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川》做个废物睡到自然醒

55、狼子野心

　　秦长川笑意不改，只是又低头喝了一口茶水，从山上下来，他虽然走得不快，但是身体底子摆在这儿，真不是很舒坦。
　　这寡淡的茶水无法缓解他身上的不适，他下意识地想让人换茶，但是随即响起这里还有“外人”在，又压下了心思。
　　反正都是解渴的东西，将就一下也行。
　　但是显然这位客人没有被慢待了的自觉。
　　澹台严罄听着秦长川的一席话，自顾自地理解成了筹码不够。
　　不过也确实，对于商人来说，投资与收益不成正比，这是他们所不能接受的。而对于秦氏这样的巨商而言，仅仅只是一个万人之下的虚衔，还不够打动掌权者的野心。
　　但是澹台严罄没有沮丧，反而露出了意料之中的笑意，他本来就没指望大名鼎鼎的秦氏少主会因为这么一点口头许诺就乍然结盟。
　　这事儿要是真的发生了，他估计才要心生恐慌，怀疑秦氏是不是被他某个兄弟拉拢了，想给他设个套子。
　　而秦长川拒绝了，反而让他松了一口气，秦二爷这样的人物，不至于与他虚与委蛇，他被拒绝了，才说明他还有争取的机会。
　　“秦二爷此言差矣。”话刚说出口，澹台严罄便对上秦长川看过来的眼神，他心道不好，虽然他看不懂那个眼神里的含义，但是后背发凉的身体反应告诉他——他说错话了！
　　但是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了。
　　“但凡中原大地，对于秦氏而言，哪里来的远近呢？”
　　这话堪称谄媚，一国皇子口中说出这话来，未免有些奴颜婢膝。
　　但是澹台严罄说的时候不曾有讨好的姿态，该听到这句话的秦长川有没有喜笑颜开。澹台严罄身后的护卫暗自咽了一口唾沫，肌肉僵硬，浑身发冷，不敢抬头看面前两人的表情，也不敢动弹。
　　中原大地，对秦氏而言，哪里来的远近呢？这话很轻，很重。这是百姓眼里秦氏的地位体现，又何尝不是各国帝王眼里，秦氏的危险和忌惮？
　　如今的中原三国，大抵都在战战兢兢地看着，看着秦氏会不会有哪一天掀了政权自立为王？
　　秦长川感觉好笑，这不是他的本意，但是十年时间他能走到这一步也是意外之喜，甚至觉得这种场面何其可笑。
　　皇权，帝位，天下……竟是在他区区商户之手吗？压在他们头上的是什么？钱？财？不，是命。
　　是秦长川以一己之力给他们带来的无尽梦魇，和悬梁之刃。只待利刃落下那一天，尘埃落定，或水到渠成，或血溅千里。
　　澹台严罄想称帝，贸然寻秦长川的行为是一场豪赌。秦氏是把双刃剑，众国对他垂涎欲滴，但是又避之不及。
　　就凭澹台严罄敢毛着胆子找上秦长川，明知与虎谋皮还要亲手递上要命的把柄这一点，秦长川思索片刻后觉得事情还可以再更好玩一点。
　　于是起身往后走去。
　　澹台严罄愣住了，站起身来看着秦长川的背影，和护卫对视一眼后试探着跟了上去，未曾受到阻拦以后走路便自然多了。
　　但是这份忐忑的自然也就截止到他走入后院的那一刻。
　　看着灯火通明的院子，地灯明亮，映照着青石板的小路，一旁是一处小方亭。烛火明亮，正中摆着一张棋盘，一只小火炉上煨着茶水，风里传来茶香。
　　秦长川走到棋盘边坐下，姿态随意且透着良好的家教养出的优雅大方，朝着澹台严罄示意了一下坐到对面。
　　澹台严罄背脊发凉，有些僵硬地走过去坐下来。毕竟是皇室子弟，该有的风度还是有的，强硬地撑住了自己的姿态，不曾过于失色。
　　但是……就在秦长川来到这个小院的一个时辰前，他曾里里外外打探过这处院子，灯笼虽然不少，但是后面这一处——没有掌灯！
　　什么时候？就算院子里一直有秦氏的暗卫存在，但是他们是什么时候布置好这一切的？且不算点亮烛火需要的时间，就说这多出来的棋盘和茶炉，炉子里的炭火很明显已经烧了一段时间了，不然不可能茶香如此浓郁。
　　而如此甘醇浓厚的茶香，却不是熬煮来喝的，而是代替熏香的，说一句暴殄天物也不为过。
　　“突然对五公子的提议有了一点兴趣，我们换个地方秉烛夜话，畅所欲言。”
　　秦长川含笑道。
　　澹台严罄只觉得他二十年的涵养在今夜怕是都喂了狗了，这位爷说话做事不按常理，全看心情，但是又言行缜密，抓不到把柄。
　　跟这个人打交道，他始终轻飘飘的，无处着手。仿佛他的每一个反应都在对方预料之中，他走的每一步，就像棋盘上的子一样，每一步都在对方的精心算计，可以引导之下。
　　头疼……
　　“五公子可否同秦某手谈一局？”秦长川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两只藤盅，盖子一揭，露出里面油光水润的黑白棋子来。
　　澹台严罄沉吟片刻后不得不承认，他如今骑虎难下，便只好抬头取过白子，笑道:
　　“却之不恭。”
　　秦长川这才正眼瞧了瞧面前这个高龄二十九的青年，眼神倒是还算清正，掌权弄势者，鲜少能看见这么一双不含戾气的眸子。
　　秦长川脑海里闪过的是暗卫带来的关于澹台严罄这个人的消息，手上却一点不慢地落子布局。
　　茶香袅袅中，二人不言不语，专注面前的纵横盘里。
　　只是在墙头上冒出某个黑黢黢的脑袋时，秦长川眼神闪了下，本来该是一击必杀的子，转头放在了防守的位置上。
　　澹台严罄感觉他就是被人泼了凉水按在冬日的一个可怜虫，他已经看穿了，秦二爷明明有能力将他随时按死，但就是跟好玩儿一样遛着他的白子在棋盘上乱逛，然后给他希望后又将他堵死。
　　可怕……
　　跟这种人为敌，除非有一击必死的能力，不然就别带着什么不成功便成仁的勇气跳出来了，那不是勇敢，是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