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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似曾相识的身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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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长川合上账簿,冰河走进来收了起来。秦长川抬手指了指屏风,冰河嘴角一抽,低头不语。
秦长川便只好自己走过去,然后发现这人坐没坐相地歪在榻上。
秦长川:……
目光对视的一瞬间鹿棠钰火速坐好,眼观鼻鼻观心地不动了。
秦长川走过去在对面坐下,吩咐人那些易克化的茶点,随即看向鹿棠钰,道:
“鹿姑娘平日用什么打发时间?”
秦长川说着从茶桌下面取出两只藤盅来,稍稍一颠,发出玉石脆响。
“可会棋?”
鹿棠艰难地点了下头,他该说会呢还是不会呢?棋一道,他还没遇到过对手。
“一点点。”
秦长川抬手把茶桌往旁边一推,底下便露出一张棋盘来,鹿棠不经意挑了下眉,暗道懒人心巧,这棋盘同茶桌原是一体的。
盖子一掀,露出一黑一白两盅棋子来,秦长川示意鹿棠取盅。
鹿棠思忖片刻后取了秦长川面前的白棋。棋子入手温润,光滑细腻,鹿棠暗抽一口气,对秦家富可敌国的念头又加重了一分——千金难买的整套紫檀木茶桌,上等金丝楠木的棋盘,连棋子都是暖玉制成。
奢侈!
但是爽!
……这股暗爽的劲儿在连输了三局棋以后凉了个干净。
刚开始鹿棠钰还在考虑要不要装一下棋艺不佳?连输三局下来后火气也上来了。这姓秦的小狐狸一点儿君子之风都不讲,摆明了不给他留脸,落子为谋,步步为营。
三局下来,他凉透了都没看懂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布局的,直到这狐狸放子不动了他才反应过来他已经死了。
鹿棠摩挲了下指尖棋子,抬头看了一眼对面这人波澜不惊的面色,半晌勾唇淡笑。很好,他兴趣来了,头一回遇到这种人,他非扒了他雅正这张皮不可。
第四局开始,从鹿棠伸手黑子后秦长川就眼神闪了下,连落三子后秦长川咂摸出味儿来了。
鹿棠钰棋风变了,从那个唯唯诺诺,举棋不定的臭棋篓子变成了一个杀伐果决,大气稳重的执棋人。
秦长川嘴角噙着一抹从不落下的笑意,眸子渐显冷清,抬眸看了眼对面毫无所觉的人。
观棋如人,这才是鹿氏三少,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可惜的是,谋略有余,格局不足,也难怪如今被逼到死遁的程度。
看来鹿棠钰要走的路,还有点长。
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到那个时候了……
于前三局不同,这一局,两人下了近一个时辰还没结束,秦长川落子果断,连棋盘都没看上一眼,鹿棠钰越到后期需要思索的时间越长。
等到冰河带人进来摆好了晚膳,这局还没完。
鹿棠钰按下一子后秦长川果断地落下一子,又枷了鹿棠钰刚看好的路,还没来得及理清思绪,胳膊被人拽住拉着站了起来。
眼前瞬间一黑,等鹿棠钰回过神来,拉下蒙住眼睛的手,转头就是冰河一张冷脸。
鹿棠钰:……
再转头四顾,秦长川正立在饭桌前回首看着他,笑得让鹿棠钰后背有些发凉。
“什么……时辰了?”
鹿棠钰还有些懵,顺着冰河身后大开的门看到了屋外彻底暗下来的天空。
“想来离亥时不远了。”
秦长川声音冷冷淡淡的,倒是给鹿棠钰醒了个神。
鹿棠钰转头看向棋盘上纵横交错的棋子,从局里走出来后他对棋局走向便一目了然了,他输了。
或者他早就输了,只是他自己没发现,秦小狐狸也由着他接着往下走。
这一局,早在秦小狐狸第一子落下,罗网就已布下,他走的每一步都在这狐狸的算计甚至引导下,不管他下在哪,对他而言,等待他的都是早已被安排好的结局。
这一场对弈,大半江山已是秦长川瓮中之鳖,那些零零碎碎的“点心”勾着他一步步走进了秦长川封死的口袋里。
鹿棠钰对上秦长川一张浅笑的脸,心底一阵阵发寒。秦长川这人太可怕了,城府深沉,他有些后悔找上秦家。或者说,他不后悔找上秦家,但是后悔没看清楚人。但凡搞清楚马车里坐的不是秦大少爷而是秦二少爷,借他八百个狗胆他也不敢冲上去……
他现在宁愿在外面四处逃亡也不想对上这只工于心计的千年狐狸。
“怎么了?鹿姑娘可是没胃口?便是没胃口少用一些也好,肚子总是需要垫一下的。”
“哦……哦……”
鹿棠钰手脚僵硬地跟着秦长川到桌边坐下,冰河瞟了一眼没看懂这人在想什么,难不成还沉迷在棋局里?跟他家少主对弈这种事情,老爷子五年前就不敢这么干了。这人还乐在其中了?
能下得过少主吗?冰河不信。
那就是被打击到了吧?
酸菜肉丝、蒜泥白肉,糯米排骨、清蒸鳜鱼、百合莲藕、牡丹炒蛋。
桌上四荤两素都是很清淡开胃的家常菜,量少但是刚好够两个人吃,一人一碗杂粮饭,一碗清清净净的青菜汤。
吃完冰河从外又抱来一堆账册,秦长川在屋子里走上一圈后坐到了桌后,鹿棠钰自觉出了门,自己去院子里消食。
看着院子里一株老大的十里香,鹿棠钰深吸一口花香。
夜风带来浓厚的香气,明明还有些冷,这花倒是开得茂盛。
酸菜肉丝……牡丹炒蛋……这两个菜鹿棠总觉得味道很熟悉。他应该是头一回见到这两个菜才对,为什么会觉得味道熟悉?
他曾经吃到过吗?绿莹莹的酸菜一看就是中原南方做法,可用牡丹花炒鸡蛋这不南不北不东不西的做法……谁家厨子会这么搞事?
牡丹不是观赏的吗?那蛋里的花瓣看起来还是名贵物种的,秦家用它做菜就够奇怪了,可他居然还觉得这味道熟悉就更奇怪了呀!
鹿棠钰仔细想着,桂子馥郁时脑海里突然掠过一道白衣墨发的背影。
那是谁?
不会是秦小狐狸,那狐狸的皮毛就没白过。至少他见这人两回他身上都是青的靛的偏稳重冷清,没见过白的。
不是他,那会是谁?
鹿棠钰走到树下,抬头看向头顶一簇簇雪白的花。浓香笼罩住全身,闭上眼睛仔细在脑海里勾勒那一抹一闪而逝的背影。
纯白的裙装,罩着一件月白的纱衣,黑发如瀑,垂至腰下,发上只扎了一条银灰的发带。
她是谁?她在哪?
鹿棠想不明白,唯一能让他明白的是——他忘记了一个人。
或许是久未联系,记忆模糊了,或许……他就是忘了。
如果其他都记得,唯独把这个人忘记了,那么这个人对他而言,该有些特殊的意义。
秦小狐狸只吃酸菜不吃肉,只吃藕片不吃百合,鳜鱼白肉一口没动,排骨和蛋倒是吃了不少,挑食。
只是鹿棠钰这一顿饭吃得有些食不下咽,如坐针毡。
为什么他总觉得这狐狸挑食的动作、用膳的仪态、桌上的菜色……他都这么熟悉呢?
被他忘记的那个人,是跟秦家,跟秦长川有什么关系吗?
秦家只有两位公子,除了这只算计人心的小狐狸,还有个大少爷秦长义,自幼混迹江湖,闯出一片侠义之名,娶的妻子也是武林中人。
虽未曾见过人,但是想也知道跟这只小狐狸当是迥然不同的两个模样。
下次见到了,再看看吧。
可那个背影……是女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