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兰幺鸭

5、沉迷

　　林凤拾和左丘月拎了好大一捧重阳糕，又在身上带着吴茱萸。
　　吴地有九月九日登高的传统习惯，饱览大好河山,观仰名胜古蹟,成为那时节日的盛举，林凤拾拉着左丘月爬上一坐小小山头，两人坐在山顶的亭子里眺望山下星火小镇，邈远的山脚。
　　“好远啊。”左丘月望着山下道。林凤拾把茱萸草拿一根在手里，左丘月见了也把它拿起：“人间的习俗，就是如此么？”
　　“茱萸是‘辟邪翁’，插茱萸可以避难消灾。秋天之后它们会结成熟后呈红紫色的、气味辛香的小果实。我们采集这结了果子的茱萸，戴在身上。”话语间，左丘月已将那茱萸枝叶放在林凤拾头顶发丝间：“你这么看着，很像一头鹿。”
　　林凤拾将那枝叶拿下来，放在左丘月头顶上，又拿了另外一根插在边上：“或许更适合你吧。”
　　左丘月笑着把“鹿角”拿下来，目光略过远处的山峦，忽然变得悠远：“其实这么多日子里，你带我在身边，和我讲人间发生的事，让我不再感觉我和你们有什么隔阂，林凤拾，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当年你救下我，日夜为我疗伤，我早就有了报恩的心思，那时候只是想要是可以远远地看着你，我就满足了。可是你一直没有出现，我等了你那么多年，如今能日日夜夜和你在一起说上话，已经是我几辈子求不得的福气了。”
　　林凤拾微微侧头望着对方，看到那一双惊鸿美目微微低垂，自嘲般笑笑：“我有的时候就在想，要是我们可以永远都这样，那有多好。”
　　“我答应你。”林凤拾笑着，虽然并不清楚白鹿话语里的个中含义，“我忘记我究竟是哪次救下你，也许是前世吧。既然你我有缘，彼此心悦对方，你若不离，我定不弃。”
　　白鹿眼中酝酿说不出的心绪，他心想着：“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林凤拾笑笑，口吻轻松：“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可是想到了何事？”
　　白鹿道：“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这样的日子太安逸，比起过去战火纷飞的日子，实在是太不真实。”
　　林凤拾这辈子出生在太平盛世，一生下来就是大晟王朝最最繁荣的年代，面对大晟的海晏河清带给百姓的安乐，他没有经历过任何血雨腥风山河破碎，向来既无感受颠沛之苦又不曾内忧外患，自然不能体会到左丘月口中所谓的心酸。他若有所思，又沉沉发誓：“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阿鹿，你以后决计不会过得再那般辛苦。”
　　左丘月轻轻靠在他肩头，指尖玩弄着他的领口。
　　天际黯淡下来，金乌西坠，玉兔东升。已经是掌灯时刻，远处农舍炊烟四起，山下小镇人流如织，簇拥成一片流光溢彩。亭中一瞬间安静，两人依靠坐着，映着身后漫山的晚枫簌簌，霜叶红于二月花。
　　一片安逸。
　　两人回到竹山小院已是很晚，院口挂一盏明昧烛火，照得一方明亮。他们俩站在院门十步开外的山路上，被黑夜淹没的巨竹之下。身后是黑黢黢的漫漫长夜，身前是一方温暖的人间烟火。左丘月看着身边之人，忽然停下脚步，侧头在林凤拾颊边吻了一口。
　　或许是心神荡漾，又或许是此情此景太过于美好，这一吻有点绵长，不知不觉里他已经把对方摁在身前的巨竹上，细细啃咬对方英俊性感的下颌。林凤拾回身抱住他浅笑，不问缘由，反身将人推倒在一方巨石上，就和那天他们中秋夜晚，他握着他的手臂，他动人的眼神看着他，那么纯洁那么美丽，销魂荡魄。林凤拾再次用眼睛细细描摹对方的容颜，是男子么，却似倾城的美女，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真是，惊人的美。是否山中神仙的容貌都是这般亦雄亦雌，林凤拾不知晓，却深深被他锁魂，深深为他痴迷。
　　他把左丘月轻轻放在巨石上，在月色下对方双睫投下浓厚的剪影，他在那剪影下的秋瞳里寻到了自己，那个眼里全是对方的自己。
　　他真的好爱林凤拾。更深的渊源早就不必追究，左丘月觉得自己如今能和林凤拾天天都在一起，那已是几世换得的福报了。
　　两人相拥着细细吻遍，然后谁的腰带散落在草地上，谁的长袍抛落，又覆盖了谁的腰际。意识已然不清明，暗空下有□□碰撞的声响，还有低沉的喘气吐息。林凤拾小心冲入，身体有点微微发抖，抽了空浅笑一句：“几步路就到家了，为何等不及？”左丘月和他相拥着箍着他的脊背，手掌交叠在一起汗津津的，指尖已然捏地发白。微微调整一下姿势，好似突然牵动了某处，眉心蹙地很深，声音却轻轻的，答非所问：“现下，什么滋味？”
　　“我怕你疼。”又是一句答非所问。
　　　 左丘月面色很白，却用力在对方额头深深献上一吻：“…不疼。”
　　最后终於是空气里有奇异的味道弥漫开来，林凤拾瘫倒在巨石上，仰面似是睡去。左丘月爬起来凝望他的睡颜，拉起一旁的袍子盖在他身上。
　　月色在竹林间倾泻而下，在一方痴情的爱意里面徜徉。

　　林凤拾拉着小骡车到山下采买，迎头碰见一白发苍苍的老者。老人拉着林凤拾上下端详，啧啧叹息：“好好的小伙子，被什么精怪给缠上了。”一回家林凤拾就拿这句话说给左丘月打趣，左丘月倒是不足为奇，还打趣说幸亏自己不是狐妖，不然恐怕要偷走林凤拾的魂魄总总之类。林凤拾佯装害怕想要远离，一下子爬跑老远，被左丘月逮到摁在地上啃了好几口嘴巴才罢休。
　　“你要是哪天自己跑了，”左丘月面上凶巴巴，但是眼神却很温柔，“我就像这样咬你，直到把你魂魄都吸走。”
　　“你哪像鹿啊，分明是匹狼。”林凤拾捂着嘴巴嚎叫。
　　左丘月仔细想了想，发现的确没有鹿喜欢乱咬人，正当不知如何反驳苦思冥想之时，却没留心对方仰面扑倒。他捂着自己的嘴防止对方突如其来的偷袭，却感到眼窝有湿润的触感，一下子闭上双眼。林凤拾细密地吻上了他的眼睫。犹如触碰到某种机关，他一动也不动，睁开眼湿漉地望着面前挨得自己那么近的男人。他睫毛分明，瞳色清冽深棕，眼尾弧度优柔，配上弧度细腻的鼻梁和那点睛之笔似的脸上淡淡细斑，谈不上勾引却始终有着让人捉之征服的欲望。林凤拾也不复方才玩闹，变得有些一本正经，静静地看着他的脸，面上有点隐忍地可怕，一字一句道：“你这样看着我，我真的怕…”
　　“控制不住自己”没有说出口，可是双方都心知肚明。白鹿侧过头浅笑，林凤拾则从他身上退去整理衣襟。每天晚上两人都鬼混一番，说什么也不能在大白天再次耗费体力，耽于此温柔乡，沉沦迷幻。但不管怎么说，林凤拾暗暗感叹，这只白鹿，也太诱人了，是他心之所向，令他心驰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