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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三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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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严罄在天亮之前被秦氏暗卫护送离开,将在天亮以后被送出危岭,回到越国,开启他的夺嫡之路。
秦长川坐在锦团上,耐心地一颗颗收好棋子。
鹿棠钰坐在他对面,跟着秦长川的动作帮着他收起来,入手依旧一温一寒,想也知道还是那副棋,毕竟棋盘都没变。
但是略感欣慰的是,他守了一夜,也没见秦长川拉出茶桌来和那个气质沉稳,仪态文雅的男人一起饮茶。
就只是下棋。
甚至连一旁烹煮的一路茶叶几近烧干了也只是暗卫换了一壶茶接着煮,全程好像就是靠着茶香提神的样子。
医女靠在一旁放置花瓶的矮几上睡着了,迦罗挨着秦长川坐着给他把脉。
但是许是时间有些久了,鹿棠钰看着这两人触碰着的手有些不大爽快,这和尚有些碍眼,哪哪都有他。
一时也不知道这和尚跟着他下山的理由真是如他所言,为了跟上人,所以被不会武功的医女委托的吗?
秦长川被注视的多了,不曾在意鹿棠钰的眼神,只要不是恶意,他一般都不在意谁盯着他的。
迦罗有些不习惯,也不乐意,但是身为佛子,迦罗涵养极好,便是心里不舒服面上也不会露出来。
三个人之间的气氛古怪有沉闷,但是三个人谁都没在意,各想各的事情。
澹台严罄那边对秦长川而言是小事,他需要考虑的只是怎么把迦罗的存在用一个合情合理还能拖延时间的法子放在丘管家的眼皮子底下,防止他给榕城传信,给他后续安排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顺便加快一下进度,将秦氏如今明面上的势力都转移到鹿棠钰手里。
这对秦氏而言不会一场划算的买卖,毕竟鹿棠钰姓鹿,不姓秦,他这样的行为有“狼心狗肺”,“数典忘祖”之嫌。
但是如今前后数十年,秦氏被他养的过于势大了,除了他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接任者。
塞北鹿氏同样势大,但是隐藏得很好。那么鹿棠钰这个鹿氏百年来最出色,最有天分的少主,同样也是继承秦氏最好的人选。
就是这抗压能力过于脆弱了,还有点孩子气,多打击打击,再磋磨磋磨。
这世上最能折磨人心的是爱情,偏偏秦长川不想跟鹿棠钰这个人发展什么爱情,过于“后患无穷”,倒不是秦长川仁慈,心善,而是他对于鹿棠钰真的没有什么心悦的想法……
便是利用,只要两心相悦,他可以利用他自己,去作为鹿棠钰钉死在秦氏的锚,这他并不介意。
这法子卑劣、下流、且无耻,但是好用。
秦长川的骄傲和理智让他不屑。
所以……在鹿棠钰心甘情愿接受鹿氏这个庞然大物的过程……就略显曲折一点。
兵者,诡道也。
找不到合理的解释,只能威逼利诱了,好在秦氏被他养的势大这一点同时也是一个优点,足以诱惑鹿氏少主动心的程度。
鹿棠钰不清楚秦长川脑子里的弯弯绕绕,心思不知道什么时候走歪了的鹿三少一边沉浸在秦长川是个男人的噩耗里,一边挣扎在秦长川和归氏女的抉择里。
这对鹿棠钰这个二十六岁的青年的纯粹心灵是个极大的挑战。
他还不敢让秦长川看出来,怕被秦长川避如蛇蝎,或是反感拒绝。
可是另一方面,理智告诉他,对这样一个命不久矣且智多近妖的男人生出绮丽心思本身就是不应该,甚至是不正常的。
秦长川的目的在于给秦氏挑选并培养一个继承人,不是他也会是别人,就连这次虞城之行,鹿棠钰心里也隐隐有预感,这怕不是最后一段路了。
从山上被带下来的南宗佛子,中原之地鼎鼎有名的神医迦罗也在侧面证实着他的想法。
鹿棠钰惋惜这样一个前无古人,后许亦无来者的人物就这样走到了生命的终点,他出现的太晚了。
他珍惜这一条路珍惜这一段阴差阳错的缘分,甚至开始庆幸,幸好当时他一时糊涂直接拦错了马车。
这样一个人,钟灵毓秀,遗世独立,他要是还不能动心,那真是枉为人一场。
诶……走一步算一步吧。
反正现在归氏女还没找到,是死是活犹未可知。俗话说得好,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啊,不是……咳,就这么个意思吧。
未来是未知的,能把握的有眼前,连当下都抓不住的人,有什么资格去说以后。
迦罗看出了这两人的走神,看不出皮下的暗潮涌动,只是对秦长川的身体情况又降低了一分把握。
他敢保证,他要是没有下山,这个狗东西不出半年就能把自己折腾死。
甚至要是他不在山上出手,待还魂一发作,这人不等下山就得七窍流血,当场暴毙。
各人自扫门前雪,那管他人瓦上霜。
他的目的重在游历世间,重在体会人生百态。秦长川这个人,虽贪嗔痴不显于色,但是执念深重,煞气缠身,满心戾气,比起世间大多数人都拥有着与众不同的身世经历。
听这个人相处一场,比他背下十册观世心经都有效的多。
同这个人打交道还极其考验心智,一不小心就会被他拖进他的世界里,刀山火海,腥风血雨地滚上一遭。
迦罗犹记十年前见到这人的时候,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就是一具苟延残喘的活死人尸体,能活下来已经是个奇迹。
仍是少年时的秦长川,心智之坚定已是罕世所见。
商海浮沉十年,摸爬滚打,汲汲营营十年,如今的城府已经到了他都看不透的地步了。
没了少年时的天真,锐气之后,浑身沉稳又清冷的气质格外引人注目,仿佛空谷幽兰遗世独立,又似暖玉温润,谦谦君子。
他见识过这个人笑剥人皮,亲制人彘的恐怖场面,不会对这样一个活阎王动心动情。哪怕他知道一切情有可原,知道一切是他在自我折磨,更知道在这个人身上都发生过多少惨绝人寰的事情。
他无法认可他的做法,但是又无法指责他心狠。
迦罗沉下心来思索着下一剂药的用法用量,只是心底喟叹,心存死志之人了,心已千疮百孔,便再帮他减轻一些活着时身体的痛苦吧。
医女睡得迷迷糊糊时眯着眼往三个人这里看了一眼,还挺安静。
三个人凑在一起十万个心眼子,八万个都来自她家少主。也不知道那个姓鹿的小子能不能守住本心,这要是栽进去了,后半辈子可怎么过呀?
医女想着想着,又睡过去了。
再怪异的局面,等天亮,也便散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