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魔界考公的日子》柚谦

27、云凛峰13

　　清冽的乐音破冰而出。阿若和念咒时不似平时那般放松，整个人像被金光笼罩，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促使无姜不敢抬头。

　　无姜把眼睛闭起来，深呼吸。他悄悄瞄阿若和，那人头戴月牙束发冠，一身蓝袍，腰间坠着禁步分层，显得身姿格外挺拔。

　　眼前为数不多的光线被遮住。

　　无姜睁眼，阿若和面朝自己，“好了。”

　　“你做了什么。”

　　阿若和抱着他看了看，想说什么又没说，拍了拍他手背朝前走。无姜为了打破尴尬，随意挑了个话题。

　　前进的路跟来时还是很像。确定了这里上下还有空间的无姜又激动起来，他还是有些作用的。在这个术法当道的地方，好像自己并不是那么没用。

　　阿若和没理他他也不在意，跟了两步跟不上也就慢慢磨着走了。他感觉阿若和在等他。抬眼看又好像被拉开一段距离。

　　无姜想，人还是不能太自恋。

　　“慢一点好么。”他抱怨，“我走不动。”

　　阿若和停住脚步，牵着无姜的手。

　　暖意顺着指尖流向全身，无姜睁大眼睛，“你……”

　　阿若和做了“噤声”的动作，手指碰上他嘴唇。

　　无姜抿唇，点头。

　　又绕了不知多远，冰天雪地，热量消耗得极度迅速。阿若和手的温度似乎恒定不变，源源不断往无姜身上窜。

　　他们猫腰钻出一个接一个洞，眼前豁然开阔。

　　“我们，回来了？”

　　无姜抖着嗓子。这是泽岚讲故事的山洞，那些蓝色光点还在漂浮，仿佛在跟他们打招呼。

　　阿若和看了看，“不，这应该是另一个空间。”

　　他弯腰捡了块冰，随手一扔。

　　水底被激出一团热气，冰很快被消融，坠落的地方开始泛波澜。

　　“这里温度更高。”

　　真的么。无姜心想，又不敢质疑。他抽手捂住胸口，哈气跺脚，“我都快冷死了。”

　　阿若和盯着他看了一会，“你可以抱紧我。”

　　阿若和快步走到冰壁夹角，“这里没有白光，从我们刚走来的方向，这应该是更深的地方。”

　　他用掌心贴上冰面，“我们有两个选择，向上还是向下。”

　　泽岚到底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在这个异样的空间，阿若和就算有法力也被削弱。

　　无姜想，赌一把吧。他相信自己的运气。

　　阿若和信他。

　　他和阿若和交换眼神，确认这件事情。

　　阿若和点头，扬扬下巴，“走吧。”

　　再往深处温度果然升高了些。无姜走在前头，阿若和生怕泽岚会从后面偷袭。山洞又变成羊肠状，蜿蜒曲折，细窄狭长。

　　光亮了点，一片巨大冰幕出现在两人眼前。

　　“又，回去了？”无姜转身，地上也没有掉落的冰块，他没办法像阿若和一样尝试。

　　阿若和也开始犯迷糊，“不应该。”

　　他试图感应所在空间的灵力波动，均以失败告终。

　　“别怕。”无姜攥着拳头给自己打气，“我们一定可以出去的，要相信自己。”

　　其实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但在这个时候，好像没有什么别的可说的。

　　他们走了太久，阿若和怎么样他不知道，他自己是走不动了。

　　无姜从没经历过这些事情，要是有计步器，估计数值都要爆表了吧。无姜觉得再不能干点什么，他会崩溃的。

　　“我……”

　　“想不到你们还挺厉害的。”前方出现熟悉的身影，泽岚靠在冰壁上，还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能走到这里。”

　　无姜晃神，眼前又有一个泽岚在摇晃，“你，你们……”

　　无姜醒时躺在冰台上，阿若和在旁边给他擦手，变了小花手绢沾冒热气的水。

　　淩霄和泽岚听到动静，一个没动，另一个颠颠地跑来。

　　“你，你是泽岚，还是淩霄。”无姜朝阿若和身边缩，“也没差，这是哪儿。我们怎么出去。”

　　“出不去的。”远处的泽岚走近，“他们来了。”

　　无姜挠头，什么人，九灵么？他想了想，没弄清楚现在局面。

　　“我和泽岚，是山中傲霜。”淩霄语气淡淡，“他有跟你们说过吧。”

　　无姜还在发愣，阿若和捏着他的手点头。

　　“果然。”淩霄瞥了眼泽岚，泽岚回瞪。

　　“我们在云凛峰修行上万年，除却那次神魔大战，其余时日相安无事。只有一回……”

　　有些事，一次就是永远。

　　泽岚同淩霄在补窟窿的时候遇见飞来的九灵，他们没忍心让人独自呆在雪地里，合计着救到洞里再让他自生自灭。

　　他们都没想到，淩霄会对九灵动心。

　　泽岚和淩霄还有任务，消失了一段时间发现九灵没有离开。相反，他把云凛峰管理得相当好，山内生灵无论何种都听他的话。

　　云凛峰有传说，在魔界相当于三不管的地段，当然崇尚武力解决。只是和平了太久，没有人愿意和胆敢挑起纷争了。九灵不一样，他没有那么多约束，不在意所谓的法度，他随性肆意，追逐本心。

　　也许正是这种态度吸引了淩霄。

　　再后来，有人开始上山。九灵和淩霄商量，用些法术吓退入侵者。山中众人安稳了许久，他们不想介入外界的欲望中：那些人是听了传说来寻宝的。

　　九灵问淩霄，山里真有宝藏么。

　　淩霄答，哪有，都是道听途说。

　　九灵抱住他，问他手怎么那么冰凉。

　　他捧起淩霄的手，放在嘴边吹。

　　他没感到淩霄在发抖。

　　“云凛峰确实没有传闻中的宝藏，他们所说的，是我们。”

　　泽岚听了一会，插话，“世人皆到傲霜有奇效，活死人，嫩白骨，使腐肉高洁明艳，更有传言者，谣长生。”

　　“这都算好的，他们说傲霜是天下宝藏，可平魔界。”淩霄接话，边说边看向阿若和。

　　无姜把阿若和往身边拉拉，后者不为所动，他自己凑了凑。

　　“傲霜是冰花凝成的柱，只是好看罢了。”

　　“我们就是傲霜。”

　　无姜呆住，阿若和没什么反应，好像很早就知道这个事情。

　　天地初分，山崩水涌，六界共生。神界自恃有灵根，唯我独尊。天帝纵容其手下众人横霸六界。

　　魔王尚武，谋略得当，与神界相互制衡。佛不问世事。余下三界各自执政，自顾不暇。

　　魔王存了心思，要与神界共分冥灵两界。人界离五界远，且没有威胁。魔王认为三界不够两家分，只一人前往神界，同天帝商议。

　　天帝与魔王说了什么没人知道，至此之后，魔王封闭了云凛峰上山通道。接着，就有谣言传了出来。

　　“魔王……君父，他……”在无姜认知体系里，神界多良善，哪怕他生而为魔，他也是这样认为的。但在他的立场角度，魔好像也不全是坏的，比如他自己，比如流光……那么同理，神应该也不全是好的。

　　他在理清逻辑。魔王为了权力，或是别的，同神界置换，要分人家地盘。首先这个神界执权者同意了，听起来身份不做好。神界允许自己的人欺压民众，甚至连自己人都不放过，这点加重无姜对他们不好的观感。

　　再者，有回报一定是要付出的。他都不会做亏本买卖，更别说神界和魔王两个老滑头，个顶个的人精。无姜不相信他们会有简单的情谊。

　　“一定有什么交换。”也可能是把柄。

　　阿若和垂眸没说话。

　　泽岚继续讲着，“有人潜上山腰，山路毕竟难走，不要命的也只是少数。”

　　他没说出口，在绝对利益的诱惑下，命似乎显得没有那么重要。

　　越来越多的人前仆后继，成群结队或独立而行。泽岚和淩霄抵挡不住，云凛峰开始日复一日地降雪。

　　雪把进山的路封得死死的，一点痕迹都没留。山下的人找不到进来的路，山上的人也出不去。

　　魔王好像放弃了，下令禁止再有人进山冒险。先前的人都没回去，魔界一时间怨声载道。

　　魔尊们得到消息，派了心腹组成小队，浩浩荡荡从各自属地出发。魔尊同手下魔主们商议，没有人愿意屈居人下。他许诺，若他万人之上，必定有他们好处。

　　位极之人，所面诱惑大同小异。

　　魔王究竟知不知道这些人昭然若揭的野心，泽岚他们不知道，他们加固了山外屏障，在不为人知的角落过着清闲悠然的日子。

　　泽岚主外，整日在山间巡视，补充破损的缺口。淩霄主内，农事耕种，民心安抚……他同九灵一起，和鹿魔熊怪在山顶看日升日落。

　　“那些……是东洲魔尊么。”无姜看见了熟悉的土豆，那滑稽的身形跳上冰丘，手一挥，更多人向前冲。

　　还有南荀魔尊舅母表弟的三叔家的弟弟和娘舅，混在人堆里，没头没脑地跟着走。

　　泽岚点头又摇头，“怕是，所有。”

　　没有人能经受诱惑，不要考验人性。

　　越来越多看着眼熟的脸出现，无姜看见流光和溯。

　　两人出现在大部队相反的一面，流光奋力抵挡，被溯用屏障护着。

　　无姜透着冰面拍打呼喊，两人不为所动。

　　“听不见的，他们和咱们在两个不同的面。”

　　淩霄走到无姜身边，手指敲击冰壁。

　　“他们在上面。”

　　无姜恍然，山洞是一个巨大的克莱因瓶，他们一直在内部打圈，怪不得怎么走都好像走不到最初原点。

　　洞内阿若和的能力被限制，所有的期望被寄托在泽岚和淩霄身上。

　　无姜已经能大致分辨二人了，“你们也不想落在坏人手里，我们合作，打出去。”

　　淩霄弯眼，“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