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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凤桐镇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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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切实证据。
无姜咬牙。魔界在他爹辖下讲起了魔道主义,甚至……无论何人挑事,若是双方双双殒命,则不追究任何责任,说是冤冤相报何时了。
有点像现代的“疑罪从无”。
但魔界本质上……
无姜记得有个叫不上品阶的魔,在福地横冲直撞,拦路惊马,掀翻摊子压在旁的魔身上,被制服还理直气壮:“你们知道我爹是谁么!”
夙无痕拧着那位肩膀,听着他叫疼,挑眉,“谁啊。”
无姜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看着。
无论是人还是魔,德行没什么分别。
夙无痕把他交给魔界法司便带无姜回魔宫了。听说这人死不承认,坚定自己遵守魔界交通,并未做出出格之事。后来好像有大魔把他捞走,再就没听过这魔消息了。
而那路过的倒霉魔,因此丢了性命。
若是现代,“疑罪从无”自然有好处,具体事情具体分析。可放眼魔界……无姜摇头。
一切从心,而心,是最难剖析的。
这种做法保障部分魔众利益,也让一些人有可乘之机。
慢慢来么?魔界每万年会有专项银钱支出,用来抚恤各类伤亡者亲属。
人都没了……
阿若和勾住无姜,侧身躲开斜边的突刺,又翻了身,后跳腾空,避过短箭。
“会好起来的。”
魔界制度能推行,总体上不会有大的偏差。
在细节上,总有些顾虑不到的。
毕竟定制的人……见识再广,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比如现在,镇主控制流光,美其名曰做客,他们毫无办法。
阿若和眼神凛冽了些,捡简单的,说给无姜听。
当下要解决的是这里的机关。无姜也反应过来。阿若和干练睿智,推演确定站的方块没问题,现在有反应或者没反应,更像是有人在操控。
那些箭啊刺的总能准确找到他们位置。
无姜没心思分析魔界制度了,他暂时改变不了。
只好做点别的。
周舟在轰然打开的暗道前向他们招手。
“你?”无姜被阿若和放下,他向周舟跑去。
“外头有机关,我解决了那几个,就试了试。没想到殊途同归。”她摸摸鼻子,努嘴。
无姜将信将疑。
“来时我看见旁边有个小洞,不知她们会不会被关在里面。”周舟踌躇。
阿若和似乎盯着她看了眼,无姜望过去的时候,瞧见阿若和若有所思地对着自己。
他走来,牵住自己的手。
“好,去看看。”
“那这里……”无姜想说什么,又被看了眼后选择闭嘴。
阿若和在他手心点点,面色不改。
两人跟着周舟,看到她所说的洞口。像是被暴力炸开的,深青色砖块上残着些乌黑痕迹。
周舟猫腰进去,阿若和跟在后面,用灵力探了探,示意无姜先走。
道路迂回且长,东绕西绕的,不知道通向哪里。
无姜在周舟身后,几次想拍她肩膀问,又几次缩回手。
“河伯或水神要娶阴时女,镇主会把她们藏这么深么……”无姜和阿若和用心音交流,他难得能一次成功,搭上阿若和。
“……”阿若和沉默,无姜隐约听见呼吸声确认他在自己身后。
前方出现亮光吸引了无姜注意力,他顾不上阿若和还没回信息,着急忙慌地在周舟后面出去。
“哇。”
这是一个装饰富丽的房间。他们是从床下面钻出来的。
无姜不知道什么人留下的这个空间,也不知道这里住的是什么人。
“栖栖,是我。”
一明眸皓齿的女子从屏风后走出。
“她……”阿若和拦在无姜身前,“她不是阴时女,你找我们有何事。”
女子头顶紫金冠,耳上挂着两串蛋大的珠子,身盖雀羽攒成的披肩。她黑发半盘半散,脸上始终保持端庄微笑。
她的五官并不出众,合在一起却令人舒心。
“阿舟,我说过,二皇子不是那么容易被骗的。”
无姜红了脸。
周舟告诉无姜和阿若和,叶栖棋是两个多月前到凤桐镇的,起初谁也没有注意到她。
入夜,周舟安排好镇内守卫,和往常一样在镇上巡视。
凤桐镇明面上分为两派,信仰水神和崇尚火神。
水神信众多,占了镇内大半百姓,又以镇主为首,一度成为凤桐镇公认的明教。
凤桐镇人魔混居,大伙事农桑,重商业,禁海捕鱼。
时二月初二,月弦如线。
周舟从泠河畔寻到镇内,刚要招呼兄弟们收工回家,转头便撞上了匆匆跑来的叶栖棋。
彼时叶栖棋身着青衫,秀发以白玉冠束在脑后,活脱一个富家少爷形象。少爷眼瞅有些落魄,朱唇泛白,“官爷,救救……”
周舟素以男装示人,颀长身姿藏在捕快服里,又背着把鎏金大刀,看起来一派正气。
有白发者跌跌撞撞,口中嘟囔,“抓他别放他跑了。”
那老者气喘吁吁,“周捕快,此人偷我银钱,快拿下他。”
周舟打量叶栖棋与老者,把两人都放了。
周舟私下补了钱给老者,“您若是缺银子,到衙门口寻我便是,犯不上干这种勾当。”
老者腿脚不便,叶栖棋就算再文弱也不会被他追得慌神。
周舟和老人分开不久,看着叶栖棋抛着钱袋在拐角等他。
“为什么不抓我。”
周舟做捕快日子不长也不短,大大小小事情都处理过了,第一次听见有人上赶着被抓的。
“下次别做了。”他丢了句话,从叶栖棋身边擦过。
到家后他发现自己系在腰间的钱袋不见了,耳畔还有叶栖棋靠近时呼吸的气息。
他笑了下,铺床闭眼。
往后周舟巡夜,叶栖棋总会找人上演“抓贼”闹剧。白发老者出场率最高,打了几个照面,周舟开始了解叶栖棋。
他找的都是些无亲无故之人。镇主出于善意的目的,不让年岁尚轻的魔做活计,但不干活,他们无力维生。
叶栖棋和周舟坐在镇主府的屋檐上,举着装满水的酒坛。
“你看凤桐镇,灯火千万,与我何干。”
“嗯。”
周舟默,抬着坛子深闷一口,被呛。
“喝慢些,没人跟你抢。”叶栖棋笑弯眼。
“又不是玉液琼浆。”
周舟没做声,抓着坛子看远处。
“你这木头……”叶栖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泠河岸边涌起蓝色荧火,“真让人羡慕,有机会,真想和你一醉方休。”
“好。”
周舟不是多话之人,缘分这事到了也就到了。他从第一眼就认定叶栖棋不是坏人,对方做事只要不伤及性命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叶栖棋爱闹,但懂得把握分寸。自周舟教育他后他再也没有偷拿过别人东西。他说之前也只拿过坏人的。
周舟掰正他的头,“没有绝对的坏人,你这样做是不对的,若他们有问题,镇主会处置的。”
叶栖棋点头,“知道了周捕快大人。”
叶栖棋当着周舟的面把顺来的东西还回去,“这样可以了吧。”
周舟又给那些东西里添置了些。
“没见过你这样的。”
叶栖棋气得两天没理他,第三天才在门口站着。
凤桐镇百姓自发起了组织,大伙邀请叶栖棋的朋友们犁地,包吃食,干得好的还有银钱。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他们,大家互帮互助,效率提高不少。
叶栖棋和周舟坐在屋顶上。
叶栖棋:“谢谢。”
“什么?”周舟喝了酒,脸颊通红。
“算了。”
周舟踉跄起身,指着远方灯火,“我……”
凤桐镇起了百年不遇的大火,火从泠河一直烧到镇主府。
镇主时不时出现在泠河,慰问受灾民众。无论魔还是人,在凤桐镇受到伤害,都是他的失职。
镇主害怕有人趁机弹劾他,借着灾事拉拢人心。
他说此乃祥瑞,上次出现时天降玄鸟。
玄鸟临世,“龙旂十乘,大糦是承。邦畿千里,维民所止,肇域彼四海。四海来假,来假祁祁。景员维河。殷受命咸宜,百禄是何。”[1]
镇主面露喜色,“王之德。”
周舟不置可否,约了叶栖棋去泠河看。
叶栖棋对此毫不在意,冷淡道:“镇主都不多事,你那么担心做什么。”
“你去不去。”周舟抬腿就走。
叶栖棋追他,“没说不去。”
两人一前一后到的泠河,一路无话。
周舟在河岸边检查,就差把河床倒过来了。
叶栖棋脱了鞋袜坐在水边。
“你不信水神么。”周舟学他。
“不。”叶栖棋怅然,“你呢。”
“我信我自己。”
两人在泠河什么都没发现,徒劳无功地回去了,叶栖棋同周舟约了十六月夜再来探查。
周舟想问为什么时叶栖棋已经跑远了,“你就信我吧。”
他抛了句,“希望你不会难过。”
周舟不太懂他为什么会难过,他没回应叶栖棋。叶栖棋的身影消失在他们初遇的转角。
周舟想自己很久没有难过过了,那次后他的泪好像流干了。
叶栖棋表情难得肃穆,他换上那天晚上穿的青衫,头顶白玉冠,面朝泠河。
周舟到时,叶栖棋转身。
“你当真不记得我了么……小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