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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无尖不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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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自□□养蚕发家,至今日传承三百年,历经两轮王朝更迭,秦家一直以来的信誉都摆在这,我秦长川承秦家祖训,有诺必践,言出必行,在商言商,公私分明。
秦家人从不轻言许诺,我秦长川也不会成为一个例外,各位该信我才是。”
秦长川说话总是不急不缓,旁人总到冷静自持,沉稳有礼。
可在鹿棠听来,这语气分明就是“爱听不听,反正我说过了”,也可以看作这狐狸对这世间已经没有留恋了导致的,这么死气沉沉的话语,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听得津津有味?
一顿饭吃到尾声,这些人总算是讲到了鹿棠感兴趣的地方。
“秦少主,山下的官兵何时能撤?我等可还会遇到这等耸人听闻之事?”
一个男人有些粗噶的声音响起,鹿棠记得他们刚刚提起过,这人是镖局的,怎么五大三粗的汉子说话还有些文绉绉的?甚至语气和小狐狸忽悠人的时候听起来有些相似。
其实有时候,最不可能的反而是真相,要不是记忆太过深刻,谁会去下意识模仿另一个人的模样呢?
只能说——如今的不同都是来自当年吃的亏。
官兵?耸人听闻?他就昏睡了一夜,发生了什么事情?
鹿棠绞尽脑汁想了想,没想起来有什么被他忽略的地方。
“大抵再过一会儿就有个结果了,不担心,冲我秦家来的,与各位无关,便是有人问起,有什么说什么就是了。”
“有秦少主这话,我等便放心了,那今日……”
有些唯唯诺诺的则是个年过半百的老者,说话还算明朗,换个地方说不定也是一方人物,可惜在秦长川面前还是过于“弱势”,便有些底气不足了。
“各位安心用个早膳,秦家自会派人将各位安全送下山,赔礼也会在稍后送上。”
“秦少主严重了,我等便先退下,就等秦少主的安排了。”
“好说,各位慢走。”
“秦少主留步。”
商人之间说话总像是在打哑谜,鹿棠还没怎么听懂,这些人却又什么都不问了,像是达成了共识一般客气一番后直接走了个干净。
等鹿棠走出屏风时,堂上只余下坐在主位上的秦长川和一旁站着不发一言的冰河了。
“秦家遇到什么事情了?”鹿棠问道。
秦长川抬眸瞥了鹿棠一眼,声音凉凉地说道:
“鹿姑娘不必高兴得太早,毕竟如今你跟我,跟秦家,是绑在一条船上的,秦家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也讨不到好处,少说也是被牵连的那一个。”
鹿棠僵硬地藏好脸上的幸灾乐祸……差点又忘了他现在这个“未婚妻”的身份,光顾着看小狐狸的热闹了。
“很麻烦?”
秦长川浅酌了口茶水,放下茶盏后抬手朝鹿棠招了招,点了点旁边的位子,冰河挪了两步倒了杯茶放在一旁。
鹿棠看着秦长川跟招孙子似的动作,不情不愿地坐到了秦长川指的位置,他可不是怕他,他就是……给他点面子。
鹿棠端起茶杯喝了小口,咂咂嘴,面色有些青,低头往茶盏中看了一眼,嗯,又是陈皮、桂圆、枸杞……乱七八糟一堆的东西。
“不麻烦,只不过是跟楚国的一位侯爷扯上了关系,互相利用罢了。”
“介意说说吗?”
鹿棠有些好奇,但是这种涉及机密的东西,料想秦长川也不会告诉他一个外人,只不过随口一问罢了,万万没想到,秦小狐狸是真的敢说呀!
“楚国有个冠军侯叫紫温铭,草莽出身,靠着捡来的军功坐上了二等侯的位子,手底下握着二十万镇东军,就驻扎在望山城以东不到十里的山谷里,镇守着天险大宛山,掌管着楚国半个东北,令越国大军不敢翻过危岭。
不过这两年楚国皇帝病入膏肓,眼看着人要不行了,却仍旧不肯册立太子,中宫早逝,未曾有子,只有几位妃子一共诞下五位皇子和两位公主。
其中之一,便有紫温铭的妹妹紫文珺,当朝贵妃,膝下一子一女,刚好在可以理事的年纪。”
“紫侯想用秦家的流光锦给皇子造势加码?”鹿棠听完立时就懂了。
“说的不错,不如你再猜猜,他想怎么做?”
秦长川笑眯眯的,温润如玉,寒眸深深,鹿棠看着假的很,又不好说什么,只好转过头去不看。
“既然想要东西,那自然拿自己拥有的来换啊!他一个侯爷,要说把军队给了你那是不可能的,但是金银珠宝你也不缺。难不成给个官职坐坐?再添个皇商的虚名?”
秦长川点了点头,却道:
“这的确是个行得通的主意,不过你非楚国人,大抵是不清楚的,秦家有家训,秦家儿郎,从不入仕,秦家的女儿,也不嫁皇亲国戚。
秦家无人会为官,皇商之名若是想要,早就是了,也不会等到今天。”
鹿棠一想,有些犯难,手一摊,道:
“那秦家什么都不需要,再多就是个锦上添花,他想要流光锦还有什么法子?花钱买?”
秦长川摇了摇头,“紫温铭其人刚愎自用,惯以强取豪夺的手段达成目的,他可舍不得花钱买,毕竟他也买不起。”
“他想抢?”鹿棠突然想起之前听到的官兵,心里冒出一个荒诞的念头来:
“他不会派人把山庄包围了吧?想逼你主动交出流光锦?”
“他确实是这么干了。”秦长川慢悠悠地笑了。
“紫温铭贵庚?”鹿棠突然问道。
秦长川不解其意,但是料想姓鹿的嘴里怕是说不出好话来,便老老实实告诉他,道:
“七月生人,今年年满六十五。”
“呵!”鹿棠发出一声冷笑,道:
“就这脑子,难怪一把年纪了还是个二等侯,堂堂皇亲国戚守着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秦长川听完愣了一下,随即眼里掠过一丝笑意,转瞬即逝,鹿棠恍然瞥见了,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想来秦少主早有安排吧?”
秦长川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似笑非笑,喜怒不辨,闻言道:
“算不上,不过山庄通往山下的路,确实不止一条。我秦家有他冠军侯想要的流光锦,他冠军侯手里,恰好也有我想要的东西,倒是不妨与他做个交易,不过就是怎么谈,在哪谈,得由我秦家来说了算了。”
“嘶——”鹿棠啧啧称奇,想不通在姓紫的有什么想不开的,要来得罪这么一只记仇的小狐狸。
“秦少主如此城府,可曾有过被人堵在家门口曲线救国的经历?”鹿棠又按捺不住他该死的好奇心了。
冰河听完拧了下眉头,但是什么都没说。秦长川倒是无所谓地吹了吹茶沫,声音浅浅,徐徐而言:
“秦某自幼体弱,说句不合适的,我接受秦家生意的时候,是真真切切的主弱国强,想趁我羽翼未丰拿下秦家这块香饽饽的人多如过江之鲫。
那个时候莫说是自己的人手了,就连出个门都得小心马车是不是被人动了手脚,自己府上喝口水也得提前把医师叫过来守着。
出门谈生意,一个孱弱的秦氏少主离了我祖父又算得了什么,不过一个黄口小儿罢了,可没人会迁就我,就为一纸合约,莫说秦楼楚馆,赌场还是茅房……
最离谱的一次,我是在刚砍过人头的刑场上跟人签的合约,摁指印的还不是印泥,是地上沾的血。
刚开始那几年,见识过的下马威怕是比今日这场面还惊心动魄多了,紫温铭要是以为他这么几个人就能逼我就范,那我秦家也走不到今天这个位置。”
鹿棠听懂了,也没听懂,秦氏少主,众所周知被秦家一家老小捧在手心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人物,怎么可能独自出门跟人谈生意?
就秦家祖传的护短作风,怎么可能会有人敢对小狐狸使什么下马威?
鹿棠觉得秦长川夸张了,甚至可能这狐狸在撒谎,但是有什么目的呢?或者说有什么作用呢?他又不会心疼这只狐狸?
等等……对方是希望他心疼吗?
鹿棠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秦长川,却发现对方已经转过头对着冰河耳语什么。
哦……他想多了。
但是……
鹿棠抬手摸了摸胸口,他有些闷得慌,难不成他真信了这狐狸的鬼话?
“鹿姑娘,有没有兴趣见见楚国冠军侯?”
“我对冠军侯不感兴趣,但是我对山庄里的暗道很感兴趣。”
冰河:……
秦长川笑了,笑得意味深长,道:
“那鹿姑娘可千万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