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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一群蠢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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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鹂声声,风消叶止,蓝天白云之下的山庄,内外一片静谧。
“醒了?看来是死不了。对了,我手里有几个人,你看你要吗?”
鹿棠钰刚从黑暗里睁开眼耳边就响起这么句话,迷迷糊糊地扭头就看见秦长川从窗边站起身,踱步走到床边俯身和鹿棠钰对上视线。
鹿棠钰还没从冗长的梦里完全走出来,眼神对上的一瞬间,鹿棠钰总觉得秦长川这人眼像的眼睛像极了深邃的星空,稍不留神就会把人连人带魂儿都吸进去,硬生生给鹿棠钰看得背脊发凉。
秦长川:“不要秦某就自主处理了?”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秦长川刚刚说的话,鹿棠钰多少有点不明所以,便问:“什么人?”
秦长川:“你在庄子大门口众目睽睽之下晕倒,随后就有几个人翻墙窜了进来,说是来找你的,又不肯说明来意。秦某嫌他们太吵,把人扣下了,你要见一下吗?”
秦长川站直了,背光而立时轮廓埋进了阴暗里,鹿棠钰仰视下来显得整个人气质很是诡谲。鹿棠钰不觉得这样的秦少主有多让人害怕,只是挣扎出脑海里沉重模糊的记忆后第一时间觉得——他可能又要有麻烦了。
记得上次这人让人把他拖进秦府大门的时候,好像也是用的这种轻飘飘的语气。
嗯,对,他装晕,然后切身体会到了秦家几个下人抓着他手脚把他“提”起来的拖法,还体会到了被人一根针硬生生扎醒的叫醒法子。
鹿棠钰:“我先……看看?”
其实鹿棠钰并不清楚,也不是很在乎秦长川口中的人是谁,他现在并没有想见人的欲望。
秦长川:“可以,我让人给你提过来。”
鹿棠钰眼波微动,脑子里有了画面感,“提?”
秦长川:“人被打晕后貌似是被丢进茅房了。”
鹿棠钰斩钉截铁道:“不用见了,不认识,丢出去吧。”
秦长川笑了笑,“好,不见我就让他们打死了丢出去吧。”
“倒也不必……”如此凶残,鹿棠钰翻身爬了起来,“你等会儿,我见!见!必须见!现在就见!”
秦长川转过身说了一句:“去把人带到院子里来。”
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鹿棠钰不知道秦长川这话是对谁说的,但是很明显守在窗外的冰河知道。
冰河:“是。”
鹿棠钰被吓了一跳,扭头看向紧闭的窗户,默默地拢了下身上有些凌乱的衣裳。
……一段时间后,鹿棠钰看着眼前被五花大绑押过来的几个人陷入沉思。这一张张眼熟的面孔啊……还真是来找他的。
秦长川:“人你们见到了,说说吧,找他何事?”
秦长川和鹿棠钰此时各自分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冰河上前倒了茶放在两边,鹿棠钰隐隐闻到了陈皮的味道。
鹿棠钰暗自腹诽:这人怎么总喜欢往茶水里加这么多东西,简简单单泡个茶叶委屈他了?
“呃……”几个衣着简陋的“猎户”看着面前那个红衣招摇的“女子”,不由得互相看了看,半晌才迟疑道:
“是……这样的,咱们先前受过这位……姑娘的恩惠,今儿刚好路过这儿,这不听说她晕倒了吗?就来看看。但是这高门大户的,咱怕进不来呀,就……就……就翻了个墙……”
秦长川一边吹着茶碗,一边清声接过话,”嗯,受过恩惠,听说人晕倒了就来看看,所以私闯民宅,还动手反抗伤人。
“诶,诶……诶对是这个意思。”
鹿棠钰猛地抬头,看那几张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脸笑得一脸谄媚,眼皮子一抽一抽地,险些气得肺疼。登时只想给人一人一脚从墙头上再踹回去,这话也敢接?还受过恩惠这话也好意思说出来?脑子落在茅房了?
“倒是知恩图报,还一片侠义心肠。”秦长川语气温和无害,不吝赞美。
“您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咱们农村人不都这样儿吗。”
秦长川闻言又问道:“哦,都这样儿……你们是本地人?”
“诶,是……不不不,不是!咱是……是隔壁村儿的!就,就隔壁那个,山那边儿的村子。”
秦长川神情淡淡地接过话,“哦——隔壁村儿。隔了座山,那是越国地界儿了,你们走得挺远啊。”
秦长川喝了口茶水,笑眯眯的看着一点儿架子也没有。
鹿棠钰看着秦长川钓着这群人一句句套话,端茶的手隐隐发抖——被气的。一群蠢货!连个话都说不清楚。他手底下的人怎么一点儿气节没有?这养的都是些什么人?是听不懂中原话吗?再说下去家底儿都快套干净了!
……偏偏他这会儿不敢插嘴,只好又喝了口茶。
半晌想起来,他手底下的人,好像是不怎么听得懂中原话?!手上喝茶的动作一滞,鹿棠钰瞥向秦长川,刚好对上秦长川看过来的一眼……顿时只觉得这茶水难以下咽。
“望山城靠着的这片山脉少说横跨有近四十里,还坐落着高耸入云的大宛山,人称危岭,各位空着手远道而来,特意路过这里,想来这恩惠可是不小啊。”
“这……这恩惠大不大的,虽说没让咱们还,但是咱们都记着呢,这都是应该的。”
“嗯,有道理,应该的。”
秦长川转头看向鹿棠,余光瞥见他隐隐颤抖的手,笑眯眯地伸手接过他手里的茶碗放回桌上,掏出袖子擦了擦他被茶水打湿的指尖,温声道:
“小心烫,一会儿茶水洒到身上了。”
鹿棠钰复杂地看了一眼秦长川微微笑的脸,余光瞥见地上那几个嘴巴张得老大的呆瓜,眉心直抽抽。
鹿棠钰想:他现在是不是晕过去比较合适?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的想法不小心暴露在了脸上,他感觉他指尖好像被人使劲捏了一把,一阵尖锐的痛。鹿棠钰抽回手,脸都有点扭曲了。
秦长川收回手,拿帕子仔仔细细地擦着二人接触过的地方,“隔壁村儿啊……鹿姑娘这业务范围还挺广的。”
鹿棠钰:……
偏偏秦长川声音不大,刚好就够鹿棠钰一个人听得见的程度。
在外人眼里这二人之间郎情妾意,相处和谐,气氛甚至有点暧昧了。
秦长川站起身来,扫了一眼地上几人,嘴角噙着笑,温温和和地说:“既然认识,那你自己跟他们说吧,我还有点事需要处理,你看着办。”
一直到秦长川说完话走了,鹿棠钰还坐在凳子上,手里捏着秦长川刚刚擦完手后直接塞进他手里的帕子。
院子里空了下来,秦长川的人都退了下去,几个猎户蠕动着挪到鹿棠钰脚边,结结巴巴道:“主,主子……那个男人他怎么……他怎么能占您便宜呢?他胆大包天居然敢摸您手!请允许属下去剁了他的手!”
“嗯,去吧,他估计就在隔壁院子还没走远。”
鹿棠钰微微一笑,神态居然和秦长川平日里说话的模样像极了八分。
几个人面面相觑后低下头,不吱声儿了。
鹿棠钰看他们这模样没忍住冷笑出声来,道:
“去呀,怎么不去了?人家在的时候怂得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人家刚走就喊打喊杀的,去呀!有本事就去!”
“主子,这秦少主他这心儿是黑的呀!就您昏迷这段时间小的们被他折磨个半死,但是偏偏一点儿伤都瞅不见……早说了,你自己不也一样吗?”
“嗯?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小的什么也没说。”
“你说他折磨你们,那你们可有说出去什么不该说的?”
几个人对视一眼后纷纷摇头,斩钉截铁道:“您放心,他什么都问不出来,咱们什么都没说!”
“……对,对,咱们什么也没说。”
“这还差不多。”鹿棠钰松了口气。
“都交代了?”路上走着,秦长川突然转头问了句话。
“都交代了,写了口供盖了手印还签了名字,一五一十写的,属下找人对过了,跟咱们查到的大部分都一样。”
冰河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叠纸递给秦长川,秦长川接过后也是塞进了袖子里也没看。
“爷,要是照他们几人交代的,那这鹿姑娘实则是……”
“嗯。不要声张,这人目前对秦家还有用。”
“是,属下明白了。但是……”冰河难得说话有些踟躇。
“怎么?”
秦长川停下脚步,转头看过去。
冰河脸色纠结了一瞬后说道:
“能不能给……换个人照顾?”
秦长川沉吟一会儿后突然有些忍俊不禁,道:
“怎么?你是不放心你家那口子?”
“是。”冰河倒也诚实,秦长川直接问了出来他也就直接应下了,那毕竟是个……
“本来我想说有她那一手出神入化的金针术,你用不着担心,但是到底不能感同身受。等到了越国,边境上给他买个丫头伺候吧,暂时还先让她把人看着。”
冰河神色放松下来,看守可比照顾简单,“是,属下明白了,多谢爷。”
“用不着。”秦长川挥了挥手,突然还有点儿羡慕是怎么回事?
给手下的人安排好新的指令,鹿棠钰摆摆手让他们离开。院子里安静下来后,鹿棠钰抬手按了按眉心,整理了一下到现在为止混乱不堪的思绪。
他是昏迷了对吧?然后眼睛刚睁开就是秦长川坐他窗下看书的背影,然后就被他塞了几个人,这会儿歇下来之后再去回想之前的事——
他失忆了,这是事实,他忘记了父母的死因,也忘记了归家的事。
而从混乱的记忆碎片里抽丝剥茧,他的记忆是被他父母给的药覆盖了,是怕他会报仇,会牵涉近归家的灭门惨案里。
而最主要的是,他跟归家的某位女眷……曾有过婚约。
可惜的是,从始至终,他都没能看清归氏女的容貌,声音也是模模糊糊,听不真切,内容都是拼拼凑凑,连蒙带猜的。
那个与他订婚的女郎,就是给归家翻案的那位小姐吧?
她叫什么?他应该是知道的,但是大梦初醒,他又忘了。
归氏虽已无人,但是这满门英烈,却不该被人忘却。
“主子?”墙边响起有些鬼鬼祟祟的呼唤。
“回来做什么?”鹿棠钰好不容易理清一点的思路又被打断了,脸色非常不好看。
“要不您先给小的们……解个绑?”
鹿棠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