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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请君入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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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推断都是猜测,无凭无据你治不了人家的罪,断案是要有人证物证的。
摆在两个朋友面前的是要找出包袱,哪怕是大娘子首饰的一部分呢。
他们苦思冥想想着计策,“来拿酒来。”向敏中看来是要借着酒劲刺激神经啊,“刘老哥,当年李太白斗酒诗百篇,咱们哥俩也来痛饮一番,我们百篇没有,就不信一条计策想不出来。”
老家人向喜手托食盘走进来,长条盘子上放着一壶酒和两个杯子,还询问主人要不要下酒菜。
向敏中摆手示意不要,提起酒壶先为刘庆东斟满,又将自己的杯子倒上。可能是因为想通了案情,此刻他心情大爽,频频劝酒连干数杯,还真的设计了几个法子,只是一个比一个不堪推敲。
这老酒回味绵长,有些后反劲,半壶酒下肚,酒量本不入流的知府像刚从染缸里出来,脸红得比新媳妇的盖头还要鲜艳。
看来用酒助兴的提议失败了,他只剩下冲着侍立一旁的老家人傻笑啦。
“有了,有了。”
“有什么啦?”听他喃喃自语,刘庆东不知所以言地问。
“刘大哥,我有法子啦。”向敏中的确是喝多了,他用手指着老家人,呵呵地笑个不停。
夜深人静,河南府的监牢里并不肃静,黑暗的长廊里发出霉烂腐败之气,提鼻一闻夹杂着雨后潮湿的泥土味。
微风摇曳的纱灯摇晃着脑袋,似对牢房里传出来的唉声叹气、痛苦呻吟,表示出有心无力,无可奈何了。
没摊在自己身上,身陷囹圄的滋味实在不是人受的。施家的仆人们被分别关在两个牢房里,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结局。
“唉,真可怜啊。”一个老狱卒慢悠悠地走过来,他的手里拎着个土陶罐子,他似无意间停下了脚步,满是怜悯地望向走廊的尽头,“一个被脊杖打得血肉横飞,一个被掌嘴扇得胖头肿脸,都这把年纪了,早说多好,免受皮肉之苦,何必呢?”
正待这时,从那端发出揪心的哭喊声,“我不去,我不去做官妓。”
“你们与那三个是一伙的吧?也是昨天从大王家庄来的喽。”狱卒似随意地与栅门后的厨子搭着话。
厨子是个内向的人,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
他的婆娘却是个道道趣儿,闻声赶忙瞅过来,把大圆脸贴在栏杆的空隙处,努力往里挤着,希望能看得更远一点儿。
“狱卒大哥,那喊叫的是小红吧?她怎么样啦?怎么要送去做官妓呀?”
老头子没有立即回答她,而是按照自己的思路说下去,“他们都招供啦,一个是杀人犯,杀了外甥女和外甥女的侄子,等着批文下来秋斩吧。另一个老员外更惨,查出年轻时在边关杀人越货,发了不义之财,这下要充军为奴,他的小娘子按律要送去做官妓啦。”
“他们都招啦?”这个消息对厨娘是无比的震撼,她本就忐忑的心更加六神无主了。
老头子肯定地说,“是啊,他们三个刚刚提审回来,堂上动了大刑,铁打的人也扛不住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招啦。你没看到他俩被打的惨状,一个不能动弹,一个嘴肿得老高,牢饭都吃不了啦。我给他们送些稀粥,也挺可怜的。”他提起土陶罐子给对方看。
那厨娘不知出于为主人的痛心,还是对自己未来的担心,禁不住呜呜嘤嘤地哭了起来。
“狱卒大哥,你知道我们会被如何处置呢?”躲在墙角的汉子也靠过来,局促不安地问。
老狱卒盯着这个黑黑矮矮的汉子,“我在这河南府呆了四十多年啦,你们的情况见多了,按大宋律法属于胁从犯,私藏祸心包庇主人,要被充军发配的。具体发配的地方可没准,沧州、道州、崖州、沙门岛皆有可能。脖子上戴上枷锁,脸上要被刺上金印,再想回来可不容易喽,身体虚弱的半道就交待啦。”
听说要被发配,牢房里的仆人们一下子炸了营,有人喊冤,有人哀叹,更有胆小怕事的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唉,那些地方都是人烟稀少、贫瘠荒凉的边疆,没吃少穿,你们在那里自求多福吧。”老狱卒看来是司空见惯了的,并未因为对方的绝望而停下唠叨,“我们向知府可是个好官啊,从来没遇到过这么通情达理的人,听说他体谅你们,明日派差役押解你们返乡,回家去收拾些路上用的家什,真是你们的造化。”他诡秘地一笑,无意间露出缺失一颗牙的上齿,原来是个豁牙子。
见狱卒拎着罐子走过去,栅栏后面被圈禁的人们想到了受主人的连累,简直是飞来的横祸,是多么的无辜无助呀,更加得悲痛欲绝,哭天抹泪啦。
真按照老狱卒的话来了,第二天,这些仆人都被押回了大王家庄施府。回到家中并不自由,带队的衙役有两位,一个红脸膛,一个黑面孔,他们下了命令,所有人不得离开院子,简单收拾行装,明日就要发配去崖州。
随后便派公差们把守住宅门,在院子里安置岗哨,想从施府逃出去比登天还难。
更至子夜,月到中天,百鸟归巢,万籁俱寂。
却有人偷偷摸摸跳出窗子,轻车熟路顺着墙根溜到一处缺口处,他趴下身子从狗洞子里钻出去,见四下无人便鬼鬼祟祟逃出村子。
在明净如洗的月光下,见这位黑黑矮矮的,三十多岁的人不修边幅,穿着短打,头顶用一块黑布将一坨头发包起来,然后再用一根小布绳子捆扎结实。
他没有选择去东面的大道,而是拐向了西边的山里,在蜿蜒崎岖的小路上跑了一会儿,便来到一片高踞在绝壁上的树林前。
逃脱的汉子直接钻入阴森森的林子里,寻到一株盘枝虬结的老树前,从怀里掏出一把事先准备好的短铲子,疯狂地掘了起来。
不多时,土里露出了一个包袱,鼓鼓囊囊的好大一包,他似见到了心肝宝贝,激动地提起来,紧紧搂在怀里,抽抽噎噎地哽咽了几声。
“站起来!不要动!”一刹那林子里亮起了几支火把,将阴暗一扫而去。
“安子呀,安子,你再狡猾也没有逃过我们向知府的神机妙算。”是那红脸膛的衙役大笑道。
另一个黑面孔的对身边的老男人说:“刘前辈,听说您是世外高人,能掐会算,是您算出这小子是杀害两条命的罪魁祸首喽。”
老头子穿着蓝条白底的衣裳,脚下是一双拖鞋,他嘿嘿笑着,无比的开心,闷怀顿释。
这位谦虚地大声说:“不全是我的功劳,多半是你们知府的大智慧,还有老家人向喜,他扮的狱卒更是惟妙惟肖,登峰造极啊。”
“安子!你不要动,想跑就别想啦,乖乖地归案服法吧。”衙役大成注意到逃犯并不老实,拉开架势伺机逃逸。
“大家围住他,不能让他跑喽!大成在正面,大亮你去右边,我去左侧。”刘庆东为防其狗急跳墙,吩咐着几个人将安子围住。他自己移向崖边,怕守门人孤注一掷,从那里跳下去。
可他脚跟还未站稳,那家伙就冲了过来,看来是走投无路,把心一横拼命啦。
来得突然,安子一头撞在他的胸上,刘庆东的整个身子被掀了起来,从崖顶抛了出去。
就听那家伙大声吼着,“老东西,去死吧,都是老子杀的!施辉也逼我,要抢走包袱,否则要告发我。不让我活,我也让你们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