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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瞥惊鸿 ...

  •   沉骛答:“骛同大巫有些误会,想跟大巫说清楚。”

      时宴身上背的剑是用来装饰的,他并不会用剑,而据他所知,沉骛用的武器就是双剑。

      也就是说,沉骛若想对他不利,他那柄剑连架在对方脖子上的机会都没有,更不用说在对方的脖子上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

      可万一是苦肉计呢?

      虽是这么想,时宴还是将剑收入剑鞘,道:“你说来便是。”

      “大巫想必觉得骛是今上安排的眼线。”沉骛举起三根手指,“骛对天起誓,奴若心属帝君,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在解忧国,人们不敢随意立誓,因为举头三尺有神明,因为违背誓言惨死者不计其数。

      时宴愕然地看着沉骛,对方这句话的信息量有些大,他并不直接立誓说自己不是皇帝的人,但又说他心并不属皇帝……

      思及此,时宴问:“你是说,你成为我的侍卫是身不由己?”

      “不。”沉骛答,“这个机会是奴争取来的,也是今上安插的眼线。”

      时宴抬头,看向沉骛。

      “此事要从五年前说起。”

      五年前,沉骛被时宴救下后,第一时间回到猞县,将此事一五一十同夏问池说了。

      沉骛伏跪在地,叩首禀道:“司酒赐骛第一次性命,大哥从野狼口中救下骛,给了骛第二次性命,如今骛皆已报答。”

      见沉骛迟迟不起,夏问池问:“你可有什么请求?”

      沉骛答:“骛想报答大司酒,恳请司酒帮骛运作。”

      就这样,夏问池用尽所有的关系,为沉骛造了假户籍,让他摆脱了酒人的身份,以普通人的身份离开了猞县。

      那时正逢京城盛京在公开招募殿廷卫士——即皇帝的侍卫亲军和仪仗队。

      沉骛自幼习剑,小小年纪双剑就使得出神入化,他因此顺利地进入了宫廷。

      成为皇帝近侍的训练近乎残酷,沉骛一路咬着牙熬了下来。他自己也记不清他到底流了多少血与泪、又踩着多少人往上爬,才如愿地站到了时宴身边。

      除了报答救命之恩,沉骛想,他还留了微不足道的私心。

      他永远忘不了初见时对方清冽的嗓音,也忘不了他抬头那一瞬间看到那昳丽形貌的惊艳。

      一瞥惊鸿,无外乎此。

      是一见钟情、还是见色起意,沉骛分不清,也不想分清。

      沉骛没有说训练的艰苦、也没有提及他的私心,他只淡淡地说着他已经成为了一个自由的人,知道他身份的只有夏问池、夏沉樾还有时宴。

      “大巫。”沉骛沉静的眸子看着时宴,“骛在所有人面前都是臣,唯独在大巫面前是奴。”

      解忧国的人分作四等,司酒、司兽、巫为第一等,贵族为第二等,普通人为第三等,酒人为末等。

      虽然在解忧国中兴时,当时的司酒和司兽曾就提高酒人身份做过一系列的改革,酒人的地位有所提高;但在一二等人眼中,酒人依旧是低等的贱民,他们就算为官,也只能成为八品外不入流的小官。

      时宴在同青年的对视中败下阵来,他移开视线,问:“你不怕我将你的身份告诉陛下?”

      “大巫不会。大巫若想说,五年前骛早已丧命。”

      “就算大巫想告诉今上,骛也绝无怨言。”

      沉骛说到这里兀自笑了起来:“大巫如果说了,就当骛用这条性命报答了五年前大巫救下骛的恩情吧。骛多活了五年,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沉骛如今官至从七品,早已超过酒人可以担任的最高官阶,他瞒报身份,按解忧国律法理应处斩。

      时宴的眼神在沉骛脸上逡巡许久,想从中看出点破绽,却只在青年脸上看到一片赤诚。

      他无奈,只得答:“我且信你。你与我既然解开了误会,那就请回吧。”

      沉骛说:“蛮荒之地危险,大巫不要再往前走了。若大巫执意前往,让骛为大巫开路吧。”

      时宴还想再推辞,箭镞带来的破空声打断了他即将要说出的话。

      “大巫小心!”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明了——沉骛并无非要让人置他于死地仇敌,这场截杀针对的是时宴。

      沉骛挥动双剑斩落飞向时宴的羽箭,他推开时宴,沉声道:“大巫快走,我留在此地挡住这些人。”

      “不行。”时宴握住沉骛的手,“走,进蛮荒之地避避。”

      前方是据说布满瘴气、凶兽遍地的蛮荒之地,后方是不知实力如何的杀手,对沉骛来说,前进和后退都是死路。

      既然如此,还不如和时宴一起面对未知的险境。

      “好。”沉骛答。

      蛮荒之地与解忧国的接壤处是一片看不清前路的密林,两人进入后,那群人果然没有再追上来,但前方阴沉沉一片,仿佛一张可以吞噬一切的血盆大口。

      沉骛有些发怵,正打算往回走,却发现来路亦是看不清前路的大雾,根本辨不清哪里是蛮荒之地的出口。

      “大巫,我们好像被困在这里了。”

      青年声音发抖,话尾是对未知世界的恐惧。

      “别怕。”时宴像五年前那样摸了摸青年的头,“我现在没办法带你出去,要委屈你跟我待几天了。”

      或许是时宴说话时太过镇静,又或许是牵着沉骛的手太过温暖,沉骛心底的慌乱竟被渐渐熨平。

      也不知是天光无法通过遮天蔽日的树枝透进来,还是这里本就隔绝于外界,总之这里的天色同清晨天刚亮时没有区别,虽不至于是伸手不见五指,但也完全看不清前路;昏暗的天色加之五米开外不辨人畜的浓雾,置身此地的人眼睛成了摆设。

      更让人感觉恐怖的是,这里没有任何声响,通常森林里会出现的鸟鸣、风声统统没有,耳边只有无穷无尽的安静,仿佛这片密林中完全容不下活物的存在。

      时宴察觉到了青年对未知的恐惧,他拉着青年的手紧了紧,用动作安抚着对方。

      沉骛这些年经历的历练不是用来摆设的,他快速镇静了下来,反握对方的手。

      沉默的尴尬在两人之间蔓延,密林里只有衣物与树杈摩擦发出的沙沙声,沉骛决定找点话题跟时宴聊天。

      沉骛问:“这是哪里?”

      时宴答:“这片森林叫不牧林,传闻除了不死树,其他生物都无法生存。”

      “不死树?”

      时宴解释道:“就是我们身边的这些树。据说这些树能一剑封喉——只要被它割伤,就再也活不成了。但它本身却不死不灭,不管是刀劈、斧凿、抑或是用火烧,只需它再次接触到土壤,就能‘死而复生’。”

      “在我之前的大巫数斯,曾放火烧过这片林子,为的就是击碎这道横亘在蛮荒之地与解忧国之间的屏障,让异兽与人类互通有无。可惜烧毁后没过多久它又长成了这般模样,不少硬闯者都成了树下亡魂。”

      听到这里,沉骛手忙脚乱地检查自己是否被割伤,时宴见此轻飘飘地笑了一声:“不必担忧,我已为你我布置了阵法,你不特意摘下树叶亲自试验它是否真的含有剧毒,就不会被它所伤。”

      沉骛见对方对这里轻车驾熟的样子,忍不住问:“大巫似乎对这里很熟悉?”

      时宴嗯了一声,他叹了口气,温厚的声音道:“我本不想让其他人知晓我的秘密,可如今你已随我进入蛮荒之地,就算我不告诉你,过会儿也藏不住。”

      “我是蛮荒之地的异兽——乘黄①。每年开春祭消失,是为了来蛮荒之地疗伤。”

      沉骛不自觉停下脚步:“大巫什么时候受的伤?”

      时宴并不回答,生硬地转开话题:“最迟今夜,我就维持不住人形了,我要化为兽形养伤一两日,到时你自去找吃的。”

      沉骛也知道自己问到了不该问的问题,心里盘算着等两人关系再熟悉一些自己再套对方的话,于是点点头应了好。

      穿过密林后,映入眼帘的是蛮荒之地热闹的市集,这里张灯结彩,虽昏暗的天色与不牧林无异,但气氛相差甚远,仿佛这是两个世界。

      市集上的摊子毫无章法地摆在长街上,摊子上是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的商品;叫卖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烹饪食物带来的香气飘香十里,足以勾起每一位过客的馋虫。

      懒得化作人形的异兽、化形化了一半的半人半兽、像时宴和沉骛这般人类模样的异兽混杂在一起,穿行在各个摊位前。

      他们或行或坐,从集市上采购来的货物挂在身体的各处,在沉骛这个人类看来颇有些滑稽。

      沉骛没有见过这样热闹而荒诞的场景,眼睛忍不住在各个摊位上逡巡,想要看清摊位上卖着什么、听清异兽们交谈了什么。

      见此情景,时宴说:“这是蛮荒之地一季一度的市集,热闹吧?”

      “嗯!”沉骛点头,“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来逛逛。”

      “等我疗伤结束,再陪你来。”时宴想了想,又补充道,“一会你记着点路,我疗伤的时候,你若是无聊,也可以自己过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一瞥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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