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靡》揶揄大人

12、山雨之二

　　樊毅一众人本来很是疲累，这几天连轴转，程序每天都有新问题出现，待程序能稳定十五小时的时候便让几人下去补觉，增加了智能程序盯梢。
　　几人下了楼看到的便是卓希在操作台上靠着这一幕，不由得瞪着眼睛面面相觑，一个个都精神地交换眼神。阿米是负责程序可行性测试的，此时直接越过通道颠着猫步朝卓希走去。夜山空要拉住他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碰到了阿米的衣角。顿感头疼，只能加快步伐。
　　阿米动作迅速，很快走近，随后又放慢了速度，距离逐渐拉近，卓希睫毛动了动，身体本能地感受到安全范围的缩小，睁了眼睛看向了入侵者。不认识的面孔，再看这人的另一只胳膊，被夜山空拉着，便抬了头坐了起来。
　　阿米张大的嘴巴被后来的黑衣使者合上，后边几个人一副不知该吃谁的瓜的为难模样。卓希这才意识到这是这一群人是他们整个团队。整了整思绪站了起来。
　　夜山空转手搭上了卓希的肩，把还没站稳的卓希拉近了一些，“现在很迟了，先简单认识一下，明天再一起玩”，随后向同伴说道，“这是卓希，城市的建修师，好了，都睡去吧，”随后转身带着卓希往他房间走去，身后一群人显然还不知道有这种操作，……
　　卓希有点好笑。
　　“一个人睡可以吗？”
　　声音从耳后传来的样子，卓希稍稍离开了些，凉凉瞥了他一眼，“说得就跟不可以的话你就要在我房间打地铺一样。”扫了脑盘码之后开了门。
　　“也不是不可以，”人被关在了门外，以及附赠的一句，“夜山空你好油啊。”
　　夜山空在门外站了会，垂下的头发遮了眼睛。
　　卓希躺在床上看着柔和的光幕，有片刻的失神，是一片花海，立体感很真实，像之前跟何以洛老师他们去过的田野，有农人打理的一大片大马士革玫瑰，不同的是没有逼人的香气，也没有何老师。
　　对接响了，卓希无语了片刻，接了起来。
　　“卓希，毅哥跟我讲的版本是，”夜山空顿了一下，“夜宴发觉脑盘会直接影响大脑的可开发程度，之后对脑盘有投射的反作用，就是无法在脑盘之外的突触建立联系，每个植入脑盘的人都无法建立独立于脑盘之外的思维体系，不清楚当时夜宴有没有植入脑盘，可以确定的是，这种言论如果被公之于众会引起巨大的恐慌。
　　“据说夜宴发觉了之后开始小范围内宣扬，想要人民思想自由，不要被脑盘夺了自己独立的思考力。当时人民基础已经有了，但还不够稳定，阶级社会仍然没有推翻，对方还在苟延残喘，很多反脑盘主义者便是鲜明的阶级主义者。在民愤起来之前刘博洋极力阻止，甚至开始控制夜宴的行动，后来利用股东身份架空了夜宴的权利，直接罢免了职务，有一段时间夜宴失踪了，樊毅他们几番周折也没有得到讯息，后来再有消息便是有阶级主义者在互联网上挑衅，说脑盘技术实在是太过好笑，之后拿出了一封带血的控诉信，似乎就是夜宴的笔迹。
　　“而樊毅他们从毕业起就跟着夜宴一起创业，此时坐不住了，虽然他们不懂夜宴的想法，某天夜里带了几个相熟的兄弟便连夜出了城，带了一些能够拿到的关键设备往阶级主义者聚集的地方而去。这种行为其实挺冒险的。
　　“后来他们的见面进行得异常顺利，和夜宴集合之后几人很高兴，他们用技术帮助扩散脑盘的弊端，一度起了很大的作用，扭转了弱势局面，甚至分庭抗礼。
　　“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夜奔出城时，他们所带的仪器附有加密过的离子信息发射器，很微弱但也持久。所以某天一夜之间，阶级者联盟的大区所有的信息交互中断，每个人都陷入黑暗之中。大区核心被破坏，首领开始全力调配人手恢复信息网络，以及彻查内部问题。
　　“大区的民众们刚开始还是很乐观。一天，没什么，总会恢复的，信息技术这种东西偶尔有故障也可以说得过去。两天，可以的，相信自由思想的力量，都会变好的。…七天，食物不够了，出现大规模超市抢购，有大车有偿运送人们到新城市区，有的人们不屑一顾，有的人开始移民到新城市区。…十四天，所有的车都没油了，只有自行车可以用，淡水厂也不再工作，人们意识到严重性，开始大规模往新城市区迁移，植入脑盘，接受市民身份，声讨阶级主义者，只有一小部分将阶级作为信仰的人徒步走了一周甚至更久前往大区中心。
　　“同时发生的是，阶级者联盟意识到是夜宴这边出了问题，便把夜宴他们软禁了起来，眼看着一天天绝望，阶级社会一步步被夺取生命力，痛苦悔恨之下大骂夜宴这个卧底做得真是妙，自己竟然也信了刘博洋和夜宴反目的戏码。极怒之下拷问了夜宴两天，最后被骨折刺入内脏出血致死。
　　“其他人却被刘博洋及时'救'了出来，被新任市长关在E区监狱。这无疑更加速了夜宴的死亡。城市的监狱系统允许特定场所使用脑盘的特定功能，有专用的信息屏蔽仪。在那之后被夙玉以城市正式完全独立为由被释放，正式成为编外人员。悲伤于夜宴的死亡，也考虑过为什么夙玉会放他们出来，也检查过自己的脑盘有没有被做过手脚之类的。
　　“卓希…，我知道你不会冒进，但你执念太强了，上一辈的恩怨已经结成死结了，在夙玉的版图中，这只是冰山一角，我们也只是几只小卒，所以…。”
　　夜山空讲了很久，耳边不疾不徐、水波不惊的声音在空间内扩散，卓希静静看着那片大马士革。
　　“如果我瞻前顾后的话，你觉得我还是我吗？或者说你怕吗？怕的话为什么跟我结盟。”卓希语气平淡，音量转瞬即逝。
　　“你会沉进去的，整个人，可能在看到结果之后你就再也没了存在下去的欲望。”
　　“不说这个了，我有个疑问，这些发生的时候你在哪？”
　　这人强行转话题，夜山空也只能配合，“我被毅哥一直带着，虽然忘了不少。”
　　……
　　谁也不知道的是，在阶级主义者穷途末路之时，他们在大区政府前排成一队，高喊着平等是一切罪恶的来源，控诉新城市将阶级联盟的人民逼到人人易子相食的地步，几声血泪交杂中，一声声枪响响彻云霄，直到最后寂静无声。
　　社会仅仅以一种精神概念而存在，真实世界只有个体存在。（王尔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