯，你想知道什么。问你男人去。”九灵没好气地把火撒在无姜头上。大约是觉得自己这样做不好，他缓了口气，把和泽岚的遇见又详细说了一遍。

　　“我们不是……”被说破心思的无姜愣了愣，看了眼阿若和，着急反驳。

　　“你也别忙着否认，我看人很准的，你们俩绝对有问题。”九灵摆手，“哎，我也不管你们，解决不了我的问题，就留在这里陪我吧。”

　　无姜和阿若和怎样，九灵一点都不关心。他眼巴巴追着泽岚消失的方向，想冲过去却不知道该往哪走。

　　见他这模样，和面对他们时的不可一世完全不同，无姜既得意又惆怅。

　　九灵说他们在山间怡然自得的过日子，摘果取水生火睡觉，和山下夫妇所做并无不同。

　　泽岚热情体贴，无论回来多晚，都会和他温存。

　　山间露重，泽岚褪去套在外面遮水的长衣，把寒气隔绝在石洞外。

　　九灵每句话都带一个泽岚，无姜为难，“你说的和我们见到的是一个人么。”他求助地看着阿若和，后者也在看他。

　　“我不知道。”九灵开始拒绝和他交谈，“这是你们的事，没有答案我不会放你们走的。”

　　“你！”他态度又恶劣起来，脸上挂着阴恻恻的笑。无姜不知道哪句话惹怒了他，好说歹说地哄了几句，脾气也上来了。

　　一边是摆出大佬姿态的白人，一边是看热闹的阿若和。

　　无姜想到某些讲不通道理的领导，问他有什么要求时不说，只是含糊其辞地指点，把案子翻来覆去，纠结半天回到原版。

　　都到魔界了还得受这种气。上辈子好歹还有工资的。无姜火拱到额头。

　　阿若和走到他身边，按住他手心。

　　九灵挥手打开云凛峰的禁制，山间通道流速变快，妄图通过这种方式把泽岚逼出来。天黑一阵白一阵的。

　　“帮你，撤了。”

　　阵法中残存着温度，阿若和了然，弹指追寻。

　　“哼。”

　　云凛峰说大不大，靠三个人找个神出鬼没的人还是难了点。

　　无姜用长鞭打山壁，“出来吧，出来吧。”

　　他等阿若和路过，凑上去，“你说他们，会不会是……的啊。”

　　阿若和瞥了他一眼，“背后说人不好。”

　　无姜应了声，在后面吐舌头。

　　九灵慢吞吞越过他们，“打情骂俏挑时间啊。”

　　山壁被一寸寸摸过，石头上都染了温度。

　　阿若和拉着无姜往前走，让辱骂的声音落在身后。

　　他们向山上走，那是之前被忽略的地方。九灵一直带着他们在山道中绕圈，刻意避开那里。而他们最早是从上面下来的，换了目标后也没有注意，用原定的方式搜索。

　　无姜不想看见九灵，再次提议分道。阿若和自然不会放任他独自搜寻，自觉跟在他身边。九灵多番劝阻不成，硬是不让他们上山才引起阿若和注意。至于无姜，他在气头上，九灵不让做什么他更要做。

　　“呼。山顶，也没什么啊。干嘛，藏着掖着，跟有宝藏似的。风景还不错哎，可也不至于当宝贝吧。”好不容易远离九灵，无姜乐得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