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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风起 ...

  •   却是崔玉贵来报,延禧宫黄答应殁了,内务府来人请主儿去景仁宫回话。

      映钰知晓后,不由得攥起拳来,直至指甲刺痛手掌。吃痛后这才恍然发觉后背已经出了细密的一层绒汗,鼻翼也沁出了汗意。

      顾不上那么许多,连忙催促春红编了个辫子,随意带上一顶坤秋,就要起身前往景仁宫。映钰自己个儿心里乱糟糟的,春红却不紧不慢为其系好披风,道: “主儿莫急,奴才跟着您去。”

      瞧着春红淡定的样子,许是被她感染了,映钰将心放在肚子里,左右自己没做什么,由得去盘问。

      佩云早就在殿外守着,瞧见映钰出来,赶忙上前。还未开口,映钰就安抚般地拍了拍她的手道:“许是娴主子问我些事,不打紧的,我快去快回。”说罢匆匆携着春红两人往景仁宫赶去。

      进了景仁门,绕过四个基角石刻蹲龙的石影壁,就是正殿。

      若不是情势不由己,映钰还想仔细看看上面雕刻的花纹,如此想着,映钰两人来到正殿前的垂带踏跺前。茴香正站在月台上指挥着小太监换宫灯,看见映钰两人,立刻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福身请了一安道,“给常在请安了。”

      早有机灵的宫女进去通传,不一会儿,就见一个身着妃色夹袄的宫女打了帘子道:“我们主子请常在进去。”

      映钰面色不变,略带笑意地点了点头,扶着春红的手往殿内走去。

      甫一进门,一股热浪就铺面而来,炭火的暖气夹杂着水仙的清香萦绕在映钰周围。室内方砖曼地,铺了一整块酱色呢彩绣凤穿花纹地毯,映钰解了披风,春红接过,两人直接便被茴香引着去了西边次间。

      映钰低着头,福身请了个双安,只听上首的女子叫了声起,映钰这才微微抬头,借着余光打量一番。

      只见娴妃穿了件杏黄缂丝子孙万代蝶纹氅衣,梳了个家常发髻,一根点翠流苏簪斜斜地插在鬓边,随着主人的转头微微晃动,此刻娴妃正在仔细修剪一盆放在炕桌上的水仙,侧脸在烛火的照耀下更添一份温婉。旁边还站了位身着雪色夹袄的瓜子脸妃嫔,正是海常在。

      “打进宫以来,你倒是不怎么往我这走动了。”许是见场面太过尴尬,海常在上前和映钰见了个平礼,先开口暖场。

      一番见礼后,映钰半个身子坐在宫女搬来的绣墩上,微微颔首道:“也不是不想来,只是这些日子还是乏得很,出了那起子事,太医也说了还得好生休养。”

      娴妃这才放下手中修剪水仙的小银剪,开口道:“皇后怀有身孕,后宫事务繁琐,快到年下了。乌常在有什么需要就打发人来景仁宫。”

      映钰又道:“是,也没什么缺的,虽说皇后身子不济,到底有娴妃娘娘多有照拂,要是有什么少不得厚着脸皮求娘娘。”

      娴妃懒懒地看了映钰一眼,就示意端茶送客了,映钰虽不明所以,还是照规矩行了个安,这才从内殿退去了。

      娴妃看了一眼一旁立着的阿黛,不是很赞同道:“姿色倒是有,就是未免圆滑了些……”

      阿黛笑应承道:“宫中原本就是这样,中庸一道。不过对主子来说也不是不能用,毕竟也是上三旗的出身。”

      娴妃微微思索,“也不该我捧着她,前朝准格尔战事焦灼,皇上多日不如入宫。谁能想到,这转机就出现在一个叫乌勒登的前锋身上。”

      一旁的阿黛不明所以道:“娘娘是说?”

      娴妃从炕榻上下来,阿黛上前搀扶,这才听到娴妃不紧不慢地说着:“那个叫乌勒登的前锋,姓乌礼苏。

      映钰这边刚出了殿门,春红为映钰披上披风,就听见身后传来海常在的声音:“我且送送妹妹。”

      两人并肩走下月台,映钰先开口谢道:“晌午出去逛了逛,感觉吹了点风,就躺着捂了捂汗,没成想就睡了过去,连你来了也不知道。”

      海常在依旧是温温柔柔地回道:“左右没事,就去你那里坐坐。这宫里也就我们几个能说得上话的,不碍事。”

      终究是耐不住好奇,映钰开口道:“听说黄答应殁了?到底怎么回事?”

      许是没想到映钰会问这个问题,海常在面带微笑的表情微微一顿,对自己的婢女报春使了个眼色,见报春稍往后退了几步,春红也跟随着挪了几步。

      这才贴着映钰的耳朵回轻声道:“太医说气血亏损,血不荣经,本是肝阴不足之症,后脾土虚败,早已气血脱惫,六脉俱无。”

      见映钰若有所思的样子,海常在又道:“此事禀告皇上,皇上还未发话,不过估计也就是按答应的位份下葬。”

      映钰虽说是有心知道黄答应如何病故,但这气血脾土这些词听起来却是一头雾水,此刻又听到海常在言语平淡地阐述黄答应的身后事,不由得心里有些抵触。

      强撑着挤出一丝干笑,劝道:“天寒地冻,止步吧,改日我再去你那登门拜访,早些回去吧。”

      三人在景仁宫门口分别,映钰想了想还是右拐出了咸和左门,顺着东一长街往钟粹宫回去。

      冬日里黑得早,天上没有一个星子,映钰和春红两人映着雪光一深一浅地施施而行。

      走到景和门附近,远远瞧见从远处迎来提着灯笼的两人,近了才发现是提着灯笼的小常子和佩云,走在最前面的正是佩云。

      心下一热,快步上前,春红接过佩云手里的羊角灯,映钰上前打量着佩云道:“外面这样冷,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巴巴的出来做什么?”

      佩云只是抿了抿苍白的唇,笑了笑什么也没说。映钰有些紧张地握住了佩云的手,触手冰凉,犹如墙头的冰棱一般冻手。映钰忙用双手捧起,对着哈了哈气,佯装生气道:“怎么出来连个手炉都不带,自己的身子骨也该注意!”

      佩云怯怯道:“我一直都是这样,体寒罢了。”

      春红在一旁打着灯笼道:“主儿早些回去吧,夜里风凉,别站着风口说话了。”

      映钰也道:“正是,在景仁宫我热得脑门子都出了一圈汗,又怕摘帽子不尊重,左右为难。”

      说罢映钰挽着佩云两人亲热地往回走去,小常子春红一左一右提着灯,暖融融的烛火透过气死风的羊角宫灯洒在带有雪霁的青砖路面,为几人一步步坚定又缓慢前进的脚步照亮前路。

      按钟粹宫中一宫人合算起来,人口虽不多,从上到下也有二三十人,虽事不多,一天也有一二十件,在这繁琐事务当中最是轻松自在的莫过于映钰本人。

      自从昨儿从景仁宫回来一趟,映钰这也成了香饽饽。先是花房送来了应季的鲜花,什么水仙,蕙兰,甚至还有一盆矮矮的红梅。

      水仙和蕙兰都被映钰送给了佩云,就那盆矮脚的红梅摆在了进门的高架凳上。原先对面放的是从御花园折回来的梅枝,昨儿去景仁宫娴妃那,瞧见进门那放的是一对粉彩蟠桃纹天球瓶。

      映钰也想效仿,委实找不到成对的瓷瓶,遂将红梅放在那取个对称和和美美的好意头。

      后有御膳房亲自派人送来一些干果,杂拌,红枣,除了这些还有些奶制品,有奶卷、奶饽饽、奶乌他、奶酪、炸酥螺、小炸食,豆类有枣泥、核桃泥馅的豌豆黄、绿豆黄、黄豆卷、芸豆糕,此外各种蜜饯,各式冰糖蘸的坚果,还有菱角米等应季的蔬果。

      连长脸太监,应该说是缎库副总管康意得,也前来亲自送钟粹宫的冬衣了,要知道映钰去拿好些面料就是为了钟粹宫自己个动手做冬衣来着,这下好了可省力气了。

      映钰起初听了这个名还是好诧异一会儿,若有所思地问了问这是康公公的本名?

      那康意得更是咧着俩大牙笑着回道是万岁爷赐名,有一回巴拉巴拉,总的来说就还是承蒙万岁爷看重才赐了这个名儿。

      待康意得领了一个五两纹银的荷包喜滋滋地撅着腚告退,一旁的崔玉贵这才笑着唾道:“主别听他胡说,那小子是原名叫小炕子,早先是负责撷芳殿烧炕火的,因为炕火烧得好倒是自得的不行,有次万岁爷听到了就觉得有趣,随口说道叫意得方才显现他自得的本领,这小子就屁颠屁颠改成本名康意得。”

      膳房送来那么多,映钰自己个也吃不完,打发小常子给海常在每样送去点,又派春芽给陈答应每样也送去点,剩下的给崔玉贵春红他们分了分,春红他们拿着分好的冬衣去下处了。

      独留映钰带着佩云在南墙下的炕榻上选衣服,原先炭火得省着用,只能够拢熏笼和火盆,今儿炭库也打发人另送来了些黑炭,虽然规格低些,但架不住量多,整整三大筐,倒是也能用得起炕了。

      映钰端起青花缠枝莲纹压手杯,浅饮了一杯红枣牛乳,又捏了块奶枣吃了,坐在温暖如春的炕上。这才长舒了一口气道:“这才是神仙过的日子,谁来了都不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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