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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当年溏郡多娇 ...

  •   今天大早上的,我撑着油纸伞走到庭院,在那处小角落留下一把伞,为它遮挡风雨。这一回,白猫没有躲开,或许是因为外头下了雨。“辛苦你们,喝点热的暖身。” 我随手将几碗热汤递给门卫。

      “啊,不敢承了小公子的谢啊,王爷可得打我们了哈哈哈!” 门卫大哥一饮而尽,“多谢小公子!”

      “不必,王娘请我送来罢了。” 我想接过碗,他们不敢,连忙挑了个兄弟将碗送回给后厨的王娘子。

      于是我撑着伞出王府,去了学堂。我记得今天是紫煞的生辰日,他会回来吗?但他曾经说生辰日在鲛人族中不是什么要事,与平日无异,我想他应该不会回来,但我有点想他了。

      腰间的玉箫挂着紫煞送的挂饰,随着我的动作而摆动着。我想起紫煞离开后,隔天早晨我便瞧见花灯全不见了,是他取走了吗?他会逗留那方吗?

      上课时间,我忍不住走神,虽然一脸认真,但其实先生的话,我一句也没入耳。课堂甫一结束,我便径直起身准备离开。但有几人唤住了我,“公子!” 我回头望,只见几人朝我招手。

      自从我改变,懂得与他人相处之后,我的身边出现了越来越多人。他们盛情邀请道:“公子要到杨府玩吗?杨少爷养了匹狼,超帅的!”

      “啊,那个……” 我将手中的玉箫攥紧,“抱歉,我还有事,得先离开。” 我想到我应该在这个特别的日子做什么了。

      “那好吧……下回再一起去看看吧!”

      “好,一言为定。” 我朝他们轻轻一笑,便连忙走出学堂,与撑伞的小宇快步离去。

      小宇为我撑伞,他有些奇怪,“小公子这是赶着去哪?”

      初冬之际,溏郡清凉多雨,我踩在铺满雨水的石砖地,发出嗒嗒水声响。鞋底与水渍纠缠着,藕断丝连。小宇跟在我身后为我撑伞,遮挡那绵绵细雨。周围雾气浓,整个溏郡像裹在朦朦胧胧的诗意中,显得格外温柔神秘。

      我们走过青瓦白墙,周遭熙熙攘攘,人们已习惯在细雨中生活。我踩上石桥,停留在其中,而身后是人们穿梭着,眼前是一条长河。

      细雨在河面坠落着,宛若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美景。我知道,他或许不在,也或许从来不知道我做了这傻事,但我也想试一试,也隐约期盼他来见一见我。

      我轻轻合上双眸,为他一人吹奏玉箫。

      我很少,几乎没有在大庭广众下吹箫。但我如往常那般,甚至遗忘了身边人的存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如风一样的你,裹着一身血气来到我的身边。在我的身边荡着,温柔如你,如水那般轻抚我的身躯。你在我的视线里洒下夏日中最明艳的那束光芒,你一直在我的身旁,一直到我发现我无法割舍你。

      如风一样的你,裹着深海的气味离开了我。如此令人怅然若失,心中未能寄托的情空落落地捧在手心,由着我茫然地张望四周。

      你可在否?可还在否?

      如此令人难忘的过去——

      我不知道我是否属于矫情,还怪长情。离开便离开,那么多思念干什么?可是……我是因为他才睁开了双眼的。虽然有些奇怪也莫名其妙,但我的确是因为他,我才懂得许多。

      父王和母妃很爱我,我是一个从小被茧所缚的愚人。他们也在小心翼翼地扒开那些茧与丝线,但始终碰不到我。是那尖锐的利爪戳破了茧,虽然他用言语击毁了那厚茧,令我难过,但也是因为我从来没试过被喜欢的人伤害,所以才从梦中清醒。

      紫煞对我来说很特别,他的离开就像从我的心脏割下一小块肉那般。他是我最重要的挚友。

      石桥上的少年吹奏玉箫,让周围的行人忍不住停下脚步。少年的箫声中充满了浓烈的思念与悲痛不舍之意,感染他人的情绪。并非激烈的嘶吼,而是内敛的伤感,像是箫声的主人不停压抑自己的难过,又在隐约期待什么出现。

      忽然,一道清明的笛声击碎这负面的结界,从另一个世界穿入我的耳中。它就像一束光芒蓦然击碎黑暗,扒开一切黑雾将我带出悲伤的情绪。

      我感觉我就像被羊水包裹住的婴孩,它在安抚着我,我感觉到安心的同时也对自己坠入黑暗而感到可笑又无奈。我松下一口气,心境也归于平静。

      我们就像两个小孩,一个傻傻的小孩蹲在角落哭泣,另一个小孩闯进来,然后抱一抱他,牵起他的手在山间奔跑。我们在山间采摘野花,然后跃入长河游泳,再跑到市集上玩耍。我为自己想象到的画面而感到新奇,觉得有点好玩,令人心情愉悦。

      我不知道他是谁。

      但我们也会因为一个刚认识的小朋友而感到喜悦,并认其为好友知己,即使我们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一曲毕,停在了刚刚好的时刻,周围是如此宁静。我放下手中的玉箫,抬眸望去桥下的人。他年纪应该与我相仿,戴着长帘幂离挡去了雨水,我也瞧不清他的脸。我向他点头致谢,然后迈开脚步,反方向离开。

      相遇是一种美丽。我们的箫笛合奏也如此美丽。就让一切的完美停留在那一刻,不要破坏那朦胧的美感。有时候真正接触了,会发现认识也未必是件好事。

      桥上的人们茫然地张望,见持笛的少年也迈开腿离开,他们才回过神来。接下来又是叽叽喳喳的喧哗声,一切恢复如常,仿佛刚刚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

      细雨、大雨,连续下个不停,我望着窗外,享受这世界的宁静。我喜静,我喜欢感受这些大自然的馈赠。细雨绵绵,就像天地织衣一样,运用织布机在扯着丝线,发出沙沙声。大雨如鼓声,雨滴像顽皮的孩子从天上一跃而下,落在大地的怀抱里。

      窗外的细雨绵绵,仿佛下了三个月也不打算罢休。雨滴打在窗纸上,发出嗒嗒嗒的声响。早晨中的微雨侵扰美梦,也或许我睡得不沉,我睁开了双眸,打开窗口。溏郡的冬天没有雪,冬天是阴冷潮湿的,那刺骨的湿寒便那么侵入我的骨髓,我忍不住朝手心呵一口声,然后搓了搓手。

      “小公子。” 小宇突然出现在窗外,他一脸无奈地望着我,伸手想关上窗。

      我问:“等到暖阳出来时,我就可以开窗吗?”

      “当然可以。” 小宇似乎被我逗笑了,“小公子最喜欢冬季吗?”

      我摇了摇头,“我都喜欢。” 我听话地关上窗,便与小宇相隔一方。

      最近天气转冷,我有些担心那白猫会出事,可我一靠近它,它就会跑开。我只好每天偷偷靠近它多一点,给它送食物,然后站在不远处望着小猫。它似乎比紫煞更难敞开心扉——总感觉这么说有点怪怪的。

      现在我的时间已经被小猫和吹笛少年占据。那天,我在离开学堂后去了那山崖上,像往常那样独自吹奏。这里的风很凉爽,也停了雨,薄雾中露出一轮红日,将少许的温暖洒在大地上。

      大树滴落雨珠,将雨水落下的痕迹去除。环境中尽是安逸宁静感,让我特别享受其中。我感觉到自己能够吹出一点“感情”了,但那种复杂的、我没经历过的感情,我实在没办法吹出来。

      这时,忽然一阵笛声响。悠扬、喜悦、宁静……他的曲调时而是欢愉的轻快,时而是享受静谧的冬日暖阳。他没有完全照着谱子吹奏,而是投入了自己的真实感情,我觉得很好听,他很厉害。

      我与他再次合奏,他总会配合着我,我感觉他已将自己与笛合二为一,他是个天生的吹笛手。曾经吹箫先生说我的演奏九分完美,一分差在情感。我认为吹箫先生错了,没有情感,这曲子就是错的,它是冷冰冰的,只配得上四分罢。

      一曲罢,我再睁开眼睛,他又转身离去。而我便没上前追问。一连几日下来,我与他便会来此清静之地。他是尾随我来,却不抱任何恶念,也不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利益。我们唯一向对方索取的,只有天地的乐趣。

      今天,我尝试将手放在白猫鼻尖处,我靠得不近,只是试探着。身边的门卫与小宇也忍不住凑近,屏住呼吸。我不开口,将呼吸放轻,而白猫只警惕地盯着我许久。忽然,它终于朝我迈开腿,小心翼翼地贴近。

      门卫鼻息一抽,感动于自己见证了历史性的一刻。而我不敢心急,只是将手这么一伸,任由它将我的气息嗅了一遍又一遍,“喵?”

      我们皆是呼吸一滞。这、这也太可爱了吧!我们皆被萌了一脸。

      “喵?” 它同样也试探着展示对我的好意,那么多日下来,它知道我对它的善意。白猫轻轻地用头蹭了蹭我的手心,不知道心底哪一处被融化了,只觉得自己要兴奋地大叫起来。

      我压抑着颤抖的声音,“我带你,去找大夫?” 我不知道它是否听懂,反正最后我们皆是懵懵懂懂的,我抱着它,就径直去往医馆。

      这陈大夫,人也医、猫狗也医,他的医术在溏郡是顶尖的,加上收费便宜,经常有外郡的人特地过来找他。所幸今日人少,我便抱着个小白猫便进了医馆。

      “可否麻烦你将陈大夫唤来?” 我看见个小药童正背对着我捣药,于是出声询问。

      “嗯?” 小药童猛地回头,与我大眼瞪小眼。“啊?啊!” 她忽然跳了起来,朝我笑着,“公子!”

      我愣了愣,忽然想起了什么,“你是——花小草的妹妹?”

      小药童花花猛点头,那双水汪汪的大眼含着笑意,似乎特别高兴,“啊,花花去唤陈叔来!” 她蹦蹦跳跳地往里头跑去,不久便将陈大夫带来。

      陈大夫是个中年人,两鬓早已发白,看起来稳重又可亲,他见着我先一愣,看见那白猫更是一愣,“这猫竟然……” 他止住了自己小声的喃喃自语,但不妨碍我听见。我有些好奇,陈大夫知道这猫的来历?

      “不曾想公子光临,陈某可否为公子查看这只猫?” 陈大夫伸手要接过白猫,白猫被吓得喵喵大叫,似乎想要跑。

      我轻轻拍了拍白猫的背,“不要怕。” 陈大夫也是个有耐心的人,好生安抚了白猫,然后将它放在桌上检查。

      “阿——咳,这猫得了皮肤病,还受了点轻伤。所幸这些日子里吃得还不错,不至于虚弱。这皮肤病呢,要注意它的饮食,还有吃药。” 陈大夫开了药方,“每天一小勺混在食物里,一天一勺就行。而且要给它沐浴,也别经常沐浴,还有防止它挠自己,还有……”

      陈大夫说了一大串注意事项,还开了不少药,抹的、吃的……我似乎明白了什么。我记下了所有事,还麻烦陈大夫写下要点。

      白猫已经躺在软垫上睡了过去,而我也不吵醒它。“……它是之前就生病了吗?” 陈大夫点点头,神情忧伤、感慨。

      我抬起头,直白地问:“因为嫌麻烦,所以它的主人不要它了吗?” 陈大夫没有回答我,已是默认。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当年溏郡多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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