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川》做个废物睡到自然醒

44、第44章 走啊下山啊

　　“字面意思。”
　　对秦长川而言，重铸筋骨确实只是一个字面意思，他不觉得有多疼，只是行动上受到一些限制，身体总是跟不上脑子罢了。
　　但是好在，迦罗和他很熟了，会给他安排好一切，只是不太方便行动又不是瘫了，不妨碍着他什么。
　　这种生活，他过了很多年了。
　　只是……秦长川没说出口的是，轻功驰骋在林间云里的时候，他真的很享受那一刻身轻如燕，毫无束缚的松快感。
　　所以哪怕他对自己做的一切都是明知饮鸩止渴，他也甘之如饴。
　　但是对于鹿棠钰来说，这几个字几乎和剥皮抽筋，挫骨扬灰是一挂的，怎么可能有人活生生受着这样的疼痛还能跟人谈笑风生的？
　　但是小狐狸真的很冷静，冷静到连头发丝都一丝不苟的，一点凌乱都没有。
　　唯一不同的，就是鹿棠钰走近以后才发现的，他脸太白了。
　　失了血色的那种不正常的白，像宣纸是画出的一张浓艳的美人面，美则美矣，不够真实。
　　鹿棠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总能注意到一些奇奇怪怪的点，但是自他认识这人以来，他脸色从未如此难看过。甚至眼下还带着一抹淡淡的乌青。
　　一抹冰凉抵上额头，秦长川深处一根手指将凑近的鹿棠钰那张大脸推远。
　　“你离我太近了。”
　　鹿棠钰站直了，转身从一旁取来椅子坐好。
　　“抱歉，我没注意。”
　　实话实说，鹿氏三少也是深谙睁眼说瞎话的精髓。起码秦长川从这句话里面没听出来半分真心，他压根儿就没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但是在鹿棠钰眼里，他们两个大男人稍微挨近了一点，好像也是正常的？
　　秦长川一时之间没想明白，便决定先压后，这个问题先慢慢观察，以后再对比一下。
　　“无事，你寻我就为了下山一事？”
　　“其实……也不是……也不算……”鹿棠钰一时没想好。
　　他想知道关于秦小狐狸那位祭拜的长辈，想知道那些长明灯的来历和与小狐狸的关系，想试着接触小狐狸想教给他的东西……但是一对上秦长川这张白玉似的脸，他又不是很想将这些说出口了。
　　总感觉……不是很合适。
　　“有话直说，不必遮遮掩掩。”
　　秦长川手指掩在掌下，避着鹿棠钰悄悄将刚刚触碰过他的手指在被子上擦了擦。眉心皱了下，刚刚一瞬间，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接触他感觉身心都有些不适。
　　这根手指……他不是很想要了……
　　鹿棠钰看见秦长川皱眉了，以为对方身体不舒服，准备送客了，忙开口道:
　　“就是，你不说把秦氏给我留着嘛？我试试，鹿氏有一部分生意在我手上，但那是我爹娘留给我的，他们都安排好了，根本不需要我操什么心。所以……
　　我可能学得不是那么快，但是我保证，我一定认真学，绝不偷奸耍滑。
　　但是如今困在这山头上，整天看着这一亩三分地，你又不在，那人又是个和尚，我就是想学也没人教啊！”
　　“原来如此。”秦长川头往后倒，靠在冰凉的木辕上，收敛好一身的气质，看着当真是弱质芊芊，孱弱可怜。
　　“倒是我疏忽了，未曾想过鹿姑娘还有如此勤奋好学的一天，疏忽了这方面的安排，实在抱歉。不过还有最多两日便能下山了，鹿姑娘就当这两日是你的假期好了。下了山之后，秦某一定将这两日落下的进度尽快替姑娘补回来。”
　　“……倒也不必这么麻烦。”
　　鹿棠钰看着这人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有些心慌慌，甚至想抬手替这人掖一下被子。察觉到这个想法后，鹿棠钰第一时间将手负在了身后。
　　但是听着这人一本正经地道歉，一脸严肃认真地替他安排后面的“补习”，鹿棠钰恍惚觉得他们又回到了那个秦府的小院里。
　　这狐狸不是在安排他“补习”，而是连威胁带嘲讽地安排他去“养胎”。
　　这语气真的是一模一样！久违的后背发凉的感觉又来了。
　　鹿棠钰这次试图反抗，就是效果不佳，可能是反抗的声音过于弱小无助，所以秦长川——没听见。
　　“时间到了秦某会让佛子带着鹿姑娘下山，为了不耽搁时间，会在辰时出发，提前将时间定下了，免得到时候鹿姑娘久睡不起。”
　　“让和尚带着我？那你呢？”
　　“秦某区区病弱之躯，没有自己离开思危崖的能力，只能乘白鹤飞下去了，兴许速度上比两位快上那么半天吧。”
　　“那秃顶鹤飞起来那么快，崖上罡风那么大，你也知道自己身子不行还骑鹤下去，骨头不得给你吹散架了？”
　　鹿棠钰吓了一跳，连忙阻拦秦长川这个“危险”的想法。
　　“秃顶鹤？”
　　“苍灵啊，那不就是个秃子吗？秃子养的白鹤居然也是个秃子。”
　　秦长川看着鹿棠钰认真的脸，想着要不要告诉这人，苍灵载过人的，飞得很稳，思危崖的罡风也不存在能拿把人吹散架的情况。
　　而且……苍灵最讨厌人说它头秃。
　　“阿嚏——”
　　正在禅房配药的迦罗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抬手揉了揉鼻子，心想莫不是又有人在说他坏话？
　　“那便让迦罗随我一同下去，有佛子在，总不至于还能将我吹散架了吧？”
　　“那怎么行？”鹿棠钰还是觉得不可以，说道:
　　“苍灵那么乖巧一只鸟，你们怎么忍心让它载两个人的重量，他怎么可能载得动？这不是欺负鸟呢嘛？”
　　秦长川心想:它不光能载两个人，还能载得动一根成年男子腰粗的木头。
　　“那不然鹿姑娘乘鹤下去，秦某与佛子随后跟上……”
　　“不行，我怕鸟！”
　　秦长川:……
　　鹿棠钰说得斩钉截铁，煞有其事的。
　　要不是上思危崖的头一天就见这人拔了苍灵一根尾羽，甚至一人一鸟大战八百回合，试图将苍灵逮住扒皮下锅，烤炸煮炖一条龙的话，秦长川说不定就信了。
　　“你欲如何？”
　　“我跟你一起下山，让和尚自己乘鹤走。”
　　秦长川清清浅浅地笑，道:
　　“秦某倒是不介意，就是不知道鹿姑娘还记不记得住我们来时的路？能不能找到下山的路？”
　　“怎么上来的怎么原路返回呗，这有什么难的吗？”
　　“……鹿姑娘确定要秦某跟你一路下山？你确定你能找得到下山的路？”
　　“当然了，不就是下山吗？这有什么难的？！”
　　鹿棠钰对秦长川的话感到不可思议，难道上下山走的路还不一样吗？
　　秦长川觉得这人把事儿想简单了，但是他实在是不好打击他的积极性。
　　整天跟条好吃懒做的咸鱼一样等着伺候，要不是被他拘着，指不定连翻个身都不带翻的。难得他自己有点儿目标了，还挺正经的，秦长川乐见其成。
　　但是……
　　“我自己下山，到镇上要不了多久，几位医者都在，他们会照顾好我；我和迦罗一起走，我路上当真有点什么意外，迦罗有功夫在身，又会医术，自会看顾我；
　　可是你不让苍灵载两个人，你又要同我一起。其一我二人不会医术，真就发生什么意外谁也没办法；其二我现在这个状态，下了山不可能还能找得到路，你又不一定记得，怎么走？走丢还行。”
　　“你功夫……以后……”
　　鹿棠钰从秦长川轻描淡写的声音里听出了少有的凝重，逐渐意识到这狐狸真不是在开玩笑，他就是不想跟他一路，但是什么叫“现在这个状态”？
　　“没用了，空有内力不能用，再用一次内力我就得暴毙了。”
　　“那秦氏……”
　　秦长川:你还是惦记我的遗产对吧？！
　　秦长川当真是气笑了，猛地一抽气直接岔了气儿，冷风灌进喉咙，直咳地眼泪都出来了。
　　“咳咳咳——”
　　鹿棠钰吓到了，直接坐到床沿上替秦长川拍着背，刚拍了两下被秦长川抬手挥开了。鹿棠钰以为是自己手劲大了，连忙讪讪地收回手。
　　殊不知秦长川是在提醒他，太近了！
　　等秦长川缓过来后，再看鹿棠钰这狗东西就颇有些一言难尽了，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一个没眼力见儿的东西。
　　“婚礼定在我们到了虞城之后，只有在大婚之后你‘鹿棠’的名字才会出现在我秦氏家谱上，也只有到那个时候你才有继承秦某遗产的资格。其余时候秦某若是不小心暴毙了……”
　　秦长川笑了，美人含笑，眼角泛红靠在床上，好看，就是再配上这么一张嘴，鹿棠钰硬生生看出了一股浓厚的惊悚。
　　“秦某未婚死了，鹿姑娘就等着陪葬吧，我我二人若结了冥婚，你倒也是能享受秦氏香火的。”
　　鹿棠钰摸了摸鼻尖，他想解释那只是口误，不是一心就惦记秦氏家产的意思，虽然他确实惦记，但是相比之下，鹿棠钰还是清楚，秦长川这只狐狸活着，能给他带来更大的利益。
　　若能让这狐狸带着秦氏在他背后给他出谋划策，他觉得他起码少走二十年弯路。
　　此时鹿棠钰仍未想通，他所看重的，远远不是秦长川带给他的利益，而是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