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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溪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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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时,楚厌清直接将人拉到了城中。正巧赶上城中热闹,他二人坐到了屋檐上,瞧着下边的戏。
“我以往,瞧过这般热闹的年。”
“我还不曾。”晏凝渊一双眸子直直地盯着下边,歌舞说唱不停。临近子时,城中四处火光起。
人人面上都带着笑意。是迎着新的一年,一切都会变得更好。
满城烟火,让晏凝渊看得出神。靠在楚厌清的身旁,冰冷的手紧攥着白衣的宽袖。
他还是回来了,有放不下的东西,也是真的很沉。楚厌清的腕上系着红绳,是晏凝渊从那棵玉兰树上扯下来的。
“手好冷。”
楚厌清轻声道了一句,轻到只有晏凝渊才能听见。他这么靠着,让白衣有了些心安。
“我自小得病了。”晏凝渊也轻声说着。
“你还记得呢。”
楚厌清听着有些乐,或是说,自再见到晏凝渊时起,他便是一直有这般快意。
“记得很多呢,也记得,我始终喜欢楚厌清这个人。”他再贴近一点楚厌清。在那一段时间里,他本该忘却此人。可心中思绪终泛。
还有,他该制止那一个在这人间胡作非为的……自己。
烟火一直放,直到天微微明。楚厌清阖着眸,就差带着晏凝渊躺到了人家的檐上。
天色愈发亮,城中的人也不打算散去。
再观之,檐上已是无二人踪。
城中旧屋里,白衣站在了门前。上有金饰覆着,面色不大好瞧。
屋里有一人影,瞧不清模样。
“上次为何不帮我们,让我的族人损失这么重。”符源走上了前,开口便是这般问道。
“楚厌清也伤得很重,不是吗。”
那个人的语气是满不在意,让符源面上的戾气又增上了一分。
“他现在还好好地跟那魔尊一块,你告诉我他伤得重!?”
他方才便是瞧见了,面色才变得这般差。他的哥哥如今也没醒过来,叫他如何不怨。
“你若是还想让你的族人好,便是少点动静。楚厌清我有法子制,可那晏凝渊是什么,你不会不清楚的。”那人明显不满符源这般话语,语气便僵上了几分。
符源就站在那儿,也不想再往前走。
指上戴着的金戒,上边有极细的链子同手镯相连。链上也附着金叶,瞧着实在闪眼。
“你以往都不管我们这些,如今怎的生怯了。”话语开始阴沉起来,嘴角扯着笑。
简直比秦玄夜都更像极了一个疯子。
“不仅是楚厌清,就连天帝都知晓你们所为了。再不收着些,到时候可不是我再能插手的了。”秦玄夜却也不惯他。
“你……”符源皱起眉来,看着那个人一点点的消匿。
“我救过你们,可如今,你们要自取灭亡?”那个人回过身来,屋内很暗,他却是几乎透明的。叫人难以瞧清模样。
还不待符源多言,他便是完全不见了踪影。
“可是上神啊,我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了。”他的手里攥着一片带了血的金,抿了抿唇。
在他的眼中,没有什么比族人能活下去更为重要。
哪怕最后自己再无葬身之处,也在所不惜。
仅一夜间,他的剑又染满了血。只身一人立在檐上,眸中是冰冷的。
可无论如何,他也要哥哥醒来。为此与神作抗又有何妨?
他始终像是一个发疯的人,好像从来,他在世人眼中就是疯子一般。可他也从未,做过真正的自己。
会帮他的,只是自己的哥哥。只有自己的族人。
……虽然没什么用。
“所以,哥哥不能死。”他的眼眸冰冷,鲜血溅到了他的脸上。仅用半月,他便是在人间负上了几座城的性命。
折下修士数百。而今日在他面前的这个,是神官。
他似乎能瞧见上边那位一双炽热的,能压到人喘不过气来的眸。但他的嘴角只是咧了一下,他本就是个半死不活的疯子,岂会惧之?
他的手取下那位神官的心,有这个,救符潇的命应当可以吧。他冲着那个神官笑了笑,转身便消失在了月色中。
只剩树影凄凄,地上的鲜红还在延着。被树后走出来的红衣踩上了。
他同样看了那个神官一眼,神色淡然。
往后几日里,这些城中的“人”,面上都变了面分阴阳的那种怪物。也很快传到了天帝的耳中。
红衣正无趣地逗着几只白鹤,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玄夜。”这声无论听多少次,都会让秦玄夜神色微异。却又很快复了往日柔和,转了过身去。
天帝面上带着几分肃意,也稍显几分冷。
“帝尊。”
“你近来面色挺差,可是累了。”
“帝尊有心,无碍。”秦玄夜的声带着一点沙哑,又或是真的倦了吧。
“人间的事,你若是无力,吾便亲自下去了。”天帝的话语依旧是缓缓的,只是秦玄夜怎会听不出他的意思?
“是,帝尊。”
话音落,面前的人已经不见了。秦玄夜这才冷下了脸来,白鸟停在他的肩头,沾上了一点点血红。
秦玄夜皱了下眉,那只鸟身上的血就立马消了。
也没多理会,继续逗着那些鹤。
翌日阳还未升,木门便被轻扣起。楚厌清推开门一瞧,来者正是轻玉。
“轻玉?”
“文尊让我前来,与武尊一同前往溪林城除祟。”轻玉的声是清冷的,如往日一般不变。
“符源近来猖狂,致使怨四起。”楚厌清的眸中带上了一抹怅然,如今的符源,该是最为棘手的吧。
“帝尊也是愁此事,更何况还搭上了一位神官。”轻玉面色淡然,神情不会有一丝的变化。
楚厌清叹了声,又回头瞧了一眼。方才案旁正坐的青衣,去了何处?
轻玉没多待,转身便走。雪地上,覆着一个个印子。
楚厌清跟了上去。
门后青衣缓步走来,那双眸子稍显得冰冷。不过他看的是轻玉的背影。
“秦玄夜怎的让你来?”楚厌清想了许久,还是问道。
每每这种事,秦玄夜都是亲自前来。且不喜让轻玉来做的。
还是说,他近日都在忙其他?
“尊者近来,有恙。”轻玉说得含糊,楚厌清自然也不想往下问。就这么一路走,二人便走到了溪林城前,城门上,爬着血。
轻玉不多停,便是直走了进去,楚厌清皱了下眉。怎的同秦玄夜一个样了。
不过,为何要唤他前来?
跟在轻玉身后,走着便顿了下来。方才还在眼前走着的人,去哪儿了?
“轻玉?”人就这般不见,楚厌清不免是有些忧心的。
又是这种幻阵,他曾在延埦镇上见过。不过这里的是一张张血红的脸,朝他这儿飞来。与他视线相错。
面前是一个黑衣,晏凝渊的模样。
“楚厌清,捉着我的手,我带你离开这儿。”细语温声,让楚厌清走了上前。
捉住那只冰冷的手,好似能瞧清,他身后有一座冰山。周围的黑雾很重,不过又带着楚厌清极其熟悉的那种玉兰香。
牵着他的手往后边冰山那儿走去,只是路行一半,楚厌清就停了下来。晏凝渊则是回头望了他一眼,微带着惑。
“嗯?”
“你不是他。”楚厌清的手捏得紧了,黑衣手中微有灼烧的刺痛感涌上来。很疼,疼到他想甩开楚厌清。
白衣则是盯着他,那双眸子似是在审视。
“我为何不是,楚厌清?”他的面上都有了些微不可察的变化,这倒叫楚厌清更加确信这个人不是晏凝渊。
灼热感像是要将这整个人烧起来,黑衣也不多顾什么,直直甩开了楚厌清的手。脸因为狰狞而变得扭曲。
那一道猩红诡符赫然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楚厌清也是一点不犹豫地将剑唤了出来,下意识地往面前那个人的心口处使去。黑衣躲了开来,不一会儿也是唤出了一把剑来。
向楚厌清这儿砸来,白衣刮破了他的衣物,瞧见他的手臂上,生着许多诡字。猩红刺目一般,多看一眼都让人不适。
而其手中系着的红绳像是被血浸泡过一样,那张脸上,因为阴阳二色相隔而显诡谲。
“楚厌清!既来之,何不就此安歇!”他的声音刺耳而沙哑,双手捏着剑往楚厌清这儿冲来,眼瞳变得猩红。
楚厌清向后一跃,黑雾弥漫起来,若想要出去,便只能是……
击碎这个黑衣!
只消片刻,幻境中的迷雾愈发浓了起来,能遮人视线。楚厌清还不及多想,就偏了一下身子。
身后的剑锋利,往他的脖颈刺来。
“谢徐!?”楚厌清错愕地道了声。瞧见那人时心都惊了一下,往前几日里折在符源手上的武神。
那人没有因此而停手,身手反倒是愈发快。
他已经没有自己的意识了,如今倒像是被他人所纵。楚厌清也只好是捉准机会,将剑刺入他的心口。
这回,总算消停了下来。
楚厌清正要将他放倒时,他那爬满了红符的手便是直直刺了过来,捉着楚厌清那颗还在跳动着的,灼热的心。
而后大笑起来。
“楚厌清,何人告诉过你,这种情况下能分心的。”他刺耳的声后边,站着一个白衣,面清冷。手中不停有金制饰物的声响。
楚厌清念了声咒,竟是将眼前的谢徐震了开来。不一会儿,他那张阴阳面又变得扭曲了。附着火燃。
符源此刻更像是假象,随着雾散了去。
楚厌清也重重地喘着气,雾散尽时,依旧是在城中。有着几分诡谲,还有四处都结起了冰。
是……青色的。
“没事吧。”晏凝渊在一旁搀住了他。
让楚厌清微怔了一下,却也不知晏凝渊为何会跟来。似乎是愣了许久,他才想起了什么来。
看向自己的衣物,竟不曾有血染。
“轻玉呢?”
“引你过来的,不是她。”晏凝渊面上几乎是厌恶,早在轻玉来时,晏凝渊便有所觉。
轻玉这个人,他虽未见过,但楚厌清不可能会认错人而跟她走。只是,雪地中的印子,让他想起,有个人,他的换容术实在是太强,让他不得不怀疑。
果真,方才跟来时他便是瞧清了,不过他也不打算告诉楚厌清。
总也是不该让他知晓了什么。
只好将雾散去。别的,他也不意再多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