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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银丝碳 ...

  •   爆竹声声,从宫外传至宫内。

      新年里有五日假,萧今昭特意吩咐了澜翠不必唤晏时照起床。只是冬天倦怠,澜翠去内务府领银丝碳回来,却见晏时照已经起了,反倒是自家主子还困着。到嘴边的怨言迅速咽了回去。

      “怎么了?”晏时照绕过毡帘,压低了声音。

      澜翠抿了抿嘴巴,欲言又止。这事说了,只怕要叫三殿下心里不痛快。

      晏时照看出她的犹豫。“能跟你主子说,不能同我说?”说着顺望向她手里的东西,顿了顿,问:“银丝碳的份例不对吧。”虽然早些时候萧今昭叫澜翠提前支了一些,但加起来的量也远远不及一个月该有的份例。

      “内务府说…”澜翠紧了紧手,忽闻榻上带着一丝燥意翻身的动静,又一次停顿住。直到萧今昭又陷入沉梦,她继而往下道:“本来是够的,但大皇子那边紧着用…”

      以前也就罢了,如今丰城灾建是有功而归,内务府里的人精也都会看风向,原本是挑了好的要给长宁殿送,结果大皇子先派了人,非要抢属于长宁殿的那份银丝碳。

      澜翠不敢把话说得太直白,但一张脸气得通红。想以前在萧府,可没这些气受。

      晏时照从她手中接过那小小一份银丝碳,不顾澜翠劝阻,往炉子里多添了几块。后走出卧房,吩咐道:“别缺了夫人的就是,书房那边就不必了。”

      “可是…”澜翠看着就要往书房去的晏时照,跟上两步:“不如殿下把书卷搬到卧房去看吧。”

      晏时照推开阴冷的书房,将大氅紧了紧:“翻动东西,难免有声响,夫人会睡不好。我这边无碍,你去夫人那边照料着就是。”

      晨熹下,手上那处烫伤留了块浅褐色的疤痕。他一惯为了目的能不折手段。

      晏时照若有所思地开了半边窗子,任簌簌白雪扑进窗台,落在那砚台上;修长的手指将那长峰狼毫浸了墨,写下了四个字:事在人为。

      随后吹起火折子,将台上的烛灯燃起,付之一炬。看着纸张被火苗迅速地馋食殆尽,最终化作飘渺无踪的灰烬,就好像从未存在。

      萧今昭醒时已到了正午,在澜翠的伺候下梳洗了一番,发觉晏时照不在,问及:“殿下呢?”

      澜翠顿了一下,回:“殿下在书房。”

      萧今昭听出澜翠那一瞬停顿,微微侧首:“怎么了?是我睡着的时候,发生什么了?”

      澜翠到底跟萧今昭更亲近,被问到就再憋不住,愤愤道:“主子,大殿下…大殿下欺人太甚!他见咱们殿下得了功回来,就叫人去内务府抢了咱们的银丝碳!奴婢只拎回来一小点,还是硬从内务府那儿理论来的。殿下说,要紧着主子这儿用,去书房便没要银丝碳。”

      今日雪大,天也寒得厉害。

      萧今昭“哼”了声,看了眼屋内的一小筐银丝碳,问:“这是你今天领来的?”

      澜翠瘪瘪嘴:“是。”

      那小小一筐,恐怕连这宫里的御侍都不如。

      萧今昭起身往外走,见书房处雪呼呼地往里潲,便想去关合上窗子,却见晏时照趴在案上,脸颊不自然地泛红。

      “殿下?殿下!”

      萧今昭阔步闯进书房,掌心贴上他的额头,顿感一阵滚烫。而晏时照似乎病得迷糊了,就势扯上她的衣袖,呓语着什么。

      她抽不出身子,怕太用力会将他摔在地上,便冲澜翠急吼:“快去传太医!”

      直到林太医赶到,要架着他先回卧房去,而晏时照仍死死不肯撒手,萧今昭半拖着他,俯身间才听清,他说的是:“别走…”

      澜翠去速速滚了一壶药来。萧今昭一口一口吹得温了喂到他嘴边,待一碗见底,人也折腾了满身汗出来。

      “劳林太医仔细照料着殿下。”她将白瓷碗置于桌上,将衣袖从晏时照手中抽出。
      澜翠紧跟其后:“主子,我们去内务府吗?”

      “去找内务府那帮奴才有什么用,他们又变不出碳来。”萧今昭恼极,又压抑着火气,努力端得一副得体的仪态,直奔大皇子殿而去。

      守门的小太监想拦,被澜翠挡了一下,没拦住。

      萧今昭已经阔步走了进去,直接从宫人手边拎起一篮银丝碳,略高了些声调冷冷道:“跟大哥说一声,宫人不小心拿错了长宁殿的碳,我便拿回去了。”

      说罢半点不耽搁的就欲走。“哎!你怎么抢东西!这是我们大殿下的银丝碳!”宫人急着就想抢夺。

      萧今昭登时就寒了脸,转身扬起一掌狠厉地抽了过去,不待那宫人叫嚷,反手又是脆声一掌。怒喝:“哎哎哎的是什么规矩!一家人也便罢了,若叫旁人听见,还以为大哥大嫂驭下无能,纵着奴才目无尊卑,以下犯上。”

      大皇子妃闻声走了出来。她早就知道是为了什么,却还是作模作样讶声道:“呀!三弟妹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大火气。春萍要是哪儿得罪了三弟妹,三弟妹与我说便是,何故当着满院人动手。”

      “大嫂。”萧今昭斜睨过春萍一眼,冷笑道:“我可不是无故动手。实在是她不懂规矩,张口哎哎哎的,上来就要拉扯我。我也是为着大哥大嫂着想,如此目无尊卑,以下犯上,传出去只怕对大哥大嫂不好。”

      闻言,“春萍。”大皇子妃转脸看向那个宫人,面色却不急不躁。

      春萍立刻叫屈,落起泪来:“奴婢有错,可,是三皇子妃强抢银丝碳,奴婢也是情急…这才失了规矩。”
      大皇子妃便拈着帕子一笑:“呀,这事儿闹得。弟妹原来是缺东西了,直说不就好了,何必要抢呢。”一唱一和着,就要将罪过扣到萧今昭脑袋上。

      萧今昭来了兴味,将银丝碳往澜翠怀中一塞,上前一步,警告道:“大嫂慎言,我方才说了,是宫人在内务府误拿走了我们长宁殿的银丝碳。可若这宫女这么反咬一口的话,我便只好压着内务府的人与她一起见圣上,好好辩一辩,到底谁撒了谎。要是内务府的撒了谎,那便裁撤内务府的人;要是她撒了谎,这事儿么…,大嫂,您说要怎么处理?”

      一惯知晓萧家不是善茬,大皇子妃讪讪撇了一下嘴,却也不肯退让,只说:“这,要真是这么回事,赔个罪不就是了。她也是不小心。”

      “这会儿又成不小心了?大嫂,一家人,你可别理太偏。”萧今昭再上前一步。侧低下头在她耳畔沉了声音:“银丝碳是可大可小的事,只是,陛下如今,最忌讳兄弟间不和睦。闹到陛下面前,我们三殿下自然不痛不痒,可大殿下呢?你们就不怕被二哥趁机再抓个辫子?与我们过不去又有什么用。”

      “我与大嫂说个明白话,碳是谁要拿的我们都心中有数,大哥在屋里定然也听到我闹了半晌,他不出来摆平场面,却推大嫂出来,是什么道理?无论是大嫂没能守住这篮碳,还是闹到了陛下面前,回头他都是要将火气撒在大嫂头上。可与其把心思放在冲谁撒把火上,不如想想,什么才是真正有用的。”

      没本事的男人,只会将自己的夫人推出来挡事。她暗暗撇了一下嘴巴,说罢,退后一些,恢复了声量:“三殿下没那些野心,只想安生过日子。只待得出宫开府了,说,与我要一双儿女,纵览山河,游山玩水,做一对儿恩爱鸳鸯就是最大的福气。他待我极好,我自是见不得别人作践我的夫君,今日恐多有得罪了,望大嫂谅解。”

      萧今昭恭谨行了一礼。虽是告罪的话,实则诛心。满宫里谁又不知大皇子对她动手,以至于都闹到了朝堂呢?

      大皇子妃脸色一时难堪的厉害,不愿承认,自己竟心生羡慕。她本还想说什么,但思及萧今昭的话确实在理,跟长宁殿的过不去根本没用,于是便没再多言,任着萧今昭将银丝碳带走。

      一路上澜翠满面喜气,回到长宁殿就忍不住欢呼起来:“主子刚才打得真痛快!”

      晏时照听着院子里阵阵不歇地欢呼,脑袋一丝一丝恢复清明。澜翠还在叽叽喳喳,房门由外推开,女子身着落雪带着一袭寒凉迈了进来。澜翠跟在后面拎了好大一筐银丝碳。他便知二人去了哪儿。

      于是在林太医的搀扶下坐起身子,偏过头去掩面闷咳了两声,眼里咳出了一丝水光,略哑的与她道:“何劳夫人如此。你不必为我与他们自降身份。”

      萧今昭解了那有些氤湿的披风,由澜翠抱下去清理。绕过毡帘,先给了林太医赏钱:“有劳了。”

      林太医捧着谢过恩,识时务地退出长宁殿。

      她坐到床边,将掌心搓得暖了,覆上他的额头。见他烧已退,缓了声音,道:“萧家郎婿,因贪心不足,多是没什么好结果不假;但我萧家也最是护短。便是,无论你我之间什么样子,也轮不到外人作践。”

      晏时照笑了一下,顺着捉住她的手,握在掌中,问:“那,我是内人?”

      这称呼素来是用以称呼妻子,萧今昭被逗得弯了眉眼,故意顺着说:“是。晏内人。”

      两人相视而笑,听着碳炉中噼里啪啦地爆碳声,窗外风雪交加,屋内却暖意十足,实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夫人快讲讲,刚刚去大哥那儿,如何耍了威风。”

      “你怎知我去的就不是内务府呢?”

      “东西既是大哥抢的,找那帮奴才有什么用。”

      “噗…”

      “笑什么?”

      “笑啊,我刚刚与澜翠也是这么说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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