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龙引》巩书游

22、地下厅：鲛人啸

　　守门人看见楚熙带来的人，眼睛都直了，“天啊，你哪个楼啊？” 守门人色眯眯地伸手碰了一个女人的手，“话说你的男人怎么有的是光头？扮和尚哦？”

　　紫煞就要发作了，楚熙示意他别乱动，然后去拍了守门人的手，做了一个给钱的手势。守门人翻了个白眼，“商人只贪钱，不讲义气。” 楚熙笑了笑就领着紫煞他们下去了。

　　楚熙给了钱，带上地下厅的鲛人去了大房间，紫煞则带着其他族人去更加深处。

　　粉裙女子，也就是上次告诉楚熙关于阿勒海的鲛人名为姝儿，是在这全部鲛人里唯一炼出鲛珠的人。不是地下厅那种假鲛珠，是在地下厅自己练出来的。姝儿在地下厅已经待了十几年，对环境也熟悉，所以楚熙先前就是通过她的帮忙找到了许多资料。

　　地下通道可以通每个房间，不管是鼓掌的房间还是赌场。楚熙知道地下厅掌管人设有禁制，鲛人们不能离开地下厅。但楚熙通过姝儿得到的资料，大概解出了破坏禁制的方法。

　　楚熙先放了迷药在各个房间，让不会受影响的鲛人族全逃出来，然后全都躲在出口处。“如果你们听见鲛人长啸，就可以冲出去了。” 姝儿把话传给了他们。而楚熙在一旁听着，心不在焉。

　　这时楚熙正好撞见两个女鲛人扶着一个男鲛人出来。男鲛人雌雄莫辩，他颤抖着，白皙的胸膛布满大大小小的红点，下半身更糟，他腿部有青紫痕迹，还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

　　楚熙一瞬间从冗杂的思绪中脱离出来，他愣住了，有些诧异地想，那——不是男的吗？不是只有女客人来才会用的吗？

　　楚熙仿佛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好像冥冥之中找到了打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呃！” 男鲛人踉踉跄跄地路过楚熙身旁时忽然重心不稳摔向楚熙。楚熙吓得下意识弹跳到墙角，脸都白了一个度。男鲛人一愣，认为楚熙是嫌弃自己，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大家纷纷扶起摔倒在地的男鲛人又离去。

　　“诶，不是说我族勇士来了吗？” 姝儿嘱咐好身边的族人后，对楚熙唤了一声。

　　楚熙回过神来，连忙别过脸，跟上姝儿走到更深处的地下。楚熙扯了话题让自己不再去想刚刚的景象，“等下你看到来人会更惊喜。”

　　“嗯？谁？” 姝儿似乎想到了什么，蓦地瞪大了眸子，“阿勒海王族的？！” 楚熙点头。

　　姝儿笑了，眼泪在眼眶打滚，迟迟没落地化为珍珠。这确实是本能，他们连一点生理泪水也得忍住，因为身上人不知道他们都是鲛人。这时就会想，陆生鲛人比深海鲛人好了，他们的眼泪是水，那就不用忍着泪。但……又再想想，这都是无妄之灾，羡慕什么？

　　躲着人群，找到了暗门，偷偷溜了进去。毕竟姝儿是地下厅的鲛人，她也有鲛珠，能伪装成鲛人兵混进去，也没人敢靠近她。楚熙却危险多了，毕竟他也才十五岁，说武功盖世不可能，他可能还打不过楚怀适呢。所以他去了赌场，要去找出剩下的鲛人。

　　“欸？楚熙？！”

　　楚熙心下一惊，猛地回望，是楚优！他灿笑着抱着一个美人，“嘿你小子！原来都是假正经嘛！” 他猥琐地笑了几声，“连这里都懂。”

　　楚熙看似顺手地将美人搂入怀，笑了一下，“我倒是第一次见到哥，今天才来？”

　　楚优手里没得抱了，于是摩挲着手心的余温，“以前都来过啦哈哈哈！这周才来重看一下，玩一玩，怎么？你常客啰？”

　　楚熙笑了笑，搂过美人就走，“祝哥今天玩得开心。”

　　“欸！当然当然！”

　　然后，楚熙偷偷地把所有鲛人都带去了地下通道。

　　而紫煞那方如何？

　　一片厮杀狼藉。

　　地下厅掌门人站在楼上，看着楼下的鲛人们厮杀，但他其实也是处境危险。地下厅牵扯大，青郡有头有脸的都牵扯其中，只要出了问题他随时可以用上暗道找上他们养的死士战兵，但……那鲛人贼头头说他全宰了。

　　有的让楚熙制裁了，而楚熙没发现到的势力，便被紫煞杀了个精光。这也是为何他们现在才来的原因。

　　掌门人联系不上他们，觉得太可怕，掌门人也怕了鲛人。一开始鲛人闯进来他就感觉到了，原先想毕竟自己才是地下厅的掌门人，他以为自己占尽了优势，但……如今他只希望自己的鲛人兵能杀了那群鲛人。他的人类兵全折了，没有一个人能去向外头通风报信。

　　掌门人有很多地下通道，但他发现被堵了，有很多很多鲛人，带着恨意的眼，獠牙又尖又长。掌门人不敢下阶梯，幸好有机关，它们上不来，当然他自己也下不去。还有个少年，在黑暗之中墨色的眼盯着他，一时腹背受敌。

　　鲛人贼头头似乎放弃救那些鲛人兵了，选择直接杀了。“听我说，这群鲛人兵已经是死物，他们的脑被寄生了，杀了他们！” 紫煞用阿勒语大喝着。可是还是有鲛人族下不去手。他们是同族，有的也曾像他们一样患难，心里的坎过不去。

　　一个少年鲛人——窫玄下不去手，反被抓伤了脸，鲜血洒在了地上。窫玄是被人类用网子捕上的深海鲛人，因为一时贪玩而上岸，毁了他。他是从三十郡出来的，一年前才从恶梦中醒来，但他还记得那长达十年的恶梦。所以面对还浸在恶梦的人，窫玄还是会回想起以前的自己。

　　这时有一只手捉住了他的手，使着刀往那鲛人兵头上砍去。是紫煞，他伸出手捏住了那鲛人兵空颅中一条又肥又大的寄生虫。“这，才是本体，这些东西只是披着我们族人壳子！” 紫煞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威严，让鲛人心生服从之意。

　　鲛人们开始重塑心理，燃起杀鲛人兵的心。紫煞继续道：“杀了这些东西，才能让我族人瞑目！”

　　“杀！——” 于是开始呈现一面倒的气势。

　　紫煞正厮杀着，余光忽然瞥到一个人影，他愣了一下。那是个女鲛人，穿着粉色裙子，她见自己被紫煞发现了，连忙示意他不要暴露自己，拿着匕首轻声地走向掌门人。是姝儿，她破坏了禁制，出来却见到这副景象，于是决定杀了掌门人。

　　姝儿貌美，却总容易被人们遗忘，没什么存在感。她会说人类语言，没人发现，她炼出了鲛珠，没人发现，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她。甚至——当年鲛人族不小心把她落在了岸上了，他们忘了她。但她还是向往鲛人族，阿勒海是她的家，尽管才住了十年……她还是想回去。

　　姝儿利用自己这种不容易被发现的体质，偷偷接近了掌门人。掌门人还是警惕的，于是紫煞决定引开他的注意。他让一个鲛人兵拿着剑往自己肩上戳去，钉在墙上，“呃！” 鲛人们急了，纷纷上去要救他。

　　紫煞喝道：“让他停手！让他停手！” 鲛人兵拿着剑往紫煞面上一刺，紫煞连忙抵住，“我还不想死！我投降！投降！”

　　掌门人对这瞬息万变的场面感到诧异，但反应过来后逐渐大笑起来，疯狂地大笑，“鲛人贼不过如此！我的兵士们，杀了他……！唔！” 一把匕首捅在了他的背上。掌门人难以置信地回头，是个女鲛人！“啊！” 掌门人捉住了姝儿，双方扭打起来。

　　姝儿大喊道：“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 她的眼眶红了，“我拼死也要杀了你！——” 姝儿拿着匕首又连刺了他几刀，下手又猛又重。

　　掌门人认命了，但又不甘只有自己死去，于是拼尽了力气拉上姝儿，纵身跳下了有十米高的楼层。

　　砰！

　　玉石俱焚。

　　地下厅的鲛人兵瞬间瘫软成一地烂泥，没再行动。紫煞立刻飞奔过去，一脚踹开趴在姝儿身上的掌门人，伸手轻轻地抱住了姝儿。

　　姝儿不断痉挛，疼得不行，她只用最后的力气道：“我的王，我的阿勒王，是你吗？”

　　“是，我叫阿勒·维欧勒·朱塞博——你的鲛珠呢？！” 正在替她查看的紫煞怒道。

　　姝儿却笑了，“碎了……” 为了破坏禁制而碎的。

　　紫煞俯身凑近她，张开嘴要吐出自己的鲛珠。姝儿摇头避开，“没用了……” 鲛珠渡予他人只能治病，不能把濒死的救活。“阿勒王，我要回阿勒海——我叫罗苏维亚·安格，我叫罗苏维亚·安格！”

　　姝儿是在地下厅取的名。

　　姝儿的双眸开始涣散，其他鲛人跪坐身后，垂着头，有些还哭了，滴滴答答的，是落了一地的珍珠。

　　“好，罗苏维亚·安格，我带你回阿勒海，带你回，一定会带你回家。”

　　姝儿笑了，忽然卯足了劲，长天大啸，像濒死的鱼，又像战胜的勇士，顿时惹得众人鸡皮疙瘩。姝儿倒在紫煞怀里，合着眸子，声音破碎而小，紫煞要把耳朵贴在她的嘴上才听见。“别、别再把谁落下了……” 她化为泡影，失去踪迹——炼出鲛珠的鲛人是仙，终究褪去凡胎俗骨。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鲛人的泪落了一地，化成了美丽的珍珠。

　　砰！——

　　地下厅大门忽然关闭，一时间场面混乱起来，大家纷纷涌出地下厅，你争我夺。

　　“快出去！”

　　“门怎么突然关上来了？！救命啊！”

　　楚熙连忙从楼道跑了上去，正巧碰上紫煞，他紧紧抓住紫煞的手臂，“快点带他们离开，剩下的我会处理。”

　　紫煞招呼着自己的同族，“快过来，不要让人类看见！” 他顺势地轻轻一拍楚熙的后背，声量忽然降下几度，“去吧。”

　　紫煞撕开空间，带着自己的族人回家。楚熙来不及松一口气，便立刻往一处地方快速跑去。

　　掌门人一死，地下厅大门会立即关闭，楚熙从姝儿手中得到情报后就开始寻找解决方案。紫煞不会带着所有人类离开，也不能在人类面前暴露自己。所以楚熙已经安排了人手在地下厅，然后将逃跑路线准备好了。如果大门来不及重新开启，地下厅会直接爆炸，毁灭所有证据。只要破坏几处装置，就可以避免爆炸的发生，然后大门就可以开启。

　　青郡人反应过来了后又懵了，又是哭天喊地，又是叫爹喊娘，所有人乱成一团，互相推挤，有的没搞明白的还想挤到大门前，想要逃跑。

　　“别推挤！”

　　“停下，停下！”

　　这时，最靠近门的人惊声尖叫，“大门关了！怎么回事？！” 地下厅更乱哄哄起来，偌大的地下赌场密密麻麻全是人，那些牌桌早已被推翻在地，酒气与香气混在人群中，惹得人躁动不安，又激动万分。“谁干的！”

　　“啊！我知道开门的机关在掌门人手中，他是不是死了？！”

　　接下来又是一顿乱哄哄的讨论与喧哗声。“快让我出去，我不想死！”

　　“诶？李先生也在这里？”

　　“开门！开门呐！”

　　掌门人一死，大门自动关闭，空气中那些惹人动欲念的空气，不免令人躁动。这时候所有人都还是晕晕乎乎的，说什么都不听，也听不见。地下厅的人刚刚还在激烈地继续赌博，有的在疯狂下注，有的因为赢了钱而激动万分。还有的刚从小房间跑出来，裤子还来不及穿上。这时候所有人或情绪高涨、易怒、激动，或脑袋不清醒，跟众。

　　那些被推挤、随波逐流的全被夹在人群里动弹不得。有的开始狂躁地挥动双臂，想要推开身边的人。

　　人太多，环境又太吵，楚熙的人声音完全传不出去。这时，地下厅忽然一震，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其中不少人跌倒在地。这个地方要坍塌了！

　　人们在意识到自己可能死无全尸之后，越发恐慌。“救命啊！”

　　“娘亲！——”

　　“不要推我！！”