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川》做个废物睡到自然醒

2、祖孙

　　“祖父您是认真的？”
　　书房里，秦少主素来冷淡的面孔难得出现一丝皲裂，眼睁睁看着对面大刀阔斧写着大字的秦老爷子，他的祖父，轻描淡写地告诉他，门外拦车的那个女子从今天起就是他的未婚妻了。
　　丘管家端着茶水进来，放好后走到一旁低头研磨，不敢看这对祖孙任何一人。只是眼角还是瞥了一下一旁端坐的女子——那个拦下马车要名分的酒馆掌柜。
　　意外的是，这女子脸色比少主脸色难看多了。女子进屋后虽未曾抬头直视屋里任何一个人，但是那个不冷静的状态已经从她坐立不安的姿态传了出来。
　　一个“千里迢迢”揣着孩子来秦家要名分的女子，据她所言自己还是个开酒馆的，虽然半点看不出市侩的气质，但是就这么点胆子？
　　秦府安稳了十年，又要起风波了吗？
　　丘管家不担心别的，就担心少主被惹毛了会克扣老太爷的零花，他不想再拿自己的月例给老太爷买那些不值钱的手把件了。
　　“长川啊，带你未婚妻先下去吧，这事儿就这么定了，等你自己看好时间抽空把人三媒六聘走齐了娶回来吧，你也不小了，是时候成个家了。”
　　秦老爷子专注着笔下横撇点捺，只是用“今日天色不错”的语气给他孙儿定下了一个“未婚妻”。
　　“祖父……”
　　“去吧，去吧，先把人家姑娘安排好了。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不论别的，远来也是客！”
　　“……是，孙儿告退。”秦少主这辈子最好的涵养都用在这个时候了——没有当着外人的面下他祖父的脸。
　　等到走出老爷子的书房以后，秦长川眼神仍有些茫茫然。
　　他就这么多了一个未婚妻？还是一个男扮女装、假怀孕、当街碰瓷、信口雌黄的未婚妻？！
　　这身材，这声音，这走路姿势……他祖父难道是没看出来这是一个男人？秦长川不信。
　　他宁可相信这是他祖父跟这人合谋故意这么做的，就想看他出丑，也不认为这个男人这么伤眼的装扮他家那位老妖怪看不出来！但是此女……呃……此人演技着实拙劣，他祖父想来是看不上这么个人来败坏他名声的吧？
　　毕竟他名声要是坏了，他祖父是有什么好处吗？
　　秦长川仔细想了想这件事，最后确定：没有！他祖父甚至会被他扣零花。
　　踱步走到院子中间，秦长川停下脚步，随后转过身看向那个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走出来的“女子”，眼里颇有些一言难尽的意思。
　　“秦少主，往后还请多怜惜妾身。”
　　秦长川：……
　　瞧瞧，这人还挺蹬鼻子上脸！
　　这“女子”长得人高马大的，偏做一副袅袅婷婷，风情万种的样子冲他福了福身。这个姿势倒是摆的挺标准，但是温和低沉的嗓音过于矫揉造作了。
　　秦长川木然着一张脸听着看着，心情难以言喻，浑身发麻。要不是自小的教养硬撑着，他甚至想冲这人来上一脚，让他正常点，不要作妖。
　　“咳！咳……”
　　刚开了口，话还没说出来，一股子寒冬残留的冷风便从唇缝溜进口腔，倒灌进喉咙，嗓子发痒。秦长川用袖子掩着唇止不住地咳了半晌，原本苍白的脸上倒是多了一抹浅浅的红润，但是看着也不见得好了多少，还是那副孱弱不堪的模样。
　　一旁的鹿棠钰看着这一幕神色变得复杂，他开始在心底深深地怀疑：这位秦少主是不是马上要死了？秦家老爷子是不是想让他给他孙子冲喜才接受“她”的？！
　　半晌，秦长川缓过气儿来，但是刚刚想说的已经忘了。
　　“来人。”
　　对上鹿棠钰看过来的略显担忧的眼神，秦长川面上不显喜怒，心底却是冷笑，‘这人也不知道是在担忧他自己还是他自己？亦或是他自己呢？！’。
　　秦长川清了清嗓唤来下人，鹿棠钰胆战心惊地听着他轻声细语地吩咐着下人，说:“送你们未来的二少夫人回……清雅院，着府上医师看看，需不需要开几副安胎药好生养着？让院儿里的人都好生伺候，莫让这位姑娘离开院子受了什么惊吓。
　　八个月后本少主若是见不着一个平安降生的孩子，院子里一干人等便都给了少夫人陪葬去吧。””
　　下人们还来不及理清哪里来的二少夫人？听清秦长川一顿安排后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低声应下。若有所思地瞟了一眼站在一旁比秦长川还高出半个头的这位疑似“二少夫人”的女子，心里叫苦。
　　这差事可不好办呐……
　　同样脸色铁青的还有鹿棠钰，他本以为挑了权势滔天的秦家，虽然与虎谋皮，但是如今非常时期，也只有秦家可保他安全无虞。
　　可好死不死撞上的是秦家二公子这个心狠手辣的病痨鬼，这可不是什么好人呐！
　　这可不是简单的与虎谋皮了，是羊入虎口。
　　想他刚出来狼窝怎么就进了虎口？还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短命大白虎！
　　一时之间，鹿棠心肝儿胆都在叫怂。
　　世人皆传秦家二少温文尔雅，博学多识，素有君子的美称。可惜先天不足，生来体弱多病，后天还患上不治之症，常年都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早亡之相。
　　公子虽好姿色，却是个药罐子，可偏偏背后又是富可敌国的秦家，想嫁他的大姑娘小媳妇如过江之鲫，能一路从江南排到雪山去。
　　只是秦二少曾当众对外言:自知短命之身，不愿连累他人。
　　于是如今虽二十有四仍是孤家寡人一个。
　　他兄长大他三岁，自幼混迹江湖，闯出一片侠义之名，前几天听城里的人说秦大夫人连第三胎都怀上了。
　　只是秦少主体弱多病不假，世间却仍有少数人知道，秦长川此人手里掌握着整个楚国最大的地下势力。
　　而秦家面儿上的势力，也有一半是掌握在秦长川手上的。
　　秦家少主秦长川其人智多近妖，手段高明，更兼心狠手辣的程度不亚于修罗在世。
　　而恰巧，鹿棠钰便是知晓此事的为数不多的人之一。于是看着秦长川温声细气地安排人变相地软禁他，他也不敢说出一个反驳的字来。
　　院子他可以住，药他可以喝，人他可以嫁，但是！唯一的问题是八个月后他去哪给他变出一个孩子来？！
　　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当他听不出来呢？八个月后他要是“生”不出个孩子来，院子里一干下人还都得跟他一块儿去死了！？
　　霸权！
　　他生不出来！
　　鹿棠钰很想再替自己挣扎一下，试着商量商量啥的？但是被那人轻飘飘一眼看得后背发凉的身体反应告诉他，他最好别去计较这些，不然等不到八个月，他可能怕是连明天的日出都见不到……
　　想了想，鹿棠钰笑得一脸谄媚，识相地告辞，安安分分的跟着冰河走下去。如果忽略鹿棠钰朝秦长川投来的极其哀怨，好似控诉的那一眼，全程表现可称得上一句“乖巧”。
　　便是对这个人的出现和立场十分膈应，秦长川觉得他也可以暂时容忍。
　　但是秦长川在院子里站了半晌后，还是觉得越忍越气，于是等人走远了，秦长川忍不住转身又回到了书房里。
　　秦老太爷秦镇仿佛早预料到一般，老神在在的坐在太师椅上看着他进来。等等秦长川朝他行完礼后，挥挥手让秦长川坐到边儿上。
　　“祖父……”
　　“不急，”秦老爷子笑眯眯地点了点桌面，丘管家已经给秦长川斟好了一杯茶。
　　“先喝口茶。”
　　秦长川依言端起茶杯浅酌小口，随着一点点吹去滚烫的热气，心头憋的那股气似乎也散去了。
　　放下茶杯后秦长川看向老爷子的眼神多了几分无奈。
　　“祖父。”
　　老爷子停笔擦了擦手，笑着对他摊开手掌心做出洗耳恭听状。
　　秦长川：“祖父，孙儿不明白，您让这么个人留在孙儿身边到底所为何事？此人同孙儿萍水相逢，我二人素不相识。这一上来便当街空口白牙污蔑孙儿清白，就连刚开蒙的小童都能看穿此人拙劣的谎言。
　　他身上到底是有什么可取之处竟然能让您非要孩儿娶了他，甚至……甚至连那腹中来路不明的‘孩子’也一并认下？”
　　秦镇知道，若是这个”未婚妻“没有足够价值的可取之处，他这个二孙儿可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这人不管是男是女，有孕无孕，如今生死都在他家长川一念之间。
　　那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得给这个”未婚妻“加上足够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