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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39章 长明灯和温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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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唳——唳——”
“咚咚咚咔——嗒!”
门外传来白鹤的惨叫声,敲着木鱼的鼓槌突然从中断裂,然后圆滚滚的槌头滚到了地上。
“唳——唳——”
穿着厚厚的白僧衣的和尚拨念珠的手停了下来。
“唳——唳——”
“施主,放开老衲的鹤……”
一个阴测测的声音突然响在耳边,鹿棠钰抓鹤的动作顿住了,一转头,一个锃光瓦亮的大脑门出现在视线里,然后一张笑眯眯的脸怼在了眼前。
“噫——咳咳咳……”
鹿棠钰被吓得岔了气儿。
和尚伸出手,“温和”地替鹿棠钰拍了拍背。鹿棠钰感受着背上差点把他肋骨拍碎的力道,睁大了眼睛,艰难地扭过身子躲到了白鹤后头。
“你谁啊!”
“老衲迦罗,南宗佛子,施主,请放开老衲的鹤。”
鹿棠钰试探着撒开手,然后白鹤翅膀一展——抽了鹿棠钰一巴掌,然后飞了。
鹿棠钰伸出手,只来得及拽下一根半臂长的鹤翎,白鹤就飞没影儿了。
鹿棠钰还没来得及破口大骂,身前一抹白影晃过,鹿棠钰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已经被按趴在地上了。
“诶诶诶——手!手!手!手断了!”
“偷鹤偷到老衲头上了,老衲十多年不曾下过山了,这年头的贼都这么高的追求了吗?宛施主。”
“迦罗,先放开他吧,他就是上山这一路饿红了眼,给他找点儿吃的。”
背后力道一动,鹿棠钰翻身坐起来,一边揉着被箍疼的手腕,一边抬头打量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和尚。
一口一个老衲,长得还挺年轻,看起来顶多二十出头,这脸比他还嫩。眉清目秀的,眼神沉静,嘴角微微含笑,一身气质平和又清冷。
秦长川坐在一旁水潭边的石台上,正撩着水搓脸。
“十二年了,老衲还以为这辈子也不会再见到你了,顶多再见面时,已经是老衲去给宛施主上坟的时候了。”
“那你想太多了,”秦长川洗舒服了,这才站起来,一边从袖子里摸出张帕子擦脸上的和手上的水渍,一边转过头了,扫了眼地上的鹿棠钰接着说道:“我这种人,死后是不会立碑的,别说碑了,连坟头都不会有一个。”
迦罗深深地看了眼秦长川,秦长川毫无顾忌地和他对视。
“你用了金针渡穴。”
“是。”
“那你快死了。”
“所以我来找你了。”
“你凭什么认为老衲还会助纣为虐?”
“就凭你想离开这儿。”
“……”
鹿棠钰看不懂两个人之间的暗潮涌动,只能看出这两个人很熟,但是没听错的话这和尚可是十多年没下过山了,青梅竹马?
不太爽呢。
迦罗转身走向禅房,秦长川走过来往鹿棠钰脚上轻踹了一脚,道:
“起来,跟上。”
鹿棠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手里还拿着鹤翎,找不到地方放,鹤翎半黑半白看着还挺好看的,鹿棠钰干脆斜插在了发髻上。
“他刚刚叫你什么?晚施主?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饭碗的碗,你就是个桶,饭桶。”
“诶,你怎么兴骂人呢?”
“没有,你听错了,秦某夸你呢,毕竟能吃是福。”
“……呵。”
走进禅房,一间四四方方的屋子,一扇门,一扇窗,墙上写着一个大大的“禅”字,面前摆了一只麻绳编织的蒲团,看得出来很常用了,毕竟麻绳编出来的蒲团都盘包浆了。
比较特殊的是另一面空荡荡的墙,占了屋子一半的面积,地上密密麻麻纵横摆着数百只——长明灯。
迦罗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秦长川在灯前站立许久,解了大氅丢给迦罗抱着,抽了发带塞进袖子里,顺手摸出根玉簪,用簪子一挽把头发全部盘了起来,袖子扎紧。
从一旁柱子上取了灯油,一个翻身倒挂在房梁上,给一盏一盏的灯添着灯油。
鹿棠钰看了眼倒挂在房梁上跟个青色的大茧似的秦长川,转头看向迦罗抱着大氅的那双手。
走过去把大氅接了过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迦罗觉得他好像被这位穿着女装的男子瞪了一眼?
等了小半个时辰,秦长川终于是添完了灯油,一条腿放开房梁,弯腰向上,手上托住房梁一使力,人往墙上坠去。
脚尖踩上墙面,弯膝一蹬,再落地时已经跃过了地上的灯盏,恰恰好站在了迦罗旁边。
拔了簪子,头发倾泻而下,有些长了,发梢都到屁股下了。
“能不能在中间留条过道出来,这么添油不觉得费劲吗?”
“老衲给你点着灯就不错了,别那么多要求,就这么大点地儿,这么放刚好还能帮老衲练练基本功。”
“你至今没被南宗除名我是真的想不通。”
“说实在话,老衲比施主更想不通。”
迦罗接过灯油挂回墙上,秦长川把头发从耳尖勾起挽在头上,发带一绑,簪子一插,这便固定住了。
回头从表情有些傻的鹿棠钰手里取过大氅又穿上了,没系,头发也没捞出来。
鹿棠钰还停留在秦长川挽头发的那个画面上。
怎么说呢……
阳谷星星点点洒在屋子里,青衣入春,青丝如瀑,雪白的玉簪轻咬在嘴里,黛色的发带一头同样叼着一头勾在指尖,就他把手伸到脑袋后面捞头发那个动作——
低眉垂眼,身上点点阳光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在发着光,偶有发梢晃过眉眼,那大眼睛一眨,啧……
鹿棠钰看着看着就走神了,一个人怎么能扎个头发都像是在勾引他呢?
不是说不能,至少不应该。
“先去洗漱吧,老衲去备些吃的,实在是受不了你们身上这草药的味儿,太糙了,这药明显没配好。”
秦长川浅笑,也不反驳,跟着和尚往外走,走到门口了发现还有个人没跟上来。
秦长川回头看去,两人不经意间对视,鹿棠钰打了个冷颤,迈步走过来。秦长川见人跟上了便也不问了,直接走。
鹿棠钰伸出去的手抓了个空,这会儿才算是彻底回过神来,他在干嘛?他祖坟冒青烟儿的,他在干嘛?!
鹿棠钰藏好作乱的右手,假装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地跟了上去。
洗澡的地方在禅房后面,隔了一处小小的菜园子,种了一些蔬菜,还有几株半人高的茶树,最醒目的还属墙角的一株银杏,绿油油的叶子发了满枝,枝头下坠,感觉有些不堪重负了。
穿过一扇厚重的八面屏,露出一池特殊的温泉来。
中间假山为界,一个圆池分两半。一半云雾袅袅的,一看就是温泉,走进了都能感受到热风;
另一半同样云雾袅袅的,但是一看就玩意儿就是寒泉,那冒的不是热汽儿,是寒汽儿,凑近以后一股阴冷直往心口窜呐。
迦罗指了指温泉,对鹿棠钰道:“这是你的。洗完了就可以出来吃东西。”
完了指着寒泉对秦长川道:“这是你的。泡着吧,到时间老衲自会给你送吃的过来。”
然后两手一揣,道:
“进去吧,一会儿老衲自会给你们把换洗的衣服送来。”
说完鹿棠钰走到温泉边试了试水,有些烫手,但是还能接受,于是回头看了一眼转身离开的迦罗,又看了看走到寒泉边褪下大氅的秦长川。
这雾蒙蒙的,再看秦小狐狸,恍如梦境惊鸿一瞥。
梦境,惊鸿……鹿棠钰感觉脑子里好像闪过什么东西,但是完了又想不起来。
等回过神来时,水边已经不见了秦长川的影子,只剩下地上一件大氅,但是传来了水声。
鹿棠钰够着脖子往旁边瞅,没瞅见人,干脆自己扒干净了一起下水。
“嘶——”
刚入水时是真的烫,忍着跳起来的冲动整个人沉下去,鹿棠钰发出一声喟叹,啊——好多了,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