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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你能给我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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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风吹过,鹿棠钰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准备转身回房。
走出树下,进屋子里走了两步后鹿棠钰停了下来,目之所及是屋中靠墙放着的一排排书架,先前粗粗一扫好似发现不少佛家心经。
这会儿接着屋内亮堂的烛火,却发现这一面书架上放着的分明全是佛教心经,甚至大半连封皮都是梵文。
鹿棠钰站了一会儿后直冲那一架子佛经而去,这一翻发现了不少在外界已经近乎失传的经书。一路看下来,直到看到一卷《地藏经》时顿住了。
这一卷经书明显区别于架子上其他的经书书页较皱一些,应是时常翻阅的。
可是秦少主这个心黑手黑的难道还会怕报应?不然翻这玩意儿干嘛?
出家人讲究的是慈悲为怀,这四个字跟姓秦的没有半个铜子儿的关系。秦长川这个人信什么佛?佛家的普度众生他大概直接学会了“度”——超度。
“在看什么?”
蓦地,耳边传来秦长川有些疑惑的声音。
鹿棠钰转过头,却看到秦长川人还坐在桌后看着账册,手上还提着笔,只是抬起头朝他这个地方看了过来。
“《地藏经》。”
鹿棠钰想了想,压下不便说出口的腹诽,老老实实指了指面前的经书。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说完这个名字以后秦长眼神有一瞬间变得无比冷冽,但是灯影晃过后又一切如常。
他本来想问点什么的,这一打岔也给忘了。
“那些经书都是我手抄的,原本已经赠送佛寺了,你若是想看库房应该还有几卷孤本,明日我让冰河找出来给你?”
“不、不、不——不用了。”
鹿棠钰忙不迭地拒绝了。不经意地摸了摸鼻尖,心想这些书看没看过跟他有什么关系?问了人家也不一定会说,问他干嘛?他吃饱了撑的……
“我还有些账没处理完,洗漱的东西都在内室,抱夏的屏风后面置了张卧榻,已经铺好了,你先洗洗睡吧,我一会儿处理完会回楼上歇息。”
鹿棠钰直愣愣地点了点头。
秦长川见此默了一下,随即道:“那秦某先去洗漱,姑娘自便。”
等秦长川果真放下笔转身上楼洗漱去了,鹿棠钰都没想明白他刚刚在秦长川眼睛里看见的一抹寒光不是错觉?那一瞬间让他真的有一种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的悚然。
虽是转瞬即逝,但是那一瞬间秦长川的气势比秦老爷子来得更内敛,也更恐怖。
他不是只狐狸么?什么时候还可以跟豺狼挂钩了?他留在这人身边简直就是虎口拔牙的程度,哪天一个不小心,小命说不定就嘎嘣儿一下就没了……
但是要让他现在离开……想起身后跟着的那一群鬣狗,鹿棠钰后怕地咽了口唾沫。他还是与虎谋皮吧,至少还能赌一把。
等秦长川沐浴更衣又下楼来,鹿棠钰还在茶桌坐着,手中翻着晦涩的经书。看秦长川在案几后坐好,鹿棠钰迫不及待地问起:
“秦少主,若是我想与你合作,不知道有几成可能你会考虑一下?”
秦长川没有坐到茶桌前,而是直接坐到了同鹿棠钰相隔一扇屏风的书桌后面,听到鹿棠钰的话只是研墨的手顿了一下。
秦长川:“那得看姑娘想要什么?又能给什么?不过秦某提醒姑娘一句,姑娘现在的命可攥在秦某的手上,我能让你活着走进我的书房,也能轻而易举让你横着出去。”
鹿棠钰闻言无所谓地笑笑,转到一旁的卧榻上大刀阔斧地倒着,透过屏风看着书案后那抹影影绰绰的身影。
“我不知道秦少主想要什么,需要什么,但是我能给的,一定是对秦少主有用的。”
鹿棠钰话说得很自信,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打鼓,对于如今的巨商秦家而言,再多东西似乎都只能起到一点锦上添花的作用。遑论他只会机关术,他能干什么呢?替秦家设计一个机关藏宝室吗?
令他松一口气的是,秦小狐狸居然没有一口回绝了他。
“那你想要什么?”
“命。”
“命?”秦长川闻言挑了挑眉,在账册上批注的手都停了下来。
“对,命。我要活着。在我有足够的自保之力前,我要活在秦家的庇护之下,不管是以秦少主未婚妻的身份,还是别的什么身份,我要活着。”
鹿棠钰说完眼神直直地盯着屏风,屏风后青色的人影在书桌后静静坐着,看姿势似乎在写着什么,只模模糊糊一个影子,却是依旧如此赏心悦目。
当然,他说的话更加让人心旷神怡。
“这个要求很简单,可以。”
秦长川答应了。
鹿棠钰提着心抿了下唇,谨慎地问:“那秦少主想要什么?还是看我自己给?”
秦长川手上未停,还能一心二用地和鹿棠钰说话:“自然是有想要的,暂时你不需要知道,等你活下来了我会告诉你。”
“好,一言为定?只要不违背道德底线,不违背天下大义,我都可以答应你。”
“咳咳……”秦长川突然咳了两声,端起一旁冰河刚换过的蜂蜜水润了润嗓,这才续上刚刚的话:
“自然,一言为定。”
鹿棠心下松一口气,这下他能安心睡了。他没看到的是,在他躺下之时,秦长川转过头朝他这边看了一眼。唇角那抹仿佛嵌上去的笑容已经消失了,半张脸覆在阴影中,眼里是冰冷的算计。
等鹿棠钰一觉睡醒,他还在书房里,躺在窗下的卧榻上,身上还盖着墨色的毛毯。屋中香炉里还残留着安神香的最后一丝余香。
鹿棠钰坐起来搓了把脸醒了醒盹,理了理身上被压出褶皱的衣裳,走过屏风在屋里扫了一圈后在书桌后找到了撑额睡着的秦长川。走近了见这人手上还拿着笔,只是笔上墨迹已然早已干涸。
一旁的灯油已经烧了大半,只剩残余浸着棉线苟延残喘。
看着秦长川苍白如纸的脸庞,要不是凑近后尚有浅浅呼吸可闻,鹿棠钰险些以为这人已经死了!鹿棠钰看着这人想了想,到底是良心未泯,捞过一旁的大氅轻轻盖到秦长川身上,指尖无意间触碰到对方手腕,触感寒凉入骨。
鹿棠钰眉心一蹙,仔细观察对方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于是袖子一捋,三指悄悄押上脉。
细脉,脉象滞涩无力,寒毒入骨,经脉俱断,腑脏呈衰弱之势,若是人还能醒过来,说是回光返照也不差了。
这脉象摆着时日无多了,随时可能会就地猝死。可身体里却像是被硬塞了一股生机,吊着一口气的同时也让人不堪重负,如今不过日渐败落,怕是撑不过……
鹿棠钰不动声色地收回手,都转过身了又扭回来,伸手替秦长川把大氅掖了掖。秦家二公子,秦氏少主,秦长川,何其惊艳绝伦的人物……
鹿棠钰走进内室整理了一下仪容,熟练地给自己挽了个百花髻,插上一堆的珠花固定好,又挑起耳边漏掉的一缕发用钗子团在头上。转身出了门便见天边鱼肚白渐显。
秦长川书房里没有丫鬟值守,杵在一旁的冰河看过来的同时鹿棠钰火速把什么东西塞进袖子里,速度还挺快。冰河看了一眼随即转过头去了,不就是书嘛,当他没看清似的。
于是冰河慢悠悠地从怀里摸出一本册子展开在掌心翻阅起来。
鹿棠钰都走远了还回头看过去,心想这秦家什么家风啊?一个护卫大清早还在拿着书读!这么勤奋吗?可鹿棠钰在门口立了半晌,愣是没一个人过来搭理他。
昨晚可不是这样的!
鹿棠钰见此隐隐叹了口气,再一次体会到秦长川在秦家的地位。在秦家——要是秦长川不拿他当回事,他就是死在大门口都只会有人嫌他脏了地。
理了理袖口压出的褶皱,他只好借着记忆自己走回了清雅院去。
院里已经恢复如初,要不是刚翻新的地面上新种的几株海棠还光秃秃的,根本看不出来这里被昨夜打斗的余波将大半地方震成了废墟的样子。
鹿棠钰舔了舔唇,他手下要是也有这样一群人就好了。
鹿棠钰没看见的是,等耳边脚步声渐远,原本撑着额头沉睡着的人睁开了眼睛,清亮的眸子,只是眼下略有些乌青,可哪有一丝睡过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