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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同林 ...

  •   左丘月面露凶相,一下子来到林凤拾跟前,突然扑了上去。正当林凤拾感觉他真如秦南川所说要爆发兽性了,绝望地准备接受情人的攻击时,他却愣住了。左丘月只是猛地扑倒他怀里,身子战栗地厉害,一开口是低沉的呼吸和溺水般的痛苦:“林哥,我…我快坚持不住了…”他双手死死抓着林凤拾的左右衣襟,明明是在寒冷的冬日,他却汗如雨下,面部附近升腾起朦胧的水汽。林凤拾去握他的手掌,却发现对方手心里全是汗津津的。
      “我…”左丘月一下子躺倒在林凤拾臂弯里,胸口起伏异常剧烈,右手去摸方才插在秦南川脑颅上的匕首,可无奈蛊毒在心口发作,他有心无力,只是脑门上频频冒着虚汗,眼球通红压抑着泪光。
      林凤拾捧着他的身子焦急地望着他,看见对方嘴唇一起一阖,艰难吐字:“林哥,拿那把刀…把虫子从我胸口挖出来吧。”他右手握着林凤拾的衣袖,声音控制不住发出微颤和抽泣:“求你了。”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老仆的声响:“公子?”林凤拾立马回应道:“瑕婆,去烧一盆热水吧。”老仆在这个家待了几十年是明事理的人,她没有多问,只是去了沐浴堂烧起热水。这边望着左丘月痛苦狰狞的面庞,胸口褪去半边衣料,露出裂痕伤口的左胸。表皮的虫子居然撑开更大的血缝,企图钻入左丘月的心脏。
      林凤拾一狠心,俯下头将嘴唇贴了上去。入口是铁锈粘腻味直冲脑壳,他咬着牙为左丘月吸走那些污血,虫子肆意蠕动的轨迹里抑制不住的血流大量涌出,林凤拾知道拖延不得,用舌尖抵着虫子把它含在齿间。吐掉满嘴的血和黑色的虫子时,左丘月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晕了过去,林凤拾撕开一角衣料给他简单包扎一下然后把人打横抱起。
      “婆婆,拿点金疮药吧。”林凤拾对等在门外的瑕婆道。婆婆看到左丘月左胸渗出的血迹和林凤拾满嘴的红脸色明显怔了一下,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阿鹿,坚持住。”林凤拾低语喃喃道。
      “阿鹿。”意识不知流转到哪一片丰美的草甸,远处巍峨的山峦和琉璃一样的琥珀倒映在小鹿纯澈的瞳孔里,他在原野上自在地追逐夏风,低矮盘旋的雄鹰陪衬一副如诗如画的山川,而他就是这山川的孩子。远处好像又有人在叫他,“阿鹿”,他停下脚步猛地回头,声音来自很远很远的天边,他看不到人影,却看见天幕上风起云涌。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忽然来到一处暖泉边,氤氲雾气的泉水散发硫磺的味道,他泡进去,浑身上下瞬间激灵一下,触电一样的酥麻。
      好像又有人在呼唤他,但是他不想醒来,来自旷野深处的风吹啊吹,身上的暖泉随着波浪轻轻扑打在身上,头皮发麻的酥意。后来他就靠着暖泉边睡着了,依稀还是有人在呼唤他,声音很熟悉但是他却记不清那是谁,那声音宏阔又慈祥,仿若来自神明的呼唤。
      再次苏醒的时候,左丘月正躺在榻上,身上的伤口和血渍都被处理干净了,心口上包了厚厚的纱布。他猛地坐起,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力气,而只是刚刚抬起脖子的功夫就有一双温柔的手伸了过来,与此同时那熟悉的嗓音再次响起:“你醒了。”
      左丘月这才感觉到,那梦境里神明的呼唤究竟来自何方,对方本就是神明啊。偏偏记性在此刻出现了偏差,他忽然觉得有些东西记不起来,捂着脑袋细想,林凤拾的声音却在此刻再次响起:“伤口感觉怎么样了?”
      左丘月捧着林凤拾抚摸过来的双手,声音很轻很轻:“我好多了。”林凤拾没多说什么,轻轻在他额头吻了一口,然后从边上拿来一碗粥,刚要喂左丘月喝下去,院子里却传来叩击门闩的声音。
      声音听起来很急促,然而一会儿就没有动静了。
      “怎么了?”左丘月道。
      “应该是瑕婆过去开门了。”林凤拾道,拿着勺子慢慢搅着碗里的粥,一口口吹着气,“没事的,我过会去看看。”
      “林哥。”左丘月靠着林凤拾的手臂,林凤拾将他肩膀揽起,他心里安定下来,突然一下子觉得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距离自己非常遥远,他不愿意响起他们。他只是靠着林凤拾一句话都不说,将手揣在林凤拾怀里,享受着冬日独有的温馨。林凤拾怀里很暖和,“凑近了他可以闻到一股类似梅树的味道,清冽傲骨,沉稳宁静,独有那令自己安心的感觉。
      他又睡着了。梦里好像又感觉过去了很久很久的时间,他迷迷糊糊间听到很多模糊的说话声,然后是林凤拾的手臂从自己身边拿开,出门,然后又回来,搂着自己,好像凝望了自己很久很久,吻自己的脸颊。最后他又沉入寂静的深渊,突然被人猛地摇醒。
      林凤拾带着血丝的双眼歉意地望着自己,抱着他的双肩,哄孩子一样轻声道:“对不起,阿鹿…”
      “怎么了?”左丘月的意识有点不太清晰,但还是勉力睁开眼睛,他看见屋门开着,大堂内有人不停走动,桌上的烛火扑闪着奇异的光。
      “阿鹿,敌人发现我们了,我们得离开这了。”林凤拾从角落里背起一担包袱背在身上,瑕婆站在屋门外道:“林少爷,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林凤拾把包裹递给瑕婆,回到屋内一把揽起左丘月的膝弯,将人打横抱起。
      “你…”左丘月有一瞬的脸红,林凤拾却毫不犹豫地走出门外。外头几个老仆一齐向他们福身。
      “少爷,这里就交给我们吧,你们一路向北,可切记要绕开金陵。”外头日光很晴,远山飞走一点孤鸿。老奴站在冬天清明的日光下望着林凤拾,将包裹递给他的时候,她的手指在微微颤抖。“路上注意安全,林少爷。老奴腿脚实在不便,就只能送到这里了。”林凤拾居然感觉自己看到了阿娘。
      “一路珍重。”瑕婆微微曲首,头上银色的发钗散漫冬日柔和的光晕。
      “珍重。”林凤拾深深看了她一眼。
      马车开出去很远,车内始终寂静无声。左丘月身上盖了厚厚的毯子,一直望着车窗外。林凤拾戴着很大的斗笠,边沿盛满风雪,发鬓也微微泛着白光。他在前面亲自驾着马车,沿着金匮郊外蜿蜿蜒蜒的山道一路北行。
      “林凤拾,”左丘月在车内轻轻开口。看着前面男人的背影竟然有点佝偻,他略带歉意地说:“对不起。”
      林凤拾微微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斗笠下面的眉眼疲惫却温柔,回过头抿出一脸笑意。昨夜没睡,他明显沙哑地声线低低道:“又在想什么?说些有的没的。”
      车内是很安详的气氛。左丘月从车厢里探出身子握住对方抓着缰绳的手,发现那早已变成一块冷硬的石头。林凤拾抽出一只手用冻得通红的鼻尖磨蹭他的指尖,对他笑。
      握着握着,他的眼泪突然就掉下来了。晶莹幻化成冰花,迸溅到目光不及的地方。他一直握着林凤拾的手,嘴里一直不住地念着道歉,他想说出什么,却又不敢说出什么。他只能这样一直道歉,以此来弥补自己歉疚至极的内心。
      都是因为我。他想,要是没有我,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林哥会一直在竹山过得好好的,林哥的姑母家也不会被坏人盯上。都是因为我。
      要不是因为自己的贪念,林哥根本就不用为自己受那么多委屈。他现在后悔极了,如果能回到当初那样,他每天只能在林凤拾背后远远看上一眼换走如今这样的颠沛流离,他真想回到过去。可是那是不可能的,他当初冲破人妖之隔,注定是要付出代价。
      林凤拾没意识到左丘月的想法,事实上林凤拾现在已经没心思去想那么多。
      “别这样。”感受到对方无声的哭泣,林凤拾拉着左丘月的手亲吻道,“千万别难过。因为这样我会和你一起难过的。”
      “林凤拾…”到底是欲言又止,话到嘴边难以出口,他默默退回车厢内,真想狠狠给自己几拳。却听见林凤拾温柔的声音萦绕耳畔:“我会用尽一切方法保护你,你是我的小鹿。”
      窗外风雪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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