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川》做个废物睡到自然醒

43、第43章 下山吗

　　被隔在高耸入云的大宛山巅，鹿棠钰虽然有心上进，但是这个叫思危崖的鬼地方除了经书就不存在别的纸张了。
　　甚至鹿棠钰翻了翻房间里慢慢一书架的书册、竹简，除了《大悲咒》、《地藏经》、《心经》、《往生咒》、《金刚经》……一类超渡经文。
　　想到正厅里那一排排长明灯，鹿棠钰有些明了了，但是更多的疑惑也冒了出来。
　　佛家大爱天下，会为了这么多亡人专门准备一个地方用来超渡他们，这些人是什么身份？
　　秦长川和这些人又是什么关系？
　　灵光一闪，鹿棠钰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他入秦家一个月，头一次和秦长川一起吃饭时他曾说那日是长辈忌日，之前一直没注意到这件事情哪里有什么不对，现在再想来……
　　是秦家哪位长辈？秦老夫人吗？若当真是秦老夫人，秦家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秦长川甚至连老爷子都没想过去见见。
　　应该不是。
　　但是若不是秦老夫人，秦家还有什么值得秦氏少主茹素祭拜的亲人？
　　没有。
　　按照鹿棠钰在榕城打听到的秦氏的消息来说，没有。
　　秦氏确实是死了不少人，传闻是秦少主亲自动的手，但是时间也是明晃晃的——大年初一。
　　秦长川那个黑心的商人在大年初一清理门户，秦氏当天家族宴，秦少主亲手处理了秦氏近八成的族亲。
　　从此奠定了秦长川在秦氏说一不二的话语权，也奠定了他们这人口最少的唯一嫡系在秦氏举重若轻的地位。
　　秦少主当年挥刀剜腐肉的行为也是他在商界夺下立足之地的前提。
　　秦长川之前，秦氏积弊良久，尾大不掉，名声扫地。秦长川要想带着秦家往前走，那些辈分过高，但是私德有亏的族老就必须被清理。
　　秦氏不存在“夺权”，“架空”这些说法，只有成王败寇，“剩”者为王。
　　秦长川剩了，所以他成为了当之无愧的秦氏少主。
　　哪怕他沉疴宿疾满身，命不久矣，但是只要他活着一天，他的地位便毋庸置疑。
　　鹿棠钰想通了这些东西，再想起屋子里那摆满了半个屋子的长明灯，心里沉甸甸的。
　　他是不是上了什么见不得光的贼船啊？这秦氏……不会还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敌还活着吧？
　　有些东西禁不得细思，鹿棠钰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最后自己把自己给吓到了。
　　一只尖喙从肩头伸出来，夹带着一片水青的软纱。
　　鹿棠钰侧头看去，对上苍灵光秃秃又凹凸不平的红脑门，立时眼睛疼地转开了脸，五官都皱成一团了。
　　丹顶鹤这个东西只能远观，不能细看，秃顶鹤脑袋上顶着的肉瘤看着太吓人了。
　　鹿棠钰拽过轻纱，抖开一看脸都青了。
　　这脏兮兮的是衣服吧？这样式像是女子的，这颜色看着像是秦家给他准备的……
　　鹿棠钰看着那站在地上梳理羽毛的苍灵，一时不知道该说它有病还是夸他能耐。
　　这是偷了多少衣服？怎么找出来的？怎么就没把小狐狸的衣服偷上来？净偷他的了！
　　鹿棠钰从崖上站起来，使劲抖了抖衣服上了泥点子，团吧团吧握在手心里去找秦长川，他觉得他需要下山了。
　　“我们什么时候……”
　　推开门，迈角，问话，问到一半说不出口，戛然而止了。
　　“你们……在干嘛？”
　　秦长川和迦罗谈话谈到一半，某个进屋不兴敲门的东西推门而入。
　　迦罗好涵养，笑着看过去，只是眼里多少有些不悦。秦长川神色不变，收回给迦罗把脉的手，继续歪在床头，甚至好整以暇地一只手撑着头，同样是看了过去。
　　鹿棠钰问出口才发觉不对劲，这二人嘀嘀咕咕的，他一进来就安静了，不知道小狐狸又在算计什么东西。
　　倒是这和尚，明显对他的病患很负责，大白天关着门把脉……他信了才怪！
　　不就把个脉说句话吗？他俩一个和尚一个病秧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还避着他？是嫌他碍事儿了是吧？！
　　“有什么事情？”
　　秦长川看了眼不准备开口的迦罗，又看了眼愣在门口，脸色苍白的鹿棠钰。
　　“我……我找你。”
　　有些话真憋不住，本来鹿棠钰想着要不他退出去吧，兴许他就是想多了呢？但是这嘴吧，它有它自己的想法。
　　但是说出口以后，鹿棠钰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迦罗和秦长川对视一眼，这和尚避着鹿棠钰的目光对着秦长川挑了下眉，秦长川假装没看见，直接开口送客。
　　“和尚你先出去。”
　　迦罗好笑地按了按眉头，果真起身走出去，只是路过鹿棠钰时说了句:
　　“他身体还未好全，我已经耽搁许久了，最多一盏茶的时间他就该休息了，你莫打扰他太久。”
　　鹿棠钰心想:你还知道你耽搁太久！
　　迦罗走到院子时，身后传来了关门声，迦罗转头看向在云雾里起舞的白鹤，眼神温软，唇畔含笑。
　　只是再一转头，面色骤然冷了下来，寒气森森的眸子和秦长川有八分相似。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痴情最苦无情人，多情不似深情脑啊……”
　　喃喃自语吹散在风里，未起一丝波澜。
　　屋内秦长川看着杵在门口的鹿棠钰，看半天不见这人转过身来，倒是看见这露出的耳朵越发酡红。
　　嗯？
　　秦长川恍然大悟，道:
　　“你是想下山了。”
　　鹿棠钰深呼吸，转头，看见秦长川一身慵懒靠坐在床头，屋外天光透过窗棂撒在秦长川身上，给这人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
　　有星星点点的光斑落在眼睛里，抬眸看向他时，好似充满了一腔难以言说的深情和专注。
　　鹿棠钰转过身，继续对着门框，有些暗恨这人大病一场容颜更甚从前，竟让风华绝代的鹿三少对着一个男人看走了神，过分了！
　　不曾想过，或许秦长川容颜未变，变的是他自己看人的心态。
　　听见秦长川的声音，鹿棠钰点了点头，完了清了清嗓道:
　　“什么时候下山。”
　　“快了，就这两日了，苍灵已将我的信带往守善寺，等这两日我身上好些了就能下山了。”
　　“那你……没事吧？之前上山你不是挺厉害的吗？我都追不上。”
　　秦长川笑意未减，声音温温和和的，又是那种让鹿棠钰觉得很假的笑，但是许是看多了，鹿棠钰头一回觉得这种笑也不是那么难看了。
　　“之前是孟老金针渡穴强行将我内力印出来，无根之木，水上浮萍，终不长久，且后遗症不少。如今迦罗替我重铸筋脉根骨，只待它长好我就能下山了，只是这身体你之前看到的什么样，以后就是什么样，不会再有超过你的时候了。”
　　“重铸筋脉根骨是……什么意思？”
　　鹿棠钰看向秦长川，这人笑眯眯的，但是好像说着什么血淋淋的，毛骨悚然的东西啊？！
　　重铸筋脉根骨，这是人能做到的？就算做得到，这是人能受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