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川》做个废物睡到自然醒

3、秦长川的未婚妻

　　秦镇偷觑着秦长川的表情，瞥见秦长川微蹙的眉心，立马端起桌上热茶吹了口热气。吹凉了却没喝，而是又放了回去。
　　丘管家出了门将书房门带上，负手守在书房门口守着，挥挥手让四周的护卫退远些，冰河想了想也走了两步，退到了台阶下。
　　丘管家笑眯眯的神态和秦老爷子八分像，剩下两分便是一双过于冷冽的眸子，看似站着发呆，实则侧耳聆听着院中一举一动。
　　榕城秦家，哪来的普通人。
　　屋子里静了很久，因为秦长川突然不着急了。许是想开了，该为此事着急的，应该是他祖父。
　　秦老爷子从椅子背后掏出一把破破烂烂的蒲扇，扇着面前未干的墨。给秦长川看得眼睛疼，听他祖父装模作样地说:“你不觉得此女居心叵测，放在身边看着更为保险？”
　　居心叵测还专门把人往我身边放？
　　秦长川直接气笑了。
　　面上笑意清浅似水中月，一触即散。
　　秦长川:“祖父莫不是在跟孙儿说笑？这大着肚子拦下孙儿车架，谎称与孙儿有染的女子，也不是没有过。比这更孟浪者比比皆是……咳！咳……　"嗓子发痒，秦长川停了下来，咳了一阵后接着道：
　　“难道我都要将他们接回府上，甚至还娶回来不成？遑论此女如此行径明显还是冲着大哥来的。这如此明目张胆的算计我又岂会看不出来，如往常一般打发了便是？”
　　接着秦长川十分狐疑地看向他祖父，慢悠悠地问：“何以今日这人……祖父非要让孙儿娶进家门来？莫不是那一番钟情我大哥，至死不渝，情愿为奴为婢的大话真叫祖父听进去了……咳！不成？大嫂可是还怀着孩子呢，”秦长川丝毫不掩饰自己想干点什么的心态，“您也不怕大哥跟你急？”
　　秦长川半咳半说，说完停了一下饮一口热茶舒了舒喉咙方继续，道:“这人想来是在门口久候了，一番唱念做打连冰河都没反应改过来。想来您早知他来意，不然丘叔不会出去以后一句不问，直接让人进了大门，。所以……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您直说吧。”
　　秦镇沉吟良久，等秦长川一杯茶见底了才端起自己手边凉透了的茶盏，眼里弥散开笑意，慢悠悠道:
　　“此子一月前自西门入城，匆匆忙忙，狼狈极了，还是被人追杀逃进来的。自他入城这一个月，暗中造访榕城的可不少。甚至还有来自楚，越两国皇宫大内的，更是有着一股来自塞北的杀手盯着此人良久，已经组织了两次刺杀，皆被此子躲过了，甚至有余力借城中巷道反杀了十余人。
　　直到这几日这人蹲守在我秦府大门附近，暗处的人才消停了下来，不敢轻举妄动。而自始至终，咱们家在城内的暗线都没有发现这些人的对秦家有任何一丝一毫的歹意。好像当真是为了这个人的人头来的。
　　甚至因为秦家，这些人还有些投鼠忌器的意思。”
　　随着老爷子的话一句句吐出口，秦长川意识到了这个人身上隐藏的价值。
　　塞北，楚越宫廷，江湖势力，朝廷，不论理由是什么，此时此刻这个人能引得多方联合追杀……便也不可小觑。
　　何况塞北……
　　看秦长川陷入深思，秦镇也不催促，自顾自饮着茶水。最后甚至端着杯子坐到了秦长川旁边，顺手还添一杯递到了秦长川手边。
　　接过秦老爷子递来的温热的茶水，秦长川看向老爷子，面色显露出几分无可奈何的笑意，深吸一口气后还是端起来喝了一口，只好接下这个福祸未知的变数。
　　秦家站在高处太久了，有些人已经按捺不住了，他们也该动动了。
　　“孙儿明白了，那就先这样吧。秦家这些年太高调了，是需要个契机沉淀下来。不过祖父，”秦长川话音一转，又道：
　　“他若是有可取之处能为我所用，我就是将秦令交给他都无妨，可要是让我发现此人但凡有一丁点的心思念头会对我秦家不利……可莫怪孙儿扒了他的人皮点天灯！”
　　秦镇闻言笑了，指尖在桌面点了点，道：
　　“只要你高兴，你自己看着办就是。真有那一日，别说拿她点天灯了，你就是给人剁了喂狗都行。”
　　秦长川面色冷淡，没接这话。
　　“大哥几时回来？”
　　提起那个撒手没的大孙子，秦镇只觉得眼皮子抽抽，没好气道：“替他作甚？！那个狗东西在外面玩儿疯了，哪还记得自己有个年迈的老人在家等着？”
　　‘年迈的老人？’
　　秦长川一笑置之，又问及大嫂，老爷子这下脸色便好多了。
　　“你大嫂过两日就到家了，那两个小的跟你爹娘一块儿游历去了，就你大嫂一个人回来。回来等孩子出生了……说是要再去一趟雪山，找找那位神佛给你拜拜。”
　　秦长川低下头眨了眨眼，笑了下，低声道：“大嫂不是不信这些吗？”
　　“这是为了谁呀？”老爷子挑眉反问。
　　秦长川隐隐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我，为了我，辛苦了。”顿了下又道：“为了我的事，大家都辛苦了……”
　　老爷子看着秦长川大氅下瘦削的身姿，眉间隐忧。
　　“要真有用，老头子我也去拜拜！给西天上百位神佛都修上金身也无妨！”
　　秦长川不接这话，他们都知道，求神拜佛也好，寻医问药也罢，不过都是徒劳。但是既然做点什么能让大家多两分心安，心里多两分希望，那便去走吧，去做吧。
　　所以这么些年过去了，家里人做了很多，带回来很多，秦长川从不拦着。甚至有时候看这一群人为他奔波忙碌，还会给他们出出“主意”，给他们一个新的方向。
　　只有老爷子知道，他不过是为了把人支走，不让他们看到他日渐消瘦的身形和愈发苍白的脸色。
　　“……别让自己太累了，该休息还是得休息才行。”老爷子说：“就在家呆两个月吧，陪我吃几顿饭。你大嫂这一胎还挺好的，不折腾。你哥这狗东西娶了媳妇是不要祖父了，你可得多花点儿时间陪我逛逛，把你大哥欠的那份儿也给我补上。”
　　秦长川笑着摇了摇头，低下头又咳了两声，抬起头来浅浅地笑，道:
　　“是是是……大哥那份我这个做小弟的先给他补上一半，剩下一半等大哥回来了自己补。实在不行，等孩子出生了让他父债子偿。”
　　老爷子闻言喷笑出声：“哈哈——你个小兔崽子，这算盘珠子都崩到凌霄宝殿去了……”
　　门口丘管家听见屋内的笑声，神色也和缓下来，接着便向后厨走去，是时候准备老爷子的晚饭了，今日可以多备一点了。
　　离开书房，秦长川慢悠悠走向自己的院子，冰河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路过的下人笑容满面地朝秦长川行礼，秦长川也会含笑回应一下。
　　同老爷子谈过之后，秦长川便清楚，鹿棠这个麻烦他甩不掉了。
　　自他府门口拦下他马车，又装晕被他捡回府之后，暗处的人自然是把他跟突然出现的这个人联系到了一处，无论现在解释还是把那个人送走都无济于事了。
　　对那些人而言，解释就是确有其事，送走便是欲盖弥彰，那便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
　　秦长川脸色不太好，这人太过没脑子，逃避追杀知道给自己找一身女装换上，怎么就不知道易个容？顶着那样张扬的一张脸整天大大咧咧在街上晃荡，生怕别人认不出来一样！真是……
　　看着院门上”清雅“二字，秦长川头一次觉得这个院子他不想回了。
　　有桂子香突然急吼吼地扑面而来，秦长川侧目，看久了只觉得旁边那块空地……长得像极了他心目中书房该有的模样！
　　……
　　一夜，暗卫禀告有不速之客造访院子，听到消息的秦长川放下手中的账册，冰河提着灯笼随他走出了房门。
　　迈过门槛，借着院落的地灯看清院子里的狼藉，秦长川抬手按了按眉心。看着下属清理院中残留的血迹和尸体，浓重的血腥气裹在周身，秦长川有些烦躁，鼻翼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浓厚血腥味。秦长川忍不住又咳了起来。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让他产生了仿佛会把肺腑都吐出来的反胃感，整个人咳得脊背都弯了下去，要不是一只手还撑着膝盖，此刻怕不是站不稳了。
　　一股温暖的触感抚上胳膊，秦长川借着来人的力慢慢稳下来，等缓过来了秦长川转头便看到一张紧皱着眉的陌生的脸。
　　眉眼精致，眸色如晒干的桂皮一般的褐，也似上好的琥珀。肤色是健康的浅浅的鹅黄透点儿粉，素着一张脸，脂粉不施。
　　光看这张脸，是有些雌雄不辨的女气。
　　——这是秦长川这个月以来第二次见到他名义上的“未婚妻”，此时距书房见面那次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
　　如今两人凑近了秦长川方知，这人竟还比自己高出了半个头去！他只是随意一扫便能看见这人脖颈上明显凸出的喉结……
　　这年头只要脸长得好看，是男是女这么明显的特征都还能蒙蔽人心么？
　　只是这张脸在中原人印象中属实有些偏精致了，无怪会有人坚信他的女儿身，进府一月了居然仍未被人拆穿？
　　这一月里，偷偷摸进秦府的人不计其数，外围打探的更是几波人相互打起来了几回。
　　给秦府一众人看得啼笑皆非。
　　只是秦府内部固若金汤，尤其秦长川原本居住的清雅，和旁边临时扩出来的书房更是被护得如同铁桶一般，那些人连内院的门都摸不着就被处理干净了。
　　今日也是凑巧，秦长川突然想起来了被自己丢院子里不闻不问的“未婚妻”了，心血来潮就来看看，想顺便套套话摸清这人的身份。毕竟他的人已经顺藤摸瓜查到了楚，越两国的皇室内院和塞北隐世的几大世家去了。
　　他确实自塞北而来。
　　这范围有些大了，也可见这人的存在捅了多大的篓子，但是秦长川倒是开始有些对这个人感兴趣了。
　　能同朝廷、皇室、和江湖同时结下仇的，只要不死，都能成为他手上一把锋利的匕首，去到它该去的地方。
　　秦长川到清雅院没有提前知会过，只是暗卫回来取墨的时候恰好认出了不属于他院子里的一个丫鬟，这才有了对方脑子有疾一样看似鱼死网破的一场挣扎。
　　清雅院是他的寝居，院中的人都是他一个个挑选培养的，便是洒扫丫鬟他也是认得出来的。某日突然冒出来一个生脸想搞暗杀……秦长川觉得他被人看轻了，略有些无奈。
　　倒是一群武功不错的死士，可惜明显低估了秦长川身边这些人的身手，鱼是死了，网没破。
　　但……秦长川想起什么，蹙眉，那个丫鬟虽不是他清雅院的，却仍旧是秦府的，还是个家生子。
　　秦家不能再待下去了，不能因为一个来路不明的“未婚妻”，把府里搞得乌烟瘴气的。
　　也是顺便腾个地方吧。
　　府上下人太多，也是时候清一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