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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秦长川着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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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午时,秦长川醒了过来。
发现自己回到了房间颇有些头疼,刚抬手按上眉心手被人拉住了。
秦长川回神才发现鹿棠钰搬了个马扎坐在他枕头边上,看这样子都不知道看了他多久了。
秦长川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身上的衣裳,整整齐齐,只是袖子有些褶皱,稍舒一口气,问道:
“你怎么在这儿?”
说话时发现声音已经哑了,一句话都说不完,最后两个字干脆已经没声儿了。
“你等会儿,先别说话。”
鹿棠钰转身从身后一直煨着的火炉子是提起陶壶,不知道从哪摸出一只靛青的琉璃杯子来,倒出半杯水,用瓷勺搅了搅,一勺子热水吹了又吹才递到秦长川嘴边儿来。
秦长川看着这人细致又熟练的动作,实话实说,他对入口的东西是很忌讳小心的,这人给他喂水的模样像极了惦记他遗产的样子。
有点不大敢喝。
鹿棠钰又吹了吹,看秦长川只看着他不动,把勺子收回来自己抿了一口,拧着眉头道:
“不烫了,先喝水,喝完嗓子就舒服了。”
这哄孩子的语气比先前着急的模样多了两分真诚度。
秦长川眼皮一抬,一抹黑影从衣柜顶上飘下来,冷着脸立在窗棂边,冲着秦长川点了点头,秦长川这才低头喝下鹿棠钰递来的水。
甜的,是蜂蜜。
秦长川不喜欢这个味道,鹿棠钰好似知道他不喜欢,等秦长川刚喝下口,没来得及吐就赶紧说道:
“那和尚说的,你要是醒了先喝杯蜂蜜水,起来走走,一会儿吃点东西还得喝药呢!”
秦长川只好把水咽了下去,是秦家自己的上等的梨花蜜,处理干净后和雪梨一起熬的蜜浆,很甜,一股梨子清甜香。
这么好像还有红枣桂圆的味道?
“我没什么事儿……”
秦长川脑袋还有些昏沉,看鹿棠钰又递过来一勺子,干脆往后坐坐靠在了墙上,鹿棠钰眼疾手快拿个枕头给他垫上了。
听这人为了一杯蜂蜜水都开始找借口了,鹿棠钰觉得有些好笑,突然觉得面前这人好像离他也没那么远了。
“就一杯,我没放多少蜂蜜,主要还是红枣桂圆煮的水,和尚说这个你可以没事就多喝一点,对你有好处,来,再喝点儿。”
秦长川看着墨色的勺子上金色的梅花纹,脸色表情很淡,不说话,不接受,反正就是不肯喝。
恰好迦罗叩了两下门后自己推门进来了。
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这人又开始闹幺蛾子了,低声念了一句佛号,又说了一句“罪过”,对鹿棠钰说道:
“她不肯喝就给她灌下去,惯的她,这也不喝那也不喝。”
秦长川抬眼看着迦罗,突然笑了笑,抬头对着迦罗掀了下眼皮,动作不打,但是挑衅味十足,那表情就好像在说“你试试”。
迦罗还真打算试试,被鹿棠钰给拦了下来。
“诶!先来后到懂不懂?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老衲是和尚,不是君子。”
“你个大男人跟病人计较什么?还不准人有点儿不爱吃的东西了?非得来者不拒?谁规定的?”
话是这么说,说完鹿棠钰就把水杯又递到秦长川面前来了。
“就一杯,喝完就没了,喝完以后都不喝了好吧?”
秦长川:……
迦罗看得一阵冷笑,转身去翻看火炉上的水壶去了,然后当着秦长川的面从袖子里掏出个纸包,把一包零零碎碎的药材倒了进去。
秦长川看着面前这一杯水,动了动手腕,鹿棠钰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又拿手把人腕子拽住了。
秦长川松了手,抬手转头转被抓疼的手腕,接过鹿棠钰手里的杯子,自己吹了吹后弃了勺怼着杯子一饮而尽。
那表情跟引颈就戮有的一比。
平时喝苦汤药都没见他这么难受的。
鹿棠钰看得好笑,但是又不敢笑出来,小狐狸脾气是越发不好了,现在做事一点武德都不讲了,他有点怂那一堆又一堆的账册了。
午饭秦长川三人还是和里正一家两口子一起吃的,还是秦长川的厨子做的。
因为鹿棠钰现在的身份是个“孕妇”,现在手边有没有合适的东西能够让他“显怀”,干脆就“胎像不稳”了。
于是等饭后鹿棠钰看着自己面前的一碗“保胎药”,感觉天雷滚滚,那一瞬间他仿佛已经对这人世间没有了留恋了。
然后就看到迦罗同样给秦长川面前摆上了一碗闻着就苦的不行的药。
赵家夫妻不好意思白吃东西,于是干脆干起了收碗筷的活儿,秦长川知道这两夫妻的秉性,也不拦着。
这会儿两人从厨房出来后就饶有兴致地站在门口看这“两口子”和一碗苦汤药作斗争。
还是秦长川习惯成自然,等药凉下来跟喝汤一样一口饮尽,摸出块帕子擦了擦嘴,发现鹿棠钰一脸纠结地看着他。
秦长川看了他一眼,指了指他面前的药,最随后转头接过春递来的水杯漱起口来。
结果他都收拾好怎么走了这人还没动,秦长川想了想,弯腰端起鹿棠钰面前的药碗吹了吹,像刚刚鹿棠钰喂他喝水那样递到鹿棠钰嘴边。
道:
“就一碗,喝完就没了,喝完以后都不喝了好吧?”
鹿棠钰:……
旁观全程的春:……
路过的迦罗:呵!报应。
饭罢,鹿棠钰老老实实去看账本,还在下着雨,村中没什么事,赵氏夫妇又去后院编竹篓了。
秦长川带着春在屋檐下慢慢走着。
“有什么消息?”
“下雨,信鹰和鸽子都进不来,这个村子的位置也比较特殊,隐蔽性太好了,还是前两日的消息。”
“……按照脚程,澹台严磬应该快到桃源府城了吧?”
秦长川说话前顿了一下,天象非人力所能控,这一场乱不了他的计划,但是也有些让他猝不及防。
“是。”春跟在秦长川身后,声音压得低了些,“白安的人已经准备好了,只等人进入桃源府城就动手。”
再次听到“白安”二字,秦长川仍有些恍惚,白安,归白安,这曾经是个人名,归白安是一个风流倜傥的俊男子,那座城以前不叫这么个名字。
后来那个叫归白安的傻子为了这座跟他没关系的城,战死在了城门之下。
府城得救了,他死了,他死的时候万箭穿心。
人们为了纪念他,将府城改成了他的名字。
可人都死了,做这些不过图自己心安罢了。
葬礼都是给死人办的,办来都是给活人看的。
那个傻子大抵也没有想到,不到十年,他的亲人都跟他躺在了听一地方的土地下,大多跟他一个死法。
他们都团聚了,独留下她一个。
苟延残喘。
“白安……正好都在白安……”
秦长川呢喃一句话,春听到了,抬眼看了一眼秦长川漠然的侧脸,看到了她幽暗如渊的眼眸,再次低下头去,他听懂了,他也听得懂……
毕竟……他们都是十年前的未亡人。
“主子,”春突然问道:
“时间来得及,澹台严磬为什么不直接回京府,他老子死的时候他要是不在,还怎么拉拢人心?”
春一脸天真地问着残酷的话。
暗中有紊乱了的呼吸,秦长川凝着笑,睇了春一眼,春转过头不敢对视。
秦长川略感差异,当年那个直来直往的小疯子,现在也学会耍心眼儿了。
“澹台严磬本来就是奉命出京赈灾的,事情没做完,朝廷没下旨,他敢回去吗?要是偏偏在他老子死的时候他出现在了京府,那才是真的拉拢不了人心。”
话音一顿,秦长川突然看着雷光闪过的天空,眯了眯眼,又道:
“何况这次死的,是老子还是儿子……还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