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川》做个废物睡到自然醒

41、第41章 看错了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钰儿这是在给谁诉相思啊？”
　　“给宛妹妹的，才不给你看。阿娘，今年过年宛妹妹不来吗？”
　　“归家子嗣满十岁从军是家规，你宛妹妹又是在战场上出生，在军营里长大，几年年节她要随她爹娘越过危岭去守南边，离得太远了，来不了了。”
　　“那信她还能收到吗？”
　　“能啊，但是收到的时候已是阳春三月了，如此你还要写吗？”
　　“……中间还横着一个姜国呢，为什么我们家会和那么远的归家认识的啊？”
　　“因为咱们鹿氏和归家都出了一位喜好游历四方的风流纨绔子，这二人在世间四处跑来跑去偶然遇见了，然后一见如故就这么结下了交情。”
　　“是一见钟情吗？”
　　“那是两名男子，怎么能是一见钟情呢？！”
　　“女子就可以了吗？”
　　“也不可以！一见钟情是爱情，一见如故是友谊，不一样的。”
　　……
　　“父亲，这一仗一定要打吗？”
　　“阿宛，归家已经骑虎难下了，你祖父去得太突然了，归家失去了最适合急流勇退的机会。如今走的每一步都是在必死之路上，这一仗，归家要么违抗皇命，按兵不动，然后圣旨之下株连三族；要么以咱们一家之身，保住族里的老少和归家所护持的那些老兵。”
　　“牺牲少数人，保护多数人，那牺牲陛下，是不是就能保住归家？”
　　“……是。但是这样归家辛苦保护的国家就得乱了，那我们反抗的意义何在呢？”
　　“以自己的百姓相要挟，如此草菅人命；以情义作囚笼，如此寡廉鲜耻……父亲，澹台家德不配位。”
　　“父亲知道你委屈，但是想想这是一笔交易，换取大越五十年国泰民安，是不是就值了？”
　　“我不委屈，我替父亲委屈，替母亲委屈，替五十万归家军不值！我归氏满门忠烈若存，何止是五十年国泰民安？”
　　“归氏早知其狼子野心，自三十年前就开始布局，如今找到一条路，但是这条路只能送你一个人走。”
　　“南岭鹿氏？”
　　“不错，不愧是我归氏举族之力培养出来的娇子，就是鹿氏。你隐藏身份，快马加鞭前往塞北，姜国那边有人会接应你。待楚，越战争结束，你见机行事，归家尘埃落定以后，你要怎么做，想怎么做，你自己说了算。这些东西你带着，兴许你会用上的。”
　　“……子宛明白了。女儿会等着，等着看澹台家的态度。如果澹台家但凡还有一丝人性未泯，女儿兴许永远不会在踏入越国，让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往后之事，都随你吧，父亲对不起你。”
　　“父亲，我很好，一切都好。”
　　……
　　“归！”
　　一声梦呓喊出来，猛然从床上坐起来，汗水湿透了轻薄的里衣，鹿棠钰大口呼吸着，抬手攥住领口，耳边心跳声“咚！咚……”乱响。
　　“归……归什么？”鹿棠钰喃喃自语，完了咽了口口水，抹了把脸，低头看向掌心，白白净净。
　　“没有啊……”
　　梦魇太真，他恍惚以为他变成了那个一身银甲的少女，一杆长枪，一把软剑，于万军之中取敌人首级犹如探囊取物。
　　那个尚未及笄的女孩子，在敲完登闻鼓后，大庭广众之下念出了状纸，借风撒出了满大街通敌的信件……然后被带进了地牢。
　　她想告的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国，而是那位明堂高坐的天子。
　　但是天子德行有亏，苦的是百姓，所以有些东西，能写在纸上，能放在心里，唯独不能说出来。
　　归氏女最后怎么样了？好像是归家翻案之后她就消失了。
　　却原来是死了吗？死在阴冷的地牢里，死在几天几夜的酷刑下，死在离月亮最近的乱葬岗。
　　鹿棠钰抬手按了按冰凉的额头，调整呼吸，回过神来。
　　告诉自己:那就是个梦，他不是当事人，怎么可能知道这么细节的东西？君不见，从头到尾，他始终看不见那位归家女儿的模样吗？
　　天亮了，屋外很安静，日光轻柔，甚至有些冷。
　　鹿棠钰下床来，穿好僧服，随便拿手抓了两把把头发扎起来，出门打水洗漱。
　　路过一面铜镜，看了一眼镜子里模糊不清的人影，白衣，墨发，身材高挑，棱角清晰，一双凤眼看着清清冷冷，英气的轮廓甚至有些煞气透出来，唇角含笑。
　　再看着，看着，那一身雪白的僧衣变作银白的甲胄，黑色的内衬让人看起来冷冰冰的。渐渐的，眼神开始变得悲伤，变得狠厉，最终回归平静。
　　然后甲胄渗出殷红的血，开始出现裂隙，似镜子被打碎，甲胄破碎成尘，露出一件靛青的锦衣，腰间白玉令系在鲜红的腰带上，披上一件墨青的大氅，便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摇了摇头，这就是秦长川，那只诡计多端，做人八万个心眼子的秦小狐狸。
　　再摇了摇头，哪里来的什么秦长川，这分明就是鹿棠钰自己，还是面目模糊的那种，看着怪吓人的。
　　“啪！”的一声，鹿棠钰下了狠手抽了自己一巴掌，道:
　　“见了鬼了，我怎么会把那个人跟狐狸看成一个人？啧！真是累了。”
　　等到出门见到崖山打坐的迦罗，得知已是下午，鹿棠钰觉得更累了。
　　迦罗看出来鹿棠钰的神不思属，但是鹿棠钰不说，他便也不问。
　　“秦长川呢？”趁他不在，直呼其名。
　　正在做晚课，念经念到一半的迦罗不明所以地看了鹿棠钰一眼，道:
　　“刚刚吃过东西，已经睡下了，大概明早才会起来。”
　　鹿棠钰闻到苦涩的药味，这是昨日他来时还没有的。
　　“他又要喝药？”
　　“……不，要泡药浴。”
　　“哦，有吃的吗？”
　　“……苍灵去山下了，秦家的人会准备好食物，还有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苍灵是谁？”
　　迦罗双手合十，始终笑眯眯的，非常有礼貌地没有直接把这个打扰他做晚课的倒霉玩意儿一脚踹下山，虽然他很想这么干。
　　“……苍灵是老衲养的那只鹤，昨日被施主拔了一根尾巴毛的那只白鹤。”
　　“为什么叫苍灵？”
　　“……因为它出生在春季。”
　　“……哦。”
　　鹿棠钰:这人不无聊吗？
　　迦罗:话不投机半句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