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川》做个废物睡到自然醒

64、世间无处可心安

　　佛子洁白的僧袍在月色下似乎散发着皎洁又无瑕的光，秦长川看着人笑了。
　　“心安？佛子跟秦某开玩笑？”秦长川笑着，眼底一片透骨的冰寒。
　　“真像要我心安？那便等世人都死绝了，我便心安了。”
　　迦罗一掌立在胸前，一手提着一串长长的念珠，低头吟诵一句佛号，有些无奈，道:
　　“那个小姑娘又做错了什么？不过是一见钟情了一个不该钟情之人。她便是执念深重也与你并无恶意，更不会耽误到你什么，何苦下如此毒手，平白给自己天上一笔血债，也脏了自己的手。
　　你如今洗再多遍，你心里染上的血污你洗的掉吗？”
　　秦长川低头看了眼被搓红的手背，手上传来的辛辣的感觉，有些痒，有些麻，不疼，但是就是恶心。
　　“宛施主，回头是岸。”迦罗又说了一遍，连语气都是一模一样的。
　　秦长川笑了下，有些苦涩，更多的是一种无所谓的疯狂，站起身来，仰望那一轮冷月，似呓语一样地呢喃道:
　　“我回不了头了……”
　　收起匕首放回袖袋里，背着手淡漠了眼神，收起往常那一抹笑意的秦长川多了一股出尘脱俗的冷漠和威严。
　　他这一生离岸太远，再回头时看着不像是返程，倒像是诀别。
　　迦罗对这一点何尝不是心知肚明？可他仍在努力着，努力着像十年前一样，将那个深陷地狱的人拉回来。可是也如十年前一样，最终人是拉回来了，心没有。
　　秦长川十年前死的那一场，就已经见过了弥留之际的月亮，巨大的，明亮的，一轮圆月。
　　迦罗认识的“宛施主”，十年前就死了呀。
　　活下来的，是秦氏秦长川。
　　这世间，早就没有宛施主这个人了。
　　“……望山城那边，你准备如何交代？”
　　静默许久，迦罗开口问道。
　　秦长川回过神来，闻言挑了挑眉，那股子温文尔雅的笑再回头时又挂了起来，道:
　　“迦罗，你用我的人是不是太顺手了些？”
　　“宗家也有老衲的份，虽不如你，但是你也别忘了。”
　　迦罗跟着笑，两个一模一样的笑容相对而立，像两个疯子的对擂，最后还是迦罗先收回视线。
　　“不需要交代，虽说是追着我出来的，可是你也说了，从始至终她没有来到我面前不是吗？她在寻找我的过程中死在了熊瞎子手上，我全程都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所以……跟我拿有什么关系呢？”
　　迦罗:……
　　“回去吧，你出来够久了，你那位男夫人的琴都停了，小心狐狸尾巴藏不住了。”
　　秦长川俯身提起灯笼，朝着来路走去，听见迦罗的话后不置可否，不过摇了摇头，一句话轻飘飘吹散在风里——
　　“那个小子，可是当着我的面儿喊过我狐狸，我又不是没听到，他可不是个傻子。”
　　半路上，春也回来了，看见迦罗时还友好地冲他笑了一下，似乎丝毫不意外他会出现在这里。迦罗不明意味地“啧”了一声，暗道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下属。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秦长川去做了什么鹿棠钰不知道，便是想知道他也没有那个立场。
　　但是在见到一前一后离开的三个人最后并肩回来时，鹿棠钰很直白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心声，他不希望看到别的人同那个人并肩，他希望那个位置，要么空着，要么站的是他。
　　尤其在无意间触到秦长川冰凉入骨的手指后，鹿棠钰更确定了，他或许……找到他想做的事了。
　　秦长川突然被鹿棠钰拽住了手还有些惊讶，两个人擦肩而过时无意间碰到了，然后手就被人抓住了。
　　但是两人的手都被厚厚的袖子和大氅遮住，旁人看来就是这两个突然停了下来，然后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丘管家已经开始安排人收拾东西，马上出发了，迦罗看了眼秦长川后，又看了一眼鹿棠钰，回了自己的马车里。
　　春不动声色地退了两步，先一步去了秦长川的马车旁边站着。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秦长川问道。
　　鹿棠钰把手里冰块一样的手又攥紧了一些，低下头看着秦长川温和的面孔，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来了，这张笑脸太假，看着拒人于千里之外，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你手怎么这么冰？”
　　“洗了个手，这种天气，水自然是凉的，不奇怪。”
　　秦长川没有撒谎，他确实是洗了个手。
　　鹿棠钰没有追问，他也看出了这人只想敷衍他，只是在指尖摩挲到手背以后手上触感有些不对，鹿棠钰直接拉着人去了马车上。
　　秦长川一时没反应过来，守在马车边的春看到这位“新夫人”冷着一张脸拉着他主子过来也有些没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地在秦长川上马车时扶了一把。
　　管家回头时看到了这一幕，有些讶异，走了过来，对春使了个眼色，春摇了摇头。
　　丘管家走上前敲了敲车门，问道:
　　“二爷，咱们现在出发吗？”
　　秦长川看着熟门熟路打开他马车里暗格的鹿棠钰，见这人完全没有下去的意思，又看了眼对方手上搜出来的瓶瓶罐罐的药，声音传出马车，无一丝异样。
　　“出发吧。”
　　丘管家挑了下眉，他是知道一些东西的。之前在府上时，头一面他是怀疑这个鹿姑娘是个男人的。只是后来他到了秦长川身边之后，身为女儿家的特征才显现了出来，他便不再多想了。
　　如今看着，这人还是挺得二爷心的，至少在现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都没有被“请”下马车不是吗？
　　马车略晃了晃以后平稳地行驶起来，秦长川看着面前低头替他抹药膏的这颗脑袋，头顶上金镶玉的一顶小巧花冠映在眼底，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这一手，妇人髻倒是梳的极好。
　　这人仔细查看着他手上被他自己搓破皮的伤口，苍白瘦削的手背上，这一点渗血的伤口和大点的红痕很是显眼。
　　秦长川偏过头去，看了一眼窗外暗沉的夜色，想来最多再过一个月，就有附近的猎人进山猎熊了，然后“不小心”发现熊栖息的洞里那一堆吃剩的骨头和衣物首饰。
　　也或许，不是一个月，需要两个月，甚至可能那头熊活到寿终正寝了都没人发现——
　　有两个姑娘，永远葬身在了密林深处。
　　鹿棠钰托着秦长川的手，这狐狸整天冷冷清清，嘴里一句真话没有，但是骨骼真的挺小的。起码他现在要是双手合拢，他这一双手被拢起来绝对露不出一丝来。
　　但是这伤……是自己干的吧？
　　都是擦伤，手指比手背严重，表皮很多地方被搓破了，好在口子都不大。
　　但是久病之人，伤口痊愈很慢的。
　　鹿棠钰大概能猜到这人为什么把手“洗”成这样，毕竟手腕上还有没洗干净的一点血迹。
　　鹿棠钰不明白的是，什么人会需要他自己亲自动手？不会给自己留下心魔的吗？明明这么讨厌，为什么还要自己去？
　　对方身份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